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是2010年的冬天。

    一个周六的中午，75岁的殷老爷子跟老伴周老太太带着保姆小张一起去小区外面的饭馆吃中餐。

    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都是干部退休，退休金足够请保姆和日常开支，老两口退休后除了喜欢到处吃美食以外就没别的爱好。

    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年轻的时候两人都在外地的工程上工作，因为经常四处换工地，实在是嫌带三个孩子麻烦，就把刚出生十天的三儿子送给了一个同事在陕西的远方亲戚。

    对方来接孩子时，给殷老爷子一家带了三十斤青稞面作为答谢，在那个粮食相对匮乏的年代，农村人能拿出几十斤粮食送人已经算很不容易的。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渐渐的忘记了送一个孩子给别人这事，也从来没想过要去看看送走的那个孩子，更是没有打听过那个孩子过得好不好。

    当年送孩子给别人时，也并不觉得把孩子送给西北农村家庭有什么不妥，那个年代，工人老大哥农民老二哥，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

    退休前，殷老爷子和周老太太的工作都调到了BJ，一家人从此就在BJ安家了。

    大儿子在一家人来BJ之前英年早逝了，二儿子跟着父母到BJ上学和工作，成家后生了一个女孩。

    孙女小娇三岁时，二儿子又因意外去世了。

    儿媳妇带着孙女改嫁后，孙女在新家过得不怎么好，经常跟爷爷奶奶打电话诉苦和要钱，每年的寒暑假和周六日，小娇都是在爷爷奶奶家过。

    小娇十八岁那年高考没有考上好大学，殷老爷子不想让她这么小就住在自己家里啃老，思前想后，拿出儿子去世时的抚恤金托关系送她去泰国留学。

    小娇出国后，原本就冷清的家更是没有人气，但殷老爷子和周老太太似乎也习以为常！

    老两口自年轻时都喜欢吃点好的喝点好的，周老太太还跟殷老爷子抽会了烟，家里客厅里常年都是烟雾缭绕。

    老两口每天最要紧的就是张罗吃点什么好吃的，小区四周有特色的饭馆他们经常去光顾，有时候还把保姆留在家里，老两口打车去二环里著名的老饭馆吃香的喝辣的！

    他家的保姆是来自天南海北按着省份找的，一个月或者三个月换一次，吃腻了一个保姆做的饭，马上就辞退换另一个，无论跟保姆相处的好与不好，只要殷老爷子说换保姆，周老太太也马上同意。

    今天，老两口带着新来的保姆小张在附近饭馆吃完饭打包回家后，周老太太去房间睡午觉。

    小张把打包的饭菜放进冰箱，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为老不尊的殷老爷子早就对三十多岁长得还算顺眼的小张有非分之想，碍于周老太太每天在家，自己不方便找小张单独相处，一直没有机会接近。

    今天看周老太太吃饭回来累了快睡着，他拿着一张报纸对床上的周老太太说：

    “你先睡吧，我去客厅抽烟，把这张报纸看完再睡。”

    他把卧室门带上关好，拿着报纸轻轻地走出去。

    小张的卧室门之前有门栓的，前几天门栓不知怎么突然反锁不上了。

    小张让找人修理一下，殷老爷子回复说，他认识修锁的那个人回老家了还没来，等过段时间人家回来再去找他来修。

    小张是没心没肺的一个老实人，也没有觉得跟两个七十多岁的老年人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不方便的，听殷老爷子这么说了，也就不再提这事。

    殷老爷子在小张门外放下报纸，蹑手蹑脚轻轻推开小张的卧室门进去。

    小张还没睡着，赶紧起身问：

    “叔叔，有啥事？”

    “我找个东西！你睡你的，我找着就走！”殷老爷子面不改色的故意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杂物。

    “找什么东西，我帮您找吧？”

    小张马上下床，走到柜子旁。

    殷老爷子趁机十分老练的抓住小张的手：

    “让我看看你手相，我看你也不像农村出来的，怎么就干家政了呢？”

    小张紧张的抽回手，看了一眼殷老爷子色眯眯的眼睛，她不做声了，内心十分反感！

    殷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两百元来，又去抓小张的手，要把钱塞到小张手里，小张赶紧躲开！

    “拿着！这是给你发的奖金，我给你的私房钱，以后每个月都给你发奖金！”

