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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遗嘱之争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退休多年的西医女大夫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今年八十多岁,去年腿做了手术,一直在家里康复,她家是从去年开始在家政公司袁老师这里交年费请保姆。

    刘老太太自己行动不方便,不能亲自去袁老师那里,每次都是她的大女儿孟青梅来袁老师这里挑选保姆,孟青梅跟保姆面谈好之后再把保姆带回去交给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自己在北京工体附近有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老伴去世之后,家里就剩下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居住,前两年大女儿孟青梅以一万五千块钱的月租金把刘老太太那套大房子租出去了,然后给刘老太太在潘家园附近的老旧小区租了现在住的这个五千块一个月的一居室。

    每月租房的一万块钱差价孟青梅并没有给母亲刘老太太。

    老太太的退休工资有七千多,请保姆才三千块,对她来说生活不是问题。

    只是自从她腿做完手术之后,工资卡和存折都被大女儿和儿子拿去保管,平时买菜和给保姆发工资等都是孟青梅一手张罗。

    因此刘老太太现在完全不能支配自己的财务。

    她每天晚上尿频,平均两小时起床上一次厕所,她走得慢怕摔跤,每次上厕所都需要把保姆叫醒了陪同。

    虽然刘老太太家里伙食不错,保姆只需要做两个人的饭,搞卫生的面积也不大,白天几乎没有什么多的活干,但是晚上必须不停的被老太太叫醒了陪厕,因此保姆经常缺觉犯困,所以来了之后都干不长。

    一年多的时间,她家请了好多次保姆,一般最多能在她家干两个月,最短的干一个星期就走了。。

    因为经常换保姆,刘老太太家和家政公司袁老师来往的很频繁。

    刘老太太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孟青梅今年刚退休,在她自己的家里带孙子,儿子孟青翔在事业单位给领导当司机,小女儿孟小梅是二婚,工作不稳定还需要负担和前夫生的儿子的生活费,她现在的老公黄海涛是河北人,跟孟小梅都在通州的一家理财公司做顾问,他俩育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在通州按揭买的房子,生活压力比哥姐都大。

    平时每个星期天大儿女孟青梅和和儿子盟青翔都会来刘老太太这里做一顿午饭,顺便送一个星期的蔬菜食品和日用品来,小女儿则是一个月来一次。

    因为刘老太太的退休金、存款和租房的差价都在大女儿和儿子手里,没有把资金放在小女儿孟小梅的理财公司,小女儿对母亲和哥姐都很有意见。

    这一次,又一个保姆辞职了,大女儿孟青梅接到母亲的电话后,火速从自己家里往潘家园赶。

    下车后她没有直接去母亲家,而是先去袁老师的中介公司,中介公司距离母亲家不远,在一个小区角落不起眼的小门脸房里。

    袁老师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看样子精神头特别好,人比较有耐心,她对这种频繁更换保姆的家庭已经见怪不怪了,让孟青梅自己到她办公室挑选洽谈。

    狭窄的办公室里坐着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女性保姆,她们来自全国各地。

    炎热的夏天,室内只有一个小电扇对着袁老师自己吹,其他人摇着小扇子在那静坐着,大眼瞪小眼!

    袁老师管理很严格,不允许她们在屋里聊天。

    孟青梅进门跟袁老师打过招呼后,袁老师让她自己挑人。

    孟青梅也不逐一仔细看这些保姆,直接问她们:

    “谁可以去我家?就我妈一个人,拄着拐能走路,没那么多事,房子面积不大,卫生很好做,我妈吃什么你们就跟着吃什么。”

    一个山东保姆问:

    “多少钱一个月?一月几天休息?”

    “三千一个月。在我家干不能有休息,我妈晚上不能离开人,白天她自己在家待一会可以,如果你们实在有事需要外出,只能在白天我妈午睡的时候出去两个小时。”

    孟青梅很着急,每次找保姆都是很随便,只要她说的这个条件有人愿意去她都会同意,因为她自己不会有一整天的时间留在母亲家里,她还要回去接幼儿园的孙子。

    所有的保姆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太普通的工资标准不太感兴趣,尤其是对一个月都没有休息时间更不能接受!

    袁老师老谋深算,看到这个情况后立即对大家说: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这么挑剔!这么热的天,你们找不到合适的家,一天不上户就得在我这交一天的住宿费,还得自己掏一天的饭钱!只要上户了就开始挣钱了,你们算算这个账!”

    大家还是没有反应。

    袁老师开始点名了:

    “江西的那个!”

