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思押着李铁上了飞机，李铁的手依旧在被衣服盖着，那副手铐还没摘下来，高思思当初说只要李铁配合他调查张三的死，就帮助他从精神病院里出来，难道这一切高思思都在背后推动？

    “高思思，你是怎么说服高厅长把我弄出来的。”李铁凑近了一些悄悄地问。

    “注意社交距离，李先生，你出来就行，别问那么多。”高思思板着脸，虽然两人目前暂时利益一致，但恐怕还并未完全相信李铁，这幅手铐是最好的证明——李铁仍在高思思的观察之中，就像实验室中的小白鼠，放在一个可控的空间内，只要失控，随时可能被掐死。

    现在李铁只能祈祷自己别在这种时候犯病进入那个臆想的里世界，再做出杀人伤人之类的举动，也庆幸自己被手铐拷着，就算犯病也不能轻易伤人。

    有点像带上伊丽莎白圈的宠物。

    李铁想到这个，有些无语，见识太多有时候反而会让自己尴尬。

    飞机外的云层下去又上来，不消半日，在南境的昆城机场落地，飞机下已经有几辆警车在