    殷老爷子死皮赖脸的继续纠缠着，小张吓得退到墙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想喊又不敢，想走更不敢！

    小张是被老乡从老家带到BJ一个小家政公司，才来BJ不到一个月，殷老爷子是小张干的第一个雇主，第一个月的工钱还没有拿到手，她身上没有钱，所以不知道这样走了能去哪？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最多就是跟你亲亲嘴摸摸你，肯定不会让你怀孕的，你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殷老爷子看小张那胆小好欺负的样子，根本就不担心她会喊叫。

    他每次都是在各个家政公司找这种刚从老家来的，胆小没见过世面的保姆，之前也是找各种机会接近那些来家的保姆，有得手的也有没有得手的。

    无论保姆干得怎样，他最多只留下干一到三个月，然后跟家政公司说保姆做饭不好吃，不会干活等等，把保姆辞退，因为是在家政公司交了年服务费的，雇主可以无限次的更换保姆，每次不管殷老爷子以什么原因辞退保姆，周老太太都认同！

    殷老爷子把钱放到小张的床头，趁小张不注意捏了小张的胸一把！

    小张躲在一边，一脸的恐惧，身体发抖！

    “你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殷老爷子看见小张那样，感觉今天不会得手了，他想等跟小张熟悉几天再来找她。

    他猥琐地看了小张一眼，极不甘心地走出去，也没带门。

    剩下战战兢兢的小张看着床上那二百块钱不知道怎么办了！

    许久，她去关上门，坐回床上，不想睡了，在那发呆！

    一个小时后，睡好午觉起床的周老太太在客厅喊：

    “小张，烧水泡茶！”

    喊了几声，小张才低着头慢慢从房间走出来，她头都不敢抬，不敢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殷老爷子和周老太太。

    小张战战兢兢地拿起电水壶去厨房灌水，然后又拿灌好水的壶到客厅的桌上插电烧水。

    因为手抖得厉害，水壶放到电水壶坐上的时候，不小心溢了一点水到桌子上！

    周阿姨点了根烟，斜眼看了她一眼：

    “下次少灌点！”

    殷老爷子也点了根烟，咧嘴斜视了小张一眼，若无其事的跟周老太太一块在客厅吞云吐雾。

    水开后，小张给他俩泡茶。

    小张早就被满屋子的烟熏得难受，她忍着不咳嗽，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准备回自己房间。

    “小张，把厨房小阳台上的废纸盒跟饮料瓶子拿着，用绳捆一捆，到楼下二毛那卖了，大概能卖个两块多钱，你用那钱在门口菜店买块豆腐回来！”

    周阿姨给她安排活，小张正好乐得出去！

    小张到楼下卖完废品，又买了块豆腐，她不想马上上楼，在小区的绿荫道上站着发呆。

    许久，她拿着电话卡到电话亭给老乡打电话，告诉老乡许姐她今天的遭遇。

    许姐是个常年从老家往BJ家政公司输送保姆的四十多岁中年女人，她自称见多识广，对小张说：

    “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这家是七十多岁的老两口算是安全的了，只要你不愿意，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再说了，他家条件好，吃的好住的好，工资也不算低，比起那些伺候一个单身老爷子的好多了，那就完全是陪睡保姆！

    “遇到这种事就看你怎么想的了！如果不想干，等发了工资就跟他们辞，想干就先干着，等公司哪个家缺保姆时我跟你打电话你再从这家走，省得回家政公司还得自己交钱住宿，自己在外面买吃的一天也不少钱呢！

    “是吧？如果你回家政公司住着，十天半个月还找不到下一家的话，你在这家干的工钱还不够你在家政公司住着等下一家的时间花的钱！”

    小张叹了口气，挂了电话之后磨磨蹭蹭的往回走。

    许姐说的刚好也是小张担心的事，她是在老家跟老公吵完架去当地县城里找工作时，遇到许姐才临时跟着许姐到BJ的。

    打完电话，小张现在身无分文，来BJ的路费都是借的许姐的，她心里乱得一团麻！

    殷老头塞给她的两百元钱像长了刺一样，她根本就不敢拿，放在床头柜上用梳子压着。

    老家没有电话，她一个多月没有跟老公联系，两个孩子都在上学，此刻她无比牵挂两个幼小的孩子！

    晚上睡觉前，小张使劲挪动房间的杂物柜到门后面挡住房门。

    半夜小张想起夜了，又用力挪动杂物柜开门，不小心把杂物柜里的一个物品弄掉了，砸在地上很响。

    正好也起夜的周老太太听见了，到她房门口来看，问她：

    “大晚上的你干嘛呢？翻东西吗？”