    她也记不住这些保姆的名字,每年天南海北的不知来了又走了多少个保姆,她对每一个来登记的保姆问得最多的是对方是哪的人。

    江西的小庄四十来岁,小个子,她一脸不屑:

    “袁老师,我再等等吧,我争取三千五走。”

    袁老师问孟青梅能加点工资吗,孟青梅表示不能。

    僵持了一个小时,办公室人多电扇小,热的不行了,袁老师让大家都出去,站在门口凉快下再进来。

    孟青梅早就待不住了,她把江西的小庄叫出去,在门口和她商量。

    最终谈好每月给三千二的工资,休息两天,让小庄收拾了行李马上就跟着她走。

    带着小庄回到刘老太太家已经是中午,来不及介绍小庄和刘老太太认识,孟青梅就和小庄开始做午饭,炒了两个菜,做了一个汤,热的馒头。

    吃饭时,小庄问刘老太太:

    “刘阿姨,您家吃面食为主的吗?我是江西人,偶尔吃顿面食可以,如果总不吃米饭不习惯!”

    刘老太太还没说话,孟青梅就接过来对小庄说:

    “你喜欢吃大米就煮米饭,我家不缺粮食,米面都有,菜不用你去买,每个星期我跟我弟送来,冰箱和冰柜里鱼肉蛋奶都有,你和老太太商量着做!”

    饭后,孟青梅回自己家去了,剩下小庄和刘老太太两人。

    显然刘老太太对新来的保姆还是有期待的,她想先和她讲一下情况:

    “小庄,我们家两个冰箱都放满了吃的,你换着花样做都行,我不能吃太辣。菜不用我们买,都是孩子们按时送来的,吃多少做多少,不要浪费就行,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没有浪费的习惯!”

    小庄回复她说:

    “刘阿姨,我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从小就节约,放心好了!”

    白天,小庄和刘老太太相处得还算愉快。

    小庄发现,这家也没有什么多的活干,就是一天三顿饭,房子小,卫生十几分钟就做完了,夏天的衣服更好洗。

    夏日炎炎,室外温度达到了37度,室内空调一直开着,小庄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轻松度过夏天的好人家!

    然而,经过一个晚上之后,小庄就了解了这份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一点也不轻松!

    从晚上九点半上床之后,每隔两个小时,刘老太太就要起床上一次厕所,每次都是小庄刚入睡就被叫醒了。

    有一次她困得不行了,装作没听见,刘老太太用拐棍伸到她睡的小床边捅她!

    她耐着性子坐起来,对刘老太太说:

    “我看着你去厕所,等你回来我再睡!”

    “那怎么行呢!等我摔倒了你来的及扶我吗?就算你扶我起来那我也摔到了,算谁的责任?你能赔吗?我这腿刚好点,不能再摔跤了!”

    刘老太太很生气!

    小庄只好起来陪着她去厕所。

    事后小庄对刘老太太说:

    “给您拿个小盆放床底下吧,或者哪天去买个有盖的尿盆回来,不然每天晚上都得把我叫起来好多次,我晚上睡不好白天会犯困!”

    “不行!在房间里尿味多重啊!再说了,这一个房间放两张床,我在房间里尿不也得把你吵醒吗?再说在房间我还尿不出来!”

    早上六点,刘老太太起床了,看见还在熟睡的小庄,叫她起来。

    小庄没理,接着睡。

    刘老太太大声喊:

    “你快起来,我要上厕所!”

    小庄磨蹭了一下,总算起来了。

    一个上午,小庄都是睡眼惺忪的,她也懒得和刘老太太说话了,自己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干活。

    中午,小庄自作主张做了米饭和炒菜,菜里还放了点辣椒酱,老太太倒也不挑食,没说什么。

    几天之后,是个星期天。

    孟青梅和孟青翔姐弟两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来了,孟青梅对小庄说:

    “小庄,今天你可以自由活动半天,我们做好午饭你回来吃就是!”

    小庄想说自己困得不行了,要补觉,可是房屋空间太小,怕自己在这里影响他们娘仨说话,想想还是算了,背着小包出去了。

    小庄在附近溜达了一下,没地方可去,本来想逛下超市,路过小区的绿化带,看见有一排长椅子,她不顾树荫底下有虫子,躺在椅子上一下就睡着了。

    快一点的时候,小庄背包里的手机响了几遍,把她吵醒了。

    孟青梅打来的:

    “你在哪里?怎么我们都吃过饭了你还没有回来?你快回吧,我们要走了!”

    小庄懒洋洋的起来往回走。

    她想回去对孟青梅说不干了,可是又想到自己手里钱不多,儿子刚来BJ打工,住在昌平,没钱交房租,就等着她的工资呢!

