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太孙讲海权论,贾雨村新上任
养心殿内。
兵部侍郎许来乐,还在认真汇报。
朱逢春虽不发一言,笔直坐立,认真倾听,但想到明军之今天,心思却有些飘远了!
话说大明军队,若是一百年前,武宗尚在之时,以水师之强大,西洋列国,何敢嚣张?
不论败五国,西洋诸国加起来,都不是当时雄霸南洋的大明水师对手。
但需要承认,落后就要挨打。
至今日,看似强盛的大明,重因从太祖以来,数百年来建立的威慑,这才能让周边的小老弟俯首称臣。然一战之下,若显衰落之势,不论在海上称王称霸的红毛人,一群每岁纳贡的二五仔,都会在背后下阴手。
虎落平阳被犬欺,正是此理。回首古今,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终是酿成神州之祸。
而大明之所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从大势去看,不过是王朝周期律罢了。
若无能开拓中兴之主,老朱家传了三百年,也将寿终正寝!
从具体问题上剖析,像大明军队之衰微腐朽,却非一蹴而就。
朱逢春有过了解后,自觉同历史上的大明差别不大,只不过因为有了武宗出世杀了一批旧勋贵,仿照太祖,并吸收了唐朝府兵制的优点,于边地重建卫所之制,才强行续命了一百多年。
时间一久,人性本就经不起考验。
虽说武宗之后,前明旧勋贵没了,又有了以贾家为代表的四王八公等世袭国公,或是世袭百户的新勋贵,兼并土地,或许中饱私囊,一步步将根基腐蚀掉了。
便是现当下,仍改变不了兼并趋势。朝局之内,国库空虚,更有利益纵横,贪污腐败。反应到实战上,正是军队战力直线下降,庞大大明军队由此成了花瓶。
唯一与明末的不同之处在于,大明的陆上九边精锐和京营,依然强大,也是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即便是国库没钱,皇帝也会用内府之资,竭力保障军饷诸事。因为一个要防备外患,如依旧在中亚游荡,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准噶尔残部,一个要拱卫京师,确保皇帝安全。
此间两个关键,任何一个出现问题,对老朱家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而在历史上的明末,于“土木堡战神”,“叫门天子”朱祁镇之后,京营覆灭,募兵兴起,文官集团成了事实的治理者,皇权旁落,便是皇帝,早已身不由己。
所以,在大明危急存亡之秋,任何一個正常点的大明皇帝,想要改变现状,最先想到的,自然是拿四王八公动刀!
但四王八公于牵扯太多,也导致从先帝,至今天下,都有些束手束脚,并不断等待着一个时机……
朱逢春于景安宫讲学,平日可没闲着,就有翻阅过放在宫舍之内,有些落灰的边地书册,由此窥得一二。
眼下,他已经开始和东宫打擂台赛,既然要努力坐上乾清宫的位子,日常学习之外,一些储备知识,自要日积月累。读写这些实录文本,让他对于一些问题的缘由,方有了细致了解,才能一个个理顺,想办法解决。
说到他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会不会寻个名义,将只会吸血的四王八公给抄了?
会,这也是必然。
但在抄家之后,从形势上看,依旧有些饮鸩止渴。
想要把内部矛盾消化掉,困难之大,就如朱逢春早几个月思索那样,带领大明走出去,追赶大航海时代的末班车,夺取海洋权益,让大明成为全球贸易的主导者,秩序的维护者,才能顺利转型延绵!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他朱逢春有朝一日登上皇位,不想因叛乱,成了大明版的“路易十六”,走上断头台的唯一机会!
可别小看大明民间人士的力量,“我大明武德充沛”这句话,还真不是吹的。
从武宗之后,西洋科学传入,朝廷并没有明令禁止,这就是导致各种土枪、土炮非常泛滥,以地方县乡一级,也只能通过乡贤,即宗族体系配合约束。
前几日,讲学之时,听到保龄侯史鼐讲河南府的白莲教之乱,被蛊惑的起乱之众,竟拿着土炮和土枪,进攻周边县地,连神武将军冯唐所领之部,都受到冲击!
