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带我出去吧，我需要去很多地方，确认案情，在这里可没法办案。”李铁用眼神示意高厅长，自己的手脚还被捆着，精神病院可不是什么整理线索的好地方。

    “你知道现在这情况我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把你送出去，只能以提审的由头把你接到局里，你也只是比在精神病院宽松一些。”高局长说道，“我明天来带你出去。这些东西是备份，你自己先琢磨着。”

    李铁看着高厅长出门的背影，思索良久，视线转到了那些卷宗和照片上，又看了看自己被捆着的手脚，叹了口气——要让他琢磨也得先松绑啊.....但是估计从上次方刚被杀后，李铁就变成了个极其危险的行凶病犯，这么捆着也是无奈之举。

    不多久，苏牧寒推门进来坐在李铁床边，看着散落的卷宗和照片，似是无奈地摇摇头：“老李，你又要干老本行了？”

    “明天我就出去了。”李铁观察着苏牧寒的反应，苏牧寒把眼神从那些卷宗上挪起来，与李铁四目相对，淡淡地说，刚刚高厅长跟我说了，批准文书都要贴我脸上了。你猜他把这些东西洒在这里有什么企图？”

    “说是委托我帮忙，今天晚上想想这个案子。”李铁笑道。

    “你信？”苏牧寒低头继续查看卷宗，眼镜反射的光挡住了他的眼神。

    “不信。”李铁举起被捆着的手，“这个模样我能研究啥？”

    “高局长这是在点我呢，好了说说吧，这个案子你啥看法？要说盘问活人，我倒是能看出些门道，这些沉默的尸体我可看不出什么来。”

    “这个案子看高厅长的态度甚至上不了明面，你这个精神科大夫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李铁并不打算就这个案子对苏牧寒说任何东西，毕竟李铁都看不清这个九尾狐狸脑子里的脉络。

    “卷宗就在我的医院里大喇喇摆着，你还被捆着，高厅长能不知道我会进来看么？算了，既然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我就没必要寻不自在了，您慢慢看。”苏牧寒起身，解开了李铁的手脚。

    “不怕我发病宰了你？”李铁揉了揉发麻的手腕。

    苏牧寒淡淡一笑，起身顺手把病房的灯点亮了，习惯了黑暗的李铁，被这道白光晃得睁不开眼，“明天就要重见天日了，适应一下吧。”

    李铁小心翼翼睁开双眼，终于看清了床上的卷宗，还有那些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笑容纯真灿烂，将那些尸块衬托得更加触目惊心，这个青年，到底是惹了什么样的人，会被人分尸抛尸，又是什么样的凶手，在明知现在DNA检验技术如此发达的情况下，还要采取碎尸抛尸的粗糙手法.....毕竟现在只寻回了几块肉片就已经能够判断死者的身份。

    没有基础的反侦察意识，应该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凶手？

    照片上的肉块断肢，切割边缘干净利落......凶手应该有一定的处理尸体的经验，屠夫？厨师？

    伤口边缘平滑没有起皱现象，应该是死后进行的切割。

    发现尸块的地方，津港城警校旁发现右手.....黄河路98号居民楼附近发现右脚...总的区域分布就在津港城的楠开区，死者秦越的其余尸块应该就在这块区域内能够搜寻得到，凶手的活动范围也是在这个区内。

    凶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在津港城楠开区活动，并且有一定动物解体或者人体解剖经验，没有过犯案前科的市民....

    但是这么简单的案子....高厅长会不惜惹上麻烦来精神病院找李铁？仔细查看了秦越的个人档案，厨师已经七年未回津港城？还是在南境那边的饭店厨子？为什么一个与津港城相距快三千公里的厨子，会在老家被人害死抛尸？

    笼罩在这个案子上的疑云越来越多，但是李铁有一种直觉，这个案子，与自己家中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铁睁着眼睛，整宿未眠，千万种思绪堵在李铁的心头，那个一尺建房的气窗外，阳光慢慢爬了进来。

    天亮了。

    门外响起了警笛声，高厅长来接李铁了，苏牧寒打开病房门口，李铁正在睁着双眼，坐在病床上思考着高厅长留下来的线索。

    几个警察进来，朝李铁敬了个礼：“李铁同志，高厅长让我们把你接到警局进行问询，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行动！”

    李铁没有说话，昨晚的思考已经让他十分疲乏，只是抬起手并拢在一起，示意他们把手铐给带上，高思思拿出明晃晃的手铐：“谢谢配合”

    李铁走出精神病院，他抬头看着太阳，上次见阳光，已经是半年前了，这温暖而刺眼的光芒，刺激得李铁就要流下眼泪，他抬手想遮一下阳光，手上衣服盖着的手铐，提醒着他如今离自由还远得很。

    但是，李铁已经从精神病院里迈出了第一步。

    他弯腰，进了警车的后座，里面高厅长就坐在里面等着他，高思思在前面开车，这辆警车就他们三人。

    “昨晚有没有什么思路。”高厅长眼睛盯着他。

    “有一些，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确认，我们现在去哪儿。”李铁把手上的资料甩给高厅长，“写这些东西的是个雏儿吧，能用的信息不多。”

    “哼。”李铁听到一声冷哼，并且从后视镜看到高思思翻了个白眼。

    李铁心领神会，停止了对卷宗的吐槽，“带我去看看尸体。”