    她决定先忍着,干完一个月拿到钱再辞职。

    刘老太太过去是医务工作者,家里放着一些医学方面的书,她白天自己会看看,有时候也会建议小庄看看,让她学点知识,别一天到晚的戴着耳机听音乐。

    小庄开始也翻一下书,也就翻了一次就不看了,说看不懂。

    刘老太太对小庄说:

    “难怪你们农村落后,都是没文化不爱学习导致的!”

    小庄最近一直睡眠不好,早就一肚子不情愿了,这次她实在忍不住了,生气的对刘老太太说:

    “我们落后不落后关你什么事啊?你们不也就是命好生在了首都吗?全国人民都在为首都服务,你们还总嘲笑我们外地人!如果我们那跟你们这都是一样的,你们去哪里找保姆?

    “别说我们农村不好!我们农村像你这样年纪的老人都是和子女生活在一起的,自己的孩子亲自照顾,不像你们这里,条件再好,子女都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花钱找外人照顾,那能和自己家里人一样吗?你就别要求太高了,真要找文化人就找个大学生来给你当保姆吧?”

    刘老太太气得不说话了!以她的修养不会和人吵架。

    退休前刘老太太是一个很积极且很有个性的职业女性,在单位和在区里多次获得个人先进奖项。

    老了以后,特别是生病了以后,很多时候她都是在迁就和将就别人,包括在孩子面前,孩子们每次都是很大声训斥她,甚至是教导她要服老。

    人老威小,她每次都只是沉默。

    她不明白:自己和老伴含辛茹苦的把几个孩子养大,帮他们找好工作成家立业了,现在老了,老伴去世了,她生病了,就变成孩子们教育的对象了!

    她到老了才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一生对家庭付出那么多,工作也很努力,到头来还不如有个好身体!

    刘老太太年轻时公费学习的医护,工作以后又利用业余时间学习考了医师资格证,在一家三甲医院做主任医师。

    她记不清自己一生得过多少奖,评选过多少次先进,工作做得好,家庭也兼顾得很好,在同龄女性中她是很优秀和上进的。

    老伴在国企工作,退休没几年就中风了,是她一个人照顾了老伴十几年的时间送走的。

    这十几年里,孩子们虽然每个星期也回家看望,可是没有哪一个孩子亲自照顾过他们一天。

    她理解孩子们工作忙又要照顾自己的小家庭,所以从没有责怪和埋怨,从未想过要给孩子们增添一点麻烦。

    和很多传统的中国父母一样,他们无私的奉献一生,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比自己好,趁年轻在事业上多拼一拼!

    作为一名西医大夫,刘老太太跟病人和病人家属打了大半辈子交道,所有的情况在她看来都是司空见惯。

    工作中,一切的处理方案都是按规定办事,但她也收过病人家属的红包。

    那时的情况好像是大夫如果不收红包就不会把病人治好一样,家属一定要给,她也只好收了。

    但是凭良心讲,她对给红包和不给红包的病人是一样对待,她觉得自己能这就做就很了不起了!

    老伴在世时最放心不下的是小女儿孟小梅,几个孩子中就她工作不稳定,婚姻波折。

    孟小梅第一次结婚的对象是BJ本地的,男方是独生子,毛病特别多,不爱干活,结婚没多久两人就开始干仗,每次吵完架孟小梅都带着儿子回娘家住十天半个月的。

    因为男方家庭条件不好,她回娘家连吃带拿的已经习惯,离婚后儿子判给前夫了,孟小梅再婚生了一个女儿,依然是有困难就找娘家。

    自从刘老太太生病行动不便以后,大女儿和儿子就把刘老太太的经济大权给控制起来了,小女儿每次到刘老太太这里也拿不到好处,来了只能是哭诉,自然和两个哥姐的关系相处得好不到那里去。

    被保姆小庄的一阵埋汰后,刘老太太经常没事就看着天花板流眼泪,有时候也从抽屉里把老伴的照片拿出来看看。

    夫妻之间谁先走谁有福!她这么认为。

    她相信,如果老伴没有去世的话,老伴也会像她照顾他那样尽职尽责的照顾自己。

    小女儿孟小梅来看她了,买了十几个桃子和一瓶蜂蜜。

    她每次来都是选择哥姐不在的时候,尽量错开,避免争吵,这样她还能和母亲单独说一些事情。

    小庄把孟小梅拿来的东西放好,然后识趣地问刘老太太:

    “我需要出去吗,你们娘俩聊会天?”