    “没有阿姨，门锁坏了，我挪柜子挡门！”小张紧张的回复周老太太。

    “大门不是锁好了吗？我晚上睡觉从来不锁房门的，只要大门锁是好的，就是安全的！”

    周老太太不以为然的说完话，打着哈欠去卫生间。

    第二天早餐后，小张在厨房里刷碗。

    殷老爷子在客厅沙发上半躺着问周老太太：

    “昨晚上听你起夜跟小张说什么话？”

    “我听见什么东西掉地上，乒乒乓乓的响，看见小张开着灯在挪柜子挡门，你今天下楼问问修锁摊的来了没有，来了就让他来把门锁修好得了！”

    周老太太边说边抽烟看电视，殷老爷子脸色很难看！

    殷老爷子拿着报纸不想看了，他琢磨了一会，跟周老太太说：

    “这小张八成是想翻杂物柜里的东西，这毛病可不好！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也不能大晚上的乱翻！我看这人不能留了，她也就做面食手艺还行，别的没有什么出众的。一会我下去遛弯，顺便去家政公司看看有没有来新人，有了就把她打发走！”

    周老太太听了也没吭声，照样抽着烟看着电视。

    殷老爷子去家政公司待了好半天，十几个保姆在走廊里站着，他一个也没看上。

    临走时，家政公司的负责人告诉他：下周有一批新人从四川过来，都是会做饭又年轻的小媳妇。

    殷老爷子一听很高兴，让负责人第一时间通知他去挑人！

    回到家之后，殷老爷子看着一整天跟自己不说一句话，走路还绕着自己的小张，气不打一处来：

    “小张，你收拾一下行李，我给你结账，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小张听了打了一个哆嗦！

    她胆怯的看了一眼殷老爷子，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吃水果不说话的周老太太，默默回房间去收拾东西。

    打发完小张，殷老爷子当着周老太太的面给家政公司打电话：

    “那个甘肃的小张我给她结完账了啊，这人手脚不老实！半夜我们都睡了，她在家里到处翻东倒西的，让我们看见一回，没跟她计较，我就说我家抽屉里买菜的零钱最近怎么总是少了呢！

    “你们以后用这样人小心点！别听这些人回去瞎编，乱说我们雇主这不好那不好的！这些人素质都极差，你们要好好管管再让她上人家干，或者干脆辞退算了，换做是别家早就打110给她抓走了！”

    保姆小张走了，新保姆还没找着，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这两天都不在家开伙，顿顿在外面吃，附近的饭馆都吃腻了，想起西单有家海鲜自助，以前去吃过的，还不错，于是在一个中午，两人打车去西单吃海鲜自助！

    海鲜自助的酒水是不限量供应的，殷老爷子边吃边喝，吃饱喝足打车回家时，酒劲上头了，一阵头晕腿软！

    下车后，他在单元门的楼梯口不想上楼梯了，对周老太太说:

    “我早说要换个电梯房的，那会如果不是小娇去泰国留学需要一笔钱的话，我们就换房了！今天喝多了点，上个三楼还真费劲！你先上去吧！”

    周老太太也没吭声，拎着包自己先上楼了。

    殷老爷子在楼下站了两分钟，然后慢慢扶着楼梯扶手往上爬，快到了家门口时，一阵头晕，从扶手外翻滚了下去！

    整个人像大麻袋一样摔到下面一层，疼得他大声叫了几下，不能动弹！

    因为是午休时间，楼里住的都是老年人，也没有人看见和听见。

    他扯着嗓子喊周老太太的名字，可是刚进家门就睡午觉的周老太太并没有听见。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做钟点工的女的走进楼道，看见殷老爷子满脸鲜血的躺在地上，吓得赶紧跑出去叫保安！

    很快保安来了，跟钟点工一起把殷老爷子扶起来，然后，保安去楼上敲门把周老太太喊下来，打120送殷老爷子去医院急救！

    殷老爷子脑震荡加右胳膊和右下肢粉碎性骨折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都是找的护工护理。