    “现在还说不上是尸体，有些尸块还在寻找打捞。现在我们去新的尸块发现地，楠开大学，有学生在湖边发现了肉块。”高厅长闭着眼，神色黯然，这个秦越应该与他交情不浅。

    此后一路无话，几人的警车呼啸着警笛，一路直达南开大学的未名湖畔，一群围观的学生在拍照看热闹，高厅长有些恼怒，拿起扩音筒就喊：“无关人等请迅速散去，不要拍照，不要以任何形式传播现场情况！现场警员收缴所有围观群众的手机，删除任何现场记录，有违抗者当场逮捕回警局！”

    现场的警察将所有围观人群堵住，挨个检查手机，删除影像资料。

    李铁看着高厅长的一脸怒意，吗，没有说什么，抬起警戒线就往里走。

    “诶？！这位同志你干什么？！”一个年轻警员给李铁拦住了，用力一拉，亮出了李铁的手铐，“你？！”警员慌张地掏出警棍。

    李铁淡定的扬了扬头，示意他高厅长在身后，高厅长点了点头，警员就退开了。

    今天天气很好，楠开大学的未名湖，是文明整个津港城的胜景，波光粼粼，湖边芦苇摇曳。

    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躺在一片青草地上，几个警察在拍照搜索取证，李铁靠近那个袋子，里面是一只断开的左手。

    新的尸块，推测应该就是秦越的左手。

    “附近有没有摄像头？拍到抛尸之人的踪迹？之前找到尸体的地方呢？”李铁询问身边的警员，警员看了一眼高厅长，高厅长点点头，警员说道：“拍到了，不过之前的两次，嫌疑人都采取了伪装，摄像头没有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此人一路易装，直到失去踪迹。”

    这么说来，是个惯犯.....与之前的估计有所出入，如果是惯犯，为何抛尸的手法如此粗糙，还专门挑一些几乎必定会被发现的地方抛尸？

    李铁翻弄着断手，上面粘上了一些细碎的叶片，心想这些警员也太毛躁了，让尸体受到污染可能会让人误判第一现场，“袋子被打开过？断手是不是沾过地面？”

    “袋子被那个发现尸块的学生打开过，但是据他说，第一时间就重新包好，尸块并没有沾到过地面或者草地。”警员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会不会是学生为了摆脱麻烦故意说的？”李铁并没有掉以轻心，“不会，湖边的监控拍下来了。”警员抬手一指，李铁顺着所指的方向抬头，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尸块的发现地。

    “要说是惯犯，这摄像头看不见未免毛躁，要说是新手，那反追踪技巧也太熟练了，这处处透着诡异，高厅长，我出来的代价可不小啊....”李铁的太阳穴开始跳动，好在有个摄像头正对着现场，应该能拍到些许蛛丝马迹，等着搜查科那边的监控筛查结果吧？

    “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知道么？可有什么仇人？”看样子案发现场的线索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明了，凶手的作案动机也是破案关键，而人际关系是最重要的线索。

    “根据人口流动登记中心的筛查结果来看，死者已经七年零六个月二十四天没有离开过南境，甚至没有近期返回津港的记录。”高思思给李铁呈上一份报告单，李铁扫了一眼，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死者家人呢？”李铁头都快炸了，这些线索产生的凶手画像，矛盾太多。

    “不清楚。”警员摇摇头。

    “不清楚？！”李铁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警察居然能理不清死者的社会关系。

    “死者户口独立出去了，此之前的材料欠奉一直没办法调取出来。”警员颤颤巍巍求助般看向高厅长，高厅长挥挥手，示意他先退下，警员点点头，走开了。

    “高厅长，你还不如把我关回去。”眼看死者的人际关系欠奉，排查的路又死一条，李铁有些无奈。

    “跟我来吧。”高厅长示意高思思带走李铁。

    “去哪儿？”李铁问道，但是高厅长一路沉默，警车停在了个老旧的居民楼前，把李铁带了上去。

    在一个有些许生锈的门前，高厅长掏出了钥匙，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是再平常不过的的人家摆设，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土气。在客厅的墙上，有一张很大的照片，女人灿烂地笑着，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女孩。

    高厅长说，进去吧，这是秦越的家，看看你能不能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秦越的人际关系，警员不知道，甚至资料欠奉，高厅长却知道秦越的家在哪里？李铁不知道这是否与案件有关，但是心中暗自警惕。

    李铁搜索了卧室，里面有一些寻常不过的女孩玩具，芭比娃娃之类的，找到了个户口本，上面是女人的名字刘薇，还有女孩的名字秦敏敏。

    浴室，客厅都找遍了，什么都有，看上去什么都正常，但就是觉得缺了什么......

    李铁抬头看了墙上的照片，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开始搜寻已经找过的地方。

    没有....没有？没有？！李铁嘟囔着，翻找着所有的抽屉柜子，为什么秦越的家找不到任何秦越的痕迹？！照片没有！男人衣服没有！甚至没有剃须刀等日用品！

    “这真的是秦越的家？”李铁站在卧室门口，捧着一堆女性衣服和童装，问高厅长。

    “是的。在秦越的尸块被发现前，刘薇和她的女儿，还有父母都失踪了。”高厅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