    刘老太太点了点头,让小庄洗两个桃子给她们再出去,小庄洗了三个,放两个在果盘里送到桌子上给她们,再回厨房自己拿了一个咬着出去了。

    孟小梅告诉刘老太太:

    “妈,我和黄海涛连续几个月没有完成销售任务了,您让大姐把您的理财资金转到我们公司吧,收益都差不多的,我们公司还略高点,而且我又在这家公司上班,为什么要放在别的公司给别的业务员创造业绩呢!”

    刘老太太为难的说:

    “你大姐退休了,她有时间去家门口的理财公司盯着理财,一开始就是她在着手这事,我现在也不好说不让她管了。”

    “我就知道她和我哥都怕我打您那钱的主意!这哪像亲姐妹亲兄妹啊?难道我就不怕他们打您钱的主意吗?

    “您这钱最终不都是我们三个的吗?他们也不想想,他俩以前都是您和爸给找好的关系进的单位工作,而且都赶上单位分房了!就我,工作是自己随便找的,房子也是自己按揭买的,还住在五环边上。”

    孟小梅一脸委屈,这样的话她和刘老太太抱怨过多次了。

    “我回头和你大姐说说这事,看能不能等这一期的理财到期了转到你们公司去。”

    刘老太太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做工作,大女儿和儿子都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她甚至不敢跟大女儿提这事,孟青梅正是闹更年期的年龄,说不定就劈头盖脸的数落自己一顿!

    “妈,要不这样吧,您把现在这房子退了,搬到我那去住!反正我工作很自由上班又近,早晚去公司打个卡,有什么业务在家打打电话,需要见客户时黄海涛帮我去一下就行,我在家接送孩子上学和照顾您没问题!”

    “可是,你哥和你姐不会同意的,再说,你条件不好,我怎么可以去给你添麻烦呢?”刘老太太使劲摇头。

    “那有什么关系,您把请保姆的钱拿出来做生活费不就行了,您每月有七千多的退休金,工体那套三居室的租金每月一万五,这样算起来您每月有两万多的收入,还不算您存款理财的收益,我伺候您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上班每月才挣多点?”

    孟小梅接着又说:

    “省的您经常换保姆!”

    “这更不行!你姐和你哥绝对不会同意的!”

    刘老太太心里难过了,原来小女儿惦记的只是自己的收入!

    她知道,如果自己坚持这么做,大女儿和儿子肯定要和她闹翻的!

    她不想家庭矛盾加深。

    “您看着办吧!您已经八十多了,这腿做完手术一年多了还这样,别指望还能恢复到六十岁的时候那样!身边不能总没有人吧?保姆换了这么多,您也看烦了吧?我是真心实意的和您说这个的,您要对自己孩子不放心就算了!”

    孟小梅说完就要走,刘老太太留她吃饭。

    孟小梅想了想对她说:

    “保姆都出去了,我做顿饭也可以。算了,您经常吃家里的饭应该也腻了,不如我带您出去吃顿烤鸭,刚好我今天有时间!”

    刘老太太算了算,自从腿做了手术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外面吃过饭了。

    她最喜欢吃北京烤鸭,老伴在的时候逢年过节一家人都去饭店吃烤鸭,即便老伴卧床的时候,只要过节她也会用轮椅推着老伴去饭店。

    没想到等自己不能自理的时候,就只能跟保姆天天在家待着,生病以后,几个孩子从未带她出去吃过饭。

    她同意了。

    孟小梅用轮椅推她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三环边上的这家著名的烤鸭店。

    饭店里正是用餐高峰时期,人很多,刘老太太一点也不嫌吵。

    去年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回家后又有一年多没有外出,每天关在五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冷冷清清,跟保姆话不投机基本不聊天,家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她太享受这种人声鼎沸的热闹了!

    孟小梅让她点菜,刘老太太知道自己手里没有钱,不好意思点。

    孟小梅点了烤鸭套餐和几个菜。

    刘老太太跟她说:

    “你知道的,我的工资卡在你姐那,我手里没有钱的,你少点点吧!”

    “您甭管了,吃您的就是!我请您出来吃饭还能不带钱,您是我亲妈又不是后妈!”孟小梅不以为然的说道。

    菜上桌后,孟小梅卷好几张烤鸭饼送到刘老太太面前,自己也吃上了,边吃边说:

    “您看看您,在BJ怎么也算是个中产阶级吧!干一辈子工作,还得过那么多单位先进个人奖,区里和市里劳动模范什么的,到老了,自己的大房子不住租出去了,住那么小的一个房子!存款和退休金都放在我哥姐那,自己想买点什么东西得给她们打电话!打完电话他们还不一定能及时给您送来,电话打多了他们也嫌烦!您自己也不好意思!