他这几天一直都睡不好,每天作噩梦,梦里出了一个“李自成”,攻入皇宫,大叫“杀了大明皇帝朱逢春”!
惊醒之后,他甚至在思索,白莲教既然这么猛,以后若是抓住,杀了首领,余众完全可以流放到美洲和澳洲,跟着洋人对战,在洋人中传教也好,总比窝里斗强。
且看暖阁之内,足足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前来面圣的兵部侍郎许来乐,才缓缓告退离开。
“太孙觉得,我大明可需筹集人马,于南洋之地,同时向不列颠等国开战?”
朱逢春原本思考的有些走神,为皇帝这么一问,他一个激灵,忙醒了过来。
转头看去,正见大明天子和蔼望过来。
朱逢春从桌子处站起,一礼道:“孙儿以为,普天之下莫非明土,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以破不列颠等国,扬我大明神威,却非时下,该重整水师,由内向外之强大,逐个击破,才能胜之!”
“孙儿近段时间读史,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又有言‘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方才听兵部侍郎之言,我南洋水师于时下之况,并不算好,该内省之,以革除陋症,朝廷更应加大扶持力度……”
“于南洋,还有西洋列国发展之了解下,诚于孙儿所见,大明之未来,想要强盛,于内之治外,更在于外,尤其是海外之地,一个强大、又能远航护卫开拓之水师,至关重要……”
朱逢春索性借机,讲述了海权论的观点,后世之米帝,之所以能称霸全球,其中“海权论”更是最重要的核心。
大明有南洋水师,以此为基,开拓进取,重新整合,又有现时代的技术加成,能于南洋驰骋,未必就不能超越西洋列国,组成大明皇家无敌舰队!
当然,朱逢春也知道,他最终想法很美好,这意味着水师内部制度,需要变革,同样需要更多的钱!
想要解决这些困境,除了皇家魄力,还需弄更多资金。大明内部不够,最好的办法,实际还是向周边小老弟多收一些保护费!
龙椅上,皇帝朱道真倾听着朱逢春所言,并无打断。
反倒是皇太孙一应言语,同朝臣所言相比,大有新意!
也比东宫思虑更深一些,只是太孙到底年幼,朝野军中之牵扯,利益集团之庞大,绝对不是一言可以概述啊……
……
荣国府,客舍。
府上二老爷贾政,赶从工部衙门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即于此见客。
来客不是旁人,正是数度来过贾府拜访的贾雨村。
这边一见礼,两人就分宾主落座。
见贾雨村这几日的气色不错,贾政心里还在纠结为贾雨村谋官职,月许以来,却没有打通环节一事。导致贾雨村每次到来,他都有些尴尬。
丫鬟上了茶,下去之后,贾政才开口道:“这些时日,我于六部游走,又寻了不少人,却一直未能将时飞之名字,给递上去,此乃我之过也……时飞今日气色不错,可是有喜事?”
贾政感叹了一句,摸着胡子,话语一转,看向了贾雨村。
贾雨村面色红润,闻听之后,向贾政拱了拱手,道:“因雨村之事,之前一直劳烦存周兄,雨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存周兄所行之恩情,雨村铭记于心!却说今日,雨村乃是想见黛玉姑娘一面,另向存周兄告别,回往金陵赴任!”
贾政如此一听,面上难掩惊色,抚须动作一滞,年初以来,因六部动荡,在各方启用任职上,像知府一类,实则都很谨慎。
于他国公府之外,贾雨村寻到了其他人帮助?竟能这么快上任?莫不是金陵一带的县令之职?
若是借助荣国府背景,为贾雨村寻一个县令,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暗降,他面子也过不去。
这贾雨村今是接受了?也算能屈能伸之辈!
贾政思虑间,出言道:“不知时飞是往金陵何处任上?”