    周老太太隔三差五去医院看一下，她这岁数也帮不上忙，住院办手续忙得她焦头烂额的，不停的抱怨医院不配合！

    出院后，殷老爷子只能坐轮椅，没有电梯的房子轮椅很难下楼，他只能天天在家待着，请的女保姆没有力气给他翻身和带他下楼，于是又换男保姆。

    男保姆小刘是个五十多岁能吃能睡的东北男的，说话嗓门比殷老爷子还大，但是确实有一把好力气！

    家政公司男保姆不好找，所以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也不挑他毛病了。

    小刘每天早上起床做好早餐，看见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还没洗漱完他就自己先吃饭，周老太太看见了不高兴：

    “我们都没吃饭呢，你一个伺候人的到先吃上了，像话吗？“

    “你们干啥都慢，等你们吃完了我再吃饭、刷碗都几点了？一会殷叔还要去小区里遛弯，我不先吃饱了哪有力气背他下楼！”小刘说话从来是直来直去。

    这天，小刘把殷老爷子背下楼去，把轮椅推到小区花坛旁边，让殷老爷子自己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然后他自己腾腾腾的跑回家里。

    周老太太手里拿着烟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小刘回来了，以为他忘了拿什么东西了，也没吭声。

    小刘进屋后洗洗手，殷勤的给周老太太倒好一杯茶，送到沙发旁的茶几上，然后跟周老太太说：

    “周姨，殷叔在花坛那晒太阳呢，让我回来干点活，过两个小时再去推他回来，家里活都干完了，我这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给您按摩吧！我来家政公司之前学过几天按摩，拿您练练手好吗？”

    “那你按按看，如果按不好就不要按了。”

    周老太太把手里的烟抽了几口，然后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好嘞，那您躺好了，我先给您按背然后按腿！”

    小刘拿过抱枕，垫在周老太太头下，开始给周老太太按摩起来。

    周老太太是第一次接受按摩，感觉不错！提醒小刘手不要太重。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周老太太就舒服得打呼噜了，小刘一脸得意的还在跟她聊天！

    给周老太太按完之后，小刘下楼去推殷老爷子回来，看见殷老爷子阴着脸在轮椅上坐着，轮椅下湿了一大片。

    老爷子尿裤子了！

    从这以后，周老太太按摩上瘾了，有时殷老爷子在家她也让小刘给他按摩、

    殷老爷子也想让小刘给自己按按腿，小刘却说：

    “殷叔，您那胳膊和腿做过手术还有钢板呢，我可不敢给您瞎按，万一按坏了要我赔我可赔不起，我就给周姨一个人按好了！”

    发工资那天，周姨给小刘多发了五百，还给小刘买了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子。

    殷老爷子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男保姆不好找，万一小刘走了，自己可是寸步难行！

    渐渐地，小刘在这个家像主人一样的，很多事都是他说了算。他喜欢吃炖菜，家里就经常吃东北乱炖，他喜欢喝啤酒，周老太太给钱让小卖部的送了三件啤酒到家，随便他喝！

    半夜殷老爷子要起夜，最开始是喊小刘扶到卫生间去，后来小刘说晚上总喊他帮忙，自己休息不好，白天没精神干活，让周老太太买了很多尿不湿和床垫回来。

    孙女小娇放假回国了，男保姆小刘热情的招呼着她，忙前忙后的像主人一样！

    这天小刘跟周老太太一块去买菜了，小娇问殷老爷子：

    “爷爷，我怎么感觉这男保姆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没办法！好几个家政公司都找过了，才有这一个男保姆，一般男的都愿意去医院干护工，挣得多，很少有像小刘这样愿意在家里干的。”

    殷老爷子也很无奈。

    “那以后您身边是离不开男保姆了对吧？这样的话，我都觉得回来不方便！”

    小娇有点抱怨。

    “娇娇，正好你这次回来要待一个月，我想要你给我办点事！”殷老爷子说：

    “我跟你奶奶想找一下以前送给陕西人养的你三叔，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应该他一直生活在陕西那个村里，我把地址给你，你想办法联系上，看看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对送走的三儿子一点念想都没有过，说不上有任何牵挂，总觉得给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过得好与不好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即便是现在把三儿子找回来了自己也没有能力给他找工作和安家，还会让三儿子抱怨！

    可是现在，他跟周老太太都老了，大儿子跟二儿子早都不在了，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根本就不行！