    ”您现在每天只能吃天南海北找来的那些保姆做的那种家常便饭,到现在为止有一个保姆做的饭合您的口味吗?您想改善一下伙食只能等我们来了,BJ这么多美食,您有钱也吃不上!留钱给谁呀?留给我们三个孩子以后打官司吗?”

    刘老太太默默的吃着,不理会孟小梅,她是真觉得这顿烤鸭好吃!

    孟小梅说的没错,人到岁数大了以后就馋一口BJ味,无奈自己现在做不了,请的保姆都是外地的,连个炸酱面都做得不地道。

    她还想吃很多以前喜欢吃的现在自己又不能去买的东西,她只是腿不好,胃没有毛病!

    吃完饭后,娘俩坐着休息。

    孟小梅对刘老太太说:

    “妈,我也不再动员您了,什么时候您想好了就告诉我,我随时都欢迎您去我那!黄海涛您也是了解的,他一外地人,没那么多事,他父母也不来BJ,您要去了我那看病也方便,我家附近就是中医院,每个礼拜我还能推您去做几次中医理疗,利于您的康复!”

    “你还是好好上班多挣钱吧!”

    刘老太太看了一眼小女儿,她自己生的孩子她当然了解了,她明白为什么孟小梅要和自己说这个。

    不过今天被她提醒了,她也担心如果自己去世以后三个孩子为财产的归宿打官司,但是现在大女儿比较强势,她要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回到小区,小庄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久,孟小梅在楼下把打包回来的菜和坐在轮椅上的老母亲交给小庄就走了。

    刘老太太把钥匙给小庄让她上去开门,小庄不高兴的说:

    “您这是去哪了也不提前和我说声!我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您去外面吃饭也不让您闺女给我打个电话,都一点半了,我饭还没有吃!”

    “我们走得急,到饭店才想起来没告诉你,我没记住你的手机号码。带回来这么多菜,不用热也能直接吃!”

    上楼后,小庄翻开打包盒看了看,没吃她们打包带回来的菜,自己做饭吃。

    刘老太太上床睡午觉,她睡不着,心里乱的很!

    一个月到了,小庄提出辞职。

    刘老太太电话通知孟青梅来给小庄结账,顺便去中介公司找新保姆。

    孟青梅风风火火的赶来,先是对着小庄一顿牢骚:

    “你们这些人,说走就要走,也不提前几天告诉我!”

    结账时,小庄说她这个月没有休息,必须补两天工资,孟青梅对小庄说每个星期天她跟弟弟来这里做饭时,都让小庄出去自由了半天,应该就算休息了。

    小庄生气的和她理论:

    “每次都是你们姐弟来了,让我出去是方便你们一家人好说话聊天来的,怎么能算我休息呢?

    “你们来的那天早餐我不是做了吗?中午你们娘三个吃饭的碗我不是刷了吗?家里的衣服洗了,地也是我墩的,我又没有少干一样活,怎么能算休息呢?”

    孟青梅坚决不多给两天的工资,小庄坚持要。

    她们大声吵起来,刘老太太劝也劝不住,只能一个人在卧室生闷气!

    刘老太太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三甲医院的退休主任医师,在BJ有房有存款有退休金的,怎么也不会为了两百多块钱的加班工资去和一个外地保姆争论!

    但是女儿是自己的,她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她不对。

    争吵的最后,小庄打电话给中介公司的袁老师,袁老师问明了情况后,出了个折中的意见,让孟青梅给小庄多发一天的工资。

    小庄仍然不同意,坐在沙发上大骂起来,她把这些天在刘老太太家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看样子是豁出去了!

    邻居来敲门,让她们小声点,刘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让孟青梅立即给小庄结完休息的两天工资,好打发她马上离开!

    孟青梅可能正是闹更年期的年龄,加上这一年多为找保姆跑了很多次,早就不耐烦了!

    她气势汹汹的指着刘老太太的鼻子说:

    “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您亲女儿和外人吵架您还帮外人?这一年多换了多少个保姆了?您心里没数吗?还嫌把我折腾得不够是吧?您觉得一两百块钱不是钱是吧?我可没有您那么阔气!”

    小庄也不走,冷眼看着孟青梅像个疯子一样数落刘老太太,直到孟青梅没有力气了,给中介的袁老师打电话,袁老师让她和小庄去中介公司再说。

    到了中介公司,在袁老师的劝说下,孟青梅总算给小庄结清了工资。

    其他保姆听小庄这么一说,谁都不敢去她家了,孟青梅等了半天没找到人,气呼呼的回到刘老太太那,对着老太太又是一顿发脾气!

