“我们发现了一具飞禽妖兽的尸体，我们领头的是周家四父子，整个队伍里面，只有他们是修行者。

    他们说，沐浴妖血，吞吃妖肉是最古老的武道修行方式，可以让凡人变得更加强壮。

    于是我们村子里一部分普通人先尝试了，结果变成了只留着一张人脸的怪鸟，他们虽然还保留着人的意识，性格却变得格外凶残好杀。

    周家父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剩下的妖兽血肉封在了矿洞里，由他们轮流看管。

    起初我们和人面怪鸟之间甚至相安无事，直到两头人面怪鸟之间相互吞噬，活下了的一只变得更强。

    周家父子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开始捕杀这些怪鸟。但渐渐的，我们的水和食物都耗尽了，周家父子彼此之间也起了争执。

    周三最先吃了一部分肉，他是修行者，变成了刚刚你们所见的鸟妖，他发现他能够承受的血肉力量是有限的，不能通过直接的办法吸收所有的血肉力量。

    所以他才逼迫他两个哥哥和他爹吃下了这块血肉，他们之间好相互吞噬，想成为更强的修行者。”

    胡二说道这里涕泗横流，连忙跪下磕头。

    “希望大人看在我们可怜，放我们一条生路。”

    吴芷望向洛宁羽，后者开口道：“男子一律入矿山，女子编入教坊司，孩童可以返回荒城正常生活。”

    “大人！”胡二听到此言瞪大了眼睛，瘫倒在地上。

    后面的男人更是发出沙哑的呐喊：“这还不如死了算了！”

    “肃静！”

    洛宁羽扬起弓，并未上箭矢，向半空虚拉弓弦，灵力成箭。

    一箭射出，在半空四散开来，化为一座灵力牢笼，将整个驭风者队伍关在原地。他们只是凡人，当然没有办法反抗。

    “吴芷，你会选择怎么处置？”洛宁羽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吴芷把枪杆末端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他们本该无罪！不过是被官府逼迫才做了驭风者！”

    吴芷望着那对抱头痛哭的父女，问洛宁羽：“你知道驭风者的来历吗？”

    洛宁羽点头：“驭风者遍布西域各个沙漠，其历史比大唐还要悠久。有的地方，驭风者的军队甚至能和安西都护府的军队正面决战。”

    吴芷望着阴风阵阵的天空，讲起了驭风者的来历。

    数万年前的大汉皇朝，西域刚刚纳入中原管理，那个时候玉门关外的大漠还是翠绿群山，肥沃平原。

    魏晋时，在群山中发现大量珍贵矿石，当时的统治者发动了大量的民夫和修行者到西域采矿。

    随着时间的推移，统治者不想支付采矿民夫、修行者的大笔工钱，同时又觉得采矿的人手不够，速度太慢，于是中原九州内的所有罪犯、死囚都会被流放去挖矿。

    不仅如此，大量奇奇怪怪的严苛法律出台，当时的很多百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莫名其妙就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

    要想免死只有一个方法，去西域挖一辈子矿。

    从那之后，每一年被秋后赦免流放西域的“死囚”过万人，最多的时候有十万，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几百年。

    因此西域也有了上百万世代居住于矿山的死囚，被当权者称做“矿奴”。

    南北朝时，中原大乱，对西域的控制大不如前，此时西域群山的矿产日渐枯竭，变成了如今一片又一片矿洞密布的诡谲大漠。

    矿工的生活也越来越艰难，终于在压迫下暴起成寇，世人称作“驭风者”。

    前朝的隋文皇帝，本朝的则天皇帝、玄宗皇帝均派大军清剿过大漠中的驭风者，然而每一次过上数十年，他们就会重新从大漠中冒出。

    秦末的陈胜、吴广，汉末的张角，晋末的孙恩，隋末的瓦岗军、窦建德……

    朝代一再变换，然而历史也在不断重演。

    听到这里，那个胡二也是连连点头，十分哀伤的抹着眼泪：“哎，官府的压迫正是驭风者杀之不尽的原因。”

    吴芷望着洛宁羽，洛宁羽则是冷冷开口：“这些我都清楚！我也知道，如果官府不能爱惜民力，轻徭薄赋，恐怕以后，也会有足以名留史册的起义在西域爆发，其影响不会弱于千年前的安史大乱。”

    胡二再次磕头如捣蒜，“求大人放一条生活，但凡能活下去，谁又愿意远走他乡，流浪大漠呢？”

    “但是。”洛宁羽提高了声音，指着胡二厉声问道：“距离去年秋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半年你们又是怎么活下了的！”

    胡二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大漠之中，如果不靠劫掠来往的商队和附件的村镇，驭风者又靠什么活呢。

    “所有活下来的妇女和儿童，他们家中的男丁此刻就在人群中，我想问，那些男丁战死后，他们的女人会怎么样，他们的孩子又会怎么样？”

    吴芷这才注意到，这批驭风者虽然是男人围成一个圈，把妇女儿童护在中间。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是分派别的，每一个男人后面都跟着一个个小团伙，多数是女人，只有很少的孩童。

    “你们五天前就已经断水断粮了，那这些天吃的喝的又是什么？”

    吴芷又注意到了堆在篝火边上的怪异骸骨，那应该是人面怪鸟的骨骼，他们是自愿变成怪物的吗？

    洛宁羽这时候又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他们无辜吗？”

    吴芷嘴里泛苦，低头苦笑：“怎么会这样？但他们毕竟是被逼无奈。”

    “照你这么说，这世上有纯粹的坏人吗？哪一个没有难言之隐，哪一个不是被逼无奈？那些被他们劫掠的村镇不会有人被饿死吗？那些被他们截杀的商队又犯了什么罪。”

    洛宁羽长叹了一口气，“长史大人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种程度的妖兽动乱，随便一支兵马司的军队都能处理，你叔父偏偏要让我和你来，什么神箭之术，不过是借口。

    他分明就是想让我告诉你，收齐你那泛滥的怜悯之心，才能学会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洛宁羽提着弓箭站在原地，他前面是瘫坐在地，瑟瑟发抖的胡二、抱头痛哭的周家父女。

    他后面是被困在灵力牢笼中，迷惘失措，相互抱着取暖的妇女孩童，围成一圈脸色发白的男人们。

    “他是想让你教你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