    请的这个男保姆有八个心眼子！老两口也不是看不出来。可是没办法，他们家目前离不开他！

    虽然现在处处由着男保姆做主，暂时相处得还不错，可是老两口心里一直不踏实，他们想：万一哪天周老太太也卧病不起了，可怎么办啊！

    老两口就等着孙女殷小娇这次回国帮他们打听三儿子的消息，如果能跟三儿子联系上了，让三儿子来BJ照顾他们，总比雇外人放心，也就是多一口人吃饭的事！

    小娇马上答应了，拿着地址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几天后，派出所给小娇打电话，告诉她，他们找到了殷家几十年前送出去的老三的联系方式。

    小娇接到派出所电话时，在自己妈妈家。

    挂了电话，小娇准备按照民警给的电话号码给陕西的三叔打电话，小娇妈妈拦住了她：

    “我说闺女，你缺心眼吗？”

    “我怎么缺心眼了?”

    小娇不理解。

    小娇妈妈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做饭的再婚老公，把小娇拉进房间，关上门，坐在床上，对着一脸懵的小娇说：

    “你爷爷奶奶生下老三不到十天就送人了，还是送给陕西那边一个穷山坑里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找过，要说以前工作忙，不去找还可以理解，他俩退休也二十年了，天天吃好喝好的，没心没肺的活着，也不见去找。

    “噢，这会生病了，动不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亲儿子在外面呢！那儿子应该也四十多了，人家跟他们能有什么感情，找回了肯定也是盼着他俩早死了才好！一是解恨，恨他们当年抛弃了自己，还是送到大西北的山沟沟里！二是这俩老人死了他就可以分家产！

    “你爷爷奶奶都是会花钱舍得吃舍得喝的人，应该也没有攒下多少钱，但是那房子值钱啊，二环边的一百二十平，你知道值多少钱吗？老三要回来就没你的份了，至少减半！”

    小娇瞪着眼睛听妈妈说完这一大堆话，她也犹豫了：

    “我想想吧，要不要跟他联系！“

    “别想了，不要联系！回去就跟爷爷奶奶说老三已经死了，无儿无女的，媳妇也跑了！“

    小娇妈妈说完又是一阵伤心：

    “你爸去世后，你爷爷奶奶就不把我当一家人了！要说我以前对他们多好！这两人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你爸的抚恤金说是给你存着，虽然他们最后还是给你留学了，可是，当年我带着那么小的你，又要工作又要接送你去幼儿园，一点也不体量我！”

    小娇妈妈说着眼睛红润了：

    “这两人就是报应！“

    “妈您别说了，爷爷奶奶这么大岁数了，虽然抠点，可是总比没有的好对吧？”

    小娇安慰着妈妈，然后又为难的说：

    “我不能告诉爷爷奶奶假话，不然哪天奶奶自己去派出所打听，知道真相了会怪我的！”

    “那你给陕西打个电话问问再说，你先别说你是谁，问问对方情况再说！”

    小娇妈妈想了想又说：

    “还是我打吧，把号码给我，用我的手机打！“

    电话打通后，陕西那边一个中年男人接的。

    对方不会说普通话，无法正常交流，他找了一个年轻人帮接电话才说清楚：那人现在姓王，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卖部，这个座机电话就是他家小卖部的，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小时候被人送养的，但是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他有一个儿子二十三岁，马上要结婚了。

    小娇妈妈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只告诉对方是朋友托自己打听的，然后挂了电话。

    小娇对妈妈说：

    “妈咱还是跟爷爷奶奶说了吧！就算我现在告诉他们假话，说不定哪天奶奶去派出所求证呢？她也不一定都信我说的话！”

    “那你想好了再说吧！”

    小娇妈妈叹了口气，不再坚持了。

    很快，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联系上了陕西的三儿子，给三儿子寄了两千块钱做路费，让他们一家三口来BJ团聚！

    一周后，殷老三带着老婆儿子一起来BJ了，准确的说是他们的儿子带着他们来的BJ，因为老三跟老婆都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字，既不会坐车也听不懂普通话。

    在极其尴尬的气氛中，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见到了这个出生十天就送走的、如今四十多岁、第一次见面的三儿子和他的老婆孩子。

    男保姆小刘麻利的做了一大桌东北菜，有土豆炖排骨和小鸡炖蘑菇，酸菜猪肉炖豆角和贴饼子。

    殷老三跟老婆儿子大口吃着菜，互相说着其他人听不懂的家乡话。

    若不是殷老三长相看上去跟死去的两个儿子实在是太像了，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根本就不能接受眼前这个土掉渣的人就是他们三儿子的事实！