    下午,孟青梅提前把刘老太太的晚饭做好,打电话要住得近一点的弟弟晚上来看看她,自己赶回去接幼儿园的孙子。

    晚上,刘老太太拄着拐杖自己热了饭吃,儿子八点的时候来看了她一下,待了半小时回去了,走时帮她把座机移到床前,让她有事打电话。

    刘老太太没有洗澡也没有洗脚就上床了,她害怕自己在卫生间用水的时候摔倒,爬不起来又够不着座机,之前就是那样摔倒在卫生间,一个晚上都起不来。

    当时家里没其他人,她一个人趴在在卫生间的地上疼得直哭!裤子尿湿透了!

    到第二天早上,邻居听见她在屋里大叫,隔着门问了她住在附近的儿子的电话号码,给她儿子打了电话才被送去的医院!

    刘老太太今天晚上数次上厕所都是很小心翼翼的,从下床到卫生间就几米的距离,她都要拄着拐杖走好久,有次走得太慢了尿裤子了,她拄着拐杖慢慢地返回房间抽屉里找裤子,然后艰难地弯下腰换裤子。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几天还是没有合适的保姆。

    每天大女儿和儿子轮流来给她做饭或者让快递给她送饭来。

    她最担心的还是晚上,害怕在灯光下恍惚摔跤。

    刘老太太一连几天都没有洗澡洗脚,大热天的难受地快不行了!

    中午大女儿孟青梅来做饭的时候,刘老太太想要大女儿帮着自己洗个澡,看大女儿脸色不好,就没敢开口!

    大女儿走后不久,小女儿打电话来知道这个情况,问刘老太太要不要先去通州她家住一段时间?

    刘老太太觉得自己再不洗澡身上就要长虱子了,夏日炎炎,必须每天洗澡,即便不是夏天,她作为退休的西医老大夫,平时也是很注重个人卫生的,每天早晚都必须用心做个人清洁。

    想到保姆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刘老太太只好同意了。

    一个半小时后,小女儿孟小梅和女婿黄海涛开车来把刘老太太接去通州。

    晚上六点多,在外有事回不去的儿子让快递给刘老太太送饭,快递员说没人开门也没人接电话,儿子打电话让姐姐孟青梅去看看。

    大女婿开车带大女儿赶到潘家园之后,没看见刘老太太在家,孟青梅马上打电话给孟小梅。

    知道母亲已经跟妹妹去了通州,孟青梅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跟妹妹说:告诉老妈,让她马上回来!

    孟小梅理直气壮地对孟青梅说:

    “姐,我不是妈的女儿吗?妈来我家住几天或者长期住违法吗?难道我还会把我妈虐待死吗?你们怎么不接她去自己家里住啊?

    “尽找些不靠谱的保姆,三天两头换人,伺候得也不好,妈说她都一星期没有洗澡了,大夏天的,身上都臭了长红点了,你们住的比我都近,给妈洗个澡有那么难吗?”

    无论两姐妹怎样争吵,也无论大女儿孟青梅怎样软硬兼施,刘老太太坚决不走,就在孟小梅家住下了。

    之后,孟小梅和单位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刘老太太的同时也每天自己接送孩子上学。

    孟小梅在通州按揭的这套两居室面积虽然不大,但格局很好,采光也不错。

    毕竟是在自己的女儿家住,刘老太太心里的安全感提升了,只是晚上起夜过于频繁,她心疼女儿睡觉不好,主动把放在厕所里的外孙女小时候用过的尿盆拿到自己床底放着,这样就不用晚上频繁地叫醒孟小梅陪自己上厕所了。

    每天早上,孟小梅做好早餐,伺候刘老太太和孩子吃过饭就送孩子上学,特意要黄海涛晚点出门上班,等她送完孩子买菜回来再走,避免老太太一个人在家。

    孟小梅每天买菜回来就推着刘老太太到小区里的花园散散步。

    中午午睡后,孟小梅用轮椅推着刘老太太到附近的中医院去做一小时理疗,然后去学校接孩子放学。

    晚上,孟小梅给刘老太太洗澡或者泡完脚之后她再去看电视。

    女婿黄海涛性格内向憨厚,家里的事基本是孟小梅做主,刘老太太在这个家里感受到了自老伴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体会到的亲情和温馨!

    一个月过去了,刘老太太心里很过意不去,她的钱和工资卡都在大女儿和儿子手里,他们的日子都比小女儿过的好,她不忍心看着小女儿一家过紧巴巴的日子,小女儿跟女婿每个月不仅要还房贷还要负担小女儿和前夫生的儿子的一部分生活费,实在是负担太重!

    这天晚上,刘老太太拿出纸和笔来,在床头柜上算了一下小女儿家每月的开销,算完后她就开始着急了!