知道贾政会有此问,贾雨村显得大大方方道:“不瞒存周兄看,雨村今赴任之职,乃是应天府知府!”
应天府知府?!
贾政这么一听,面上惊疑更重。
贾雨村于神京近两个月,可算是寻到贵人了?
他之前也考虑过,帮助贾雨村补上应天府知府的空缺……
坐在宾客位子上的贾雨村,不像贾政那么诧异,而是喜悦。在两日前,初得吏部送来的消息时,知道有皇太孙一派的人暗中出力,他倒不意外!
皇太孙帮他坐上这个位子,此中重要的是,他算是入了皇太孙的眼,将来之仕途,何愁不会一帆风顺?
前番于任上,因得罪了人,被贬为布衣,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强大后台。
于神京这两月,关于皇帝中意太孙,东宫将被废掉,皇帝或会传位太孙的消息,甚嚣尘上。
贾雨村通过一些关系,了解朝局之后,对这种可能,实则也是认可。这其中代表的,乃是他之机遇,会更上一层楼!
眼下即将到任的应天府知府任上,只是起点,只要得太孙认可,当步步高升……
于此,思及昨日宫里送来的那封密信,贾雨村打定主意,一定要为太孙办妥了!
贾政坐在主位上,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拱手道:“恭喜时飞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讨论了些官场事。
不一会儿,黛玉就被丫鬟请了出来。
神京之夏日,很是炎热,黛玉今儿穿的乃是白底粉红紫色渐变色上衣,就如同从天而降的仙女,更显灵动多姿。
一见了授业恩师贾雨村,又有舅舅贾政,她忙欠身,行了揖礼。
在得知恩师要往金陵赴任后,黛玉心中则有些离别的不舍,她轻声道:“先生若南下赴任,途中多奔波,要注意多休息!”
贾雨村轻轻颔首,笑道:“黛玉姑娘不必担心,走水路,也就月半功夫。黛玉可有书信,要我送给你父!”
想到父亲,黛玉自入京之后,一直都很思念,也有借助贾家的渠道,往金陵去过信件。时有闻之,黛玉点头道:“回先生,有!”
“好,我且等待一炷香,黛玉姑娘书之便是!”
贾雨村言毕,黛玉忙告了礼,由丫鬟取了笔墨后,为父亲林如海写封家书。
看着黛玉离开的身影,贾雨村也忆起近段时间,神京一些府门的传闻——宫里已在考虑为太孙选太孙妃一事。
年纪上,他这同僚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正是同皇太孙年纪相仿。再有,为黛玉授业之间,贾雨村同样知道,黛玉乃属才貌双全之人!身子虽有些弱,但经过调养,等再长两岁,就会好上一些!
皇太孙,他便是秘密见过一面,然从之处事气魄方面讲,绝对属于人中龙凤,将来说不定会是一代圣君!
而林家乃书香门第之家,从家世等多方面看,他这位女学生,未尝没有成为太孙妃之可能。随着皇家对勋贵之打击警惕加重,断比贾家这些国公府之女的机会更大。
关于此事,他可以帮着出一些力气,但最重要,还是返回金陵后,做做同僚林如海的思想工作。
一炷香过后,收下了黛玉书信,贾雨村又多宽慰了几句。
当被贾政亲自送出府时,贾雨村念及贾政几月来,对他谋求官职所处之力,还有林如海之姻亲原因。思及他看出的朝局之动,以及贾家乱七八糟之事。存着好意,还是打算主动提醒了一下。
“存周兄,今时局动荡,雨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拉着贾雨村的手,说完惜别之言的贾政,听闻此话,道:“时飞并非外人,有何言,尽管道来!”
贾雨村沉吟片刻,看了眼头顶的荣国府门匾,还有东面荣国府的大门,及门口石狮子,道:“存周兄之荣国府,乃当朝显贵,本是与国同休戚。而于今日,国朝内外动荡之时,朝局或也不稳。于雨村之陋见,国公府还是当约束己行,保持中立而为,并适时为天子分忧,才是大道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