    经过孙子小飞的翻译，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证实了殷老三养父母和介绍人的一些情况，这样更确定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无疑，原本打算去做亲子鉴定的，也决定不做了。

    殷老三一家三口是第一次来BJ，周老太太拿出五千块钱，让孙女小娇领着他们去逛下天安门和故宫，再给每人买身新衣服。

    在西单逛商场的时候，殷老三跟老婆去上卫生间，出来就迷路了，在大商场楼上楼下地转了快一个小时都没有找到小娇和儿子小飞，急得团团转！

    小娇跟小飞找不到他们也很着急，让商场里的广播一遍一遍的喊话，殷老三跟媳妇根本听不懂，也没注意广播里喊的啥，还在慌慌张张的到处找人问，根本没人听得懂他们说什么。

    最后，商场的保安全部出动才找到他们！

    回到家里，殷老三说什么也不肯再出去了，每天在家里帮着男保姆小刘拖地洗菜，用轮椅推着殷老爷子在小区里转圈。

    如果孙子小飞不翻译的话，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基本听不懂他说的话，无法正常交流。

    这下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开始后悔了：这儿子跟媳妇都是文盲，不认识字还不会说普通话，这以后老两口如果要去医院看个病或者住院的话，根本就指望不上！

    一周后，殷老三一家三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孙子小飞告诉小娇：父母来BJ时把家里的小卖部关门了，地里的庄稼托村里人帮干着的，父母想在BJ住到过年再回去，可是他自己惦记老家的未婚妻，想把未婚妻也接来BJ。

    小娇把小飞的想法告诉了爷爷奶奶，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一听头都大了！

    周老太太说：

    “让他们都回去吧！一大家子人来这住着，除了吃饭，帮干点拖地的活，也不太会做饭，还不如请一个保姆呢！这几天人多排队上厕所的，我一天都没睡好！”

    “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怎么打发他们走呢？多少得给点钱让他们拿回去吧！我也就心疼咱老三在西北农村受苦了，他那媳妇跟儿子我看着完全没感觉！老三受苦也是他的命！总算健健康康的活着的，不像老大老二那样，虽然没有受苦，可是命短！”

    殷老爷子也很无奈。

    最后老两口商量一致，拿出两万元交给殷老三，说是给孙子小飞结婚的贺礼，让他们先回家给孙子把婚事办了，以后不忙的时候再来BJ看看他们。

    殷老三用颤抖的手接过周老太太递过来的钱，说了一大堆他们听不懂的话，小飞翻译道：

    “爸爸说等我结婚了再带孙媳妇来伺候爷爷奶奶，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

    小飞也表示，自己结婚后马上带媳妇一起来BJ，住在爷爷奶奶家找工作，方便照顾爷爷奶奶。

    总算把殷老三一家三口打发走了，孙女小娇也回泰国上学了。

    保姆小刘更殷勤了！

    殷老爷子跟周老太太心里一点也不舒服！

    周老太太对殷老爷子说：

    “原本以为是亲生的儿子，见了面会有多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亲近，就像外人一样的陌生！儿子还勉强能看得过去，至少长得还很像他两个哥哥，可是这媳妇跟孙子我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尤其是孙子，我怎么越看也不喜欢，还有点讨厌！吃饭吧唧嘴不说，一双筷子在碗里巴拉，尽挑肉吃，不爱干活也不讲卫生！初中都没毕业，还想来BJ找工作，我看他是做梦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找的！唉，看在老三是亲生儿子的份上，先这么着吧！小飞以后打电话说要带孙媳妇来BJ找工作，就告诉他们没有合适的工作，先别来了！”

    殷老爷子心灰意冷。

    保姆小刘在厨房里竖着耳朵听完老两口的聊天，搓着和面的双手出来，毫不掩饰的对他们说：

    “前天我去楼下给您买报纸时，从电话亭那路过，听见小飞跟他未婚妻打电话说：爷爷奶奶就他一个孙子，BJ的大房子跟你们的存款以后都是他的，回去结完婚就带着她媳妇一起来BJ！以后就在BJ生活了，找不到工作没关系，爷爷奶奶退休金高着呢，养着他们没问题！当年你们把他爸送给别人养，欠他爸的！”

    老两口听完小刘的话，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