    第二个月,刘老太太打电话给大女儿,要大女儿把自己的工资卡送过来,大女儿不同意,只告诉她可以每个月给她送四千块钱过来,也可以每个月按时把这钱打到小女儿的账上,作为她的生活费。

    大女儿告诉刘老太太:潘家园的房租快到期了,如果她三个月之内不回来,就把给她租的那个一居室退了,空着不住还要交房租就太浪费!

    三个月后,大女儿果然把刘老太太租的一居室退租了,还把刘老太太以前的生活物品找了个车让司机都拉到小儿女家,小女儿家居住面积小,根本放不下,一部分物品只好处理掉了。

    难得小女儿几个月以来都没有任何抱怨!她姐姐每个月给她账上打四千元生活费她也没有嫌少。

    刘老太太对小女儿和小女婿的愧疚之心越来越重!

    半年过去了,到春节了。

    大女儿和儿子居然都没有来看过刘老太太,只是给她打了个电话拜年,刘老太太从腊月里一直伤心到正月里!

    这天下午天气不错,气温回升了,小女儿提议继续带刘老太太去中医院理疗,她们收拾好了就出门。

    中医院里的几个技师刘老太太都见过,和她亲切的打招呼。

    那个跟刘老太太一起做了几个月理疗的周老太太也来了,周老太太是小女儿的理财客户,关系不错,每次理疗都和刘老太太约在一起。

    做按摩时,刘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在一个理疗间躺着。

    周老太太告诉刘老太太:自己过完春节就去公证处立遗嘱了,她是通州的拆迁户,分了五套房子,分给三个孩子每人一套,她和老伴住一套,还有一套租出去了。

    考虑到家有三个孩子五套房,她和老伴担心去世后孩子们会为房产闹意见或者不好分配,所以就提前做好了身后准备,立好了遗嘱。

    刘老太太奇怪的问:

    “三个孩子平分不就行了吗,立遗嘱不也是平分的吗?何必费那个周折找晦气?”

    周老太太听后,一本正经的回复刘老太太道:

    “我可没同意他们平分!房子都是我和老伴挣下的,这几个孩子没结婚的时候都好着呢,老大自从结婚后,老大和大儿媳妇就没和我们老两口对付过一天!

    “那时候我们住平房,大儿媳妇天天和我吵架!他们自己小日子过得不错,对两个后结婚的弟弟也没有怎么照顾。

    “拆迁后分楼房了,态度好点,但始终没有孝敬过我们!孙子也不爱来,我和老头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想给孙子做顿饭买点东西吧,他还不爱来,嫌我家脏,做饭不干净!

    “他们一年来一次就为拜年,最多买二百块钱的东西扔那就走,饭都不在我那吃!

    “我和老伴住过几次院都是老二和老三照顾的,现在他们弟兄仨一家住一套房子归他们自己,我立遗嘱把另外两套房给老二和老三,存款几个孙子孙女平分!”

    “您可真有魄力!”刘老太太由衷地夸周老太太,转而又问周老太太:

    “那您就不怕大儿子儿媳妇跟您闹?跟那两个弟弟不来往了?”

    “嗨!爱咋滴咋滴吧!我活着的时候,躺在医院做手术的时候也没指望上他,还怕死了以后他们去刨我的坟吗?活着的时候都没孝敬过我,还指望他们清明节去坟上给我烧香送纸钱?

    “老大没有老大的样子,自从有了媳妇以后,就跟俩弟弟关系不好,别指望我死了以后他们哥仨还变团结了!都是几十岁的人了,是什么样的也定性了,不是我们这快要入土的人能教育好的!吃一锅饭长大的几个孩子,每个人的性格和品行都是天生的!”

    周老太太看着此时已经是表情惊愕不已的刘老太太,问她:

    “您那一套工体的三居室打算怎么分?还是等您百年之后让他们卖了分钱?您那一套房的售价得抵我们通州的两套房还多吧?”

    “我还没想过这问题!”刘老太太回过神来,黯然的回复。

    “该想了!”周老太太说:

    “您比我岁数还大,这岁数不打算好了还等什么?您还想活一百多岁啊?过年的时候,别人给我拜年,祝我长命百岁,我都觉得是在骂我呢?活那么久干嘛?就是给社会和孩子添麻烦!

    “您不知道吧,我二儿媳妇去年得癌症去世了,才四十九岁,二儿子身体也不好,做过两次心脏手术,一想到他我就担心死了!人总要走的,可我不想看到晚辈走在我前面!也不想看到他们亲兄弟打官司争家产!”

    周老太太开始抹眼泪。

    刘老太太感同身受,她想安慰周老太太几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回到小女儿家,刘老太太就开始琢磨了:

    这些年她有八九十万的存款都在大女儿那里理财,具体收益了多少她也不清楚,工资卡也在大女儿手里拿着,每月有七千多的退休工资到账。

    工体的三居室每月租出去的租金一万五,银行卡在儿子手里,除去在潘家园给自己租一居室的五千块钱的费用,一年也有十二万租金,这几年一共存进来多少租金她也没算过。

    之前大女儿和儿子都告诉刘老太太是帮她代管,但是,万一自己哪天真的走了,他们姐弟妹三人怎么分这些财产呢?

    最被动的是小女儿,她手里什么也没拿着,而且自己现在还住在她家里,由她照顾。

    半夜里,刘老太太睡不着,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在床头写着方案,写来写去就是写不明白。

    她想到大女儿和儿子都过的不错,只有小女儿条件是最差的,工作又不稳定,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把工体的房子写在小女儿一个人名下,由小女儿给自己养老送终,存款归大女儿和儿子平分。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就等于直接断了她和大女儿以及儿子的情分,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以后他们和小女儿也会断绝来往!

    都是亲骨肉,她下不了决心!

    再想想,如果三个孩子平分的话,小女儿就很被动和吃亏,这几个孩子中,老伴在世时最心疼的是小女儿,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小女儿!

    一夜未合眼,刘老太太到天亮时才睡着。

    八点多,小女儿送完孩子回来,看见桌上的饭菜没动,刘老太太房间也没动静,吓了一跳!

    她进到卧室之后听见刘老太太的呼吸才放心了,把她叫醒,刘老太太说还想接着睡。

    十点多刘老太太才正式起床,她慢慢地吃过早餐,对正在晒衣服的小女儿说:

    “小梅,你过来,我想和你说点事!”

    “好嘞!”

    小梅应声过来坐在她跟前。

    来小女儿家住这么久,刘老太太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喊她,孟小梅似乎明白刘老太太要说什么似的,眼神里充满期待!

    刘老太太揉了揉胸口,缓缓地对小梅说:

    “你联系个立遗嘱的地方吧,立完遗嘱,再做个遗嘱公正!”

    “是吗?妈!”孟小梅激动地问刘老太太:

    “您打算怎么立遗嘱啊,能先说给我听听吗?”

    “你不用现在就知道!我昨晚也想了很久,不管怎样都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最小,婚姻不顺,还养两个孩子,你爸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你了!”刘老太太抽泣起来。

    “妈您别哭了,好好说话行吗?”

    孟小梅拿出几张抽纸来递给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接过纸,用了一张,,把另外几张放回抽纸盒里,对孟小梅说:

    “过去的长辈都对晚辈说:富从节俭中来,咱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你以后过日子一定要节俭,不要到老了,动不了的时候手里没钱。

    “你看我和你爸一辈子也就攒了一套房子和一点钱,总算到老了没受穷。可是,老了有病也是没有办法的!你还是要趁年轻把身体养好,不要落什么病根,像我现在一样什么都干不了,身边没人照顾就像废物一样!”

    说完这些话,刘老太太开始放声哭起来!

    孟小梅赶紧安慰刘老太太,让她先平复一下心情!

    三天之后,孟小梅和黄海涛开车带着刘老太太去办立遗嘱手续。

    虽然刘老太太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是怎样立的遗嘱,从刘老太太的表情和话语中,孟小梅心里有底!

    她认为母亲肯定会把工体的房子给到自己名下。

    也不知是孟小梅自己说漏了嘴,还是刘老太太和娘家的晚辈电话里聊天说漏了嘴,几个月后,大女儿和儿子都知道了她立遗嘱的事。

    姐弟两人一起来到妹妹家里,要和母亲当面问个清楚!

    刘老太太被逼无奈说了实情:她确实在遗嘱上说明余生和谁一起生活,工体的房子就归谁,存款其他孩子平分。

    大女儿声色俱厉的表达心中的不满!

    儿子一直用沉默表示反对!

    小女儿这次本不想说什么,但听见姐姐说自己是处心积虑把母亲骗到家里来立遗嘱后,也不服气,跟姐姐争吵起来!

    随后姐妹两人大打出手,都受伤了!

    孟青翔把姐姐送去医院包扎,黄海涛也把孟小梅送去医院。

    孩子们都去医院了,刘老太太一个人在房间里着急,心脏病犯了,她没有力气打电话,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久,法院关于孟青梅和孟青翔姐弟两人起诉妹妹孟小梅骗立遗嘱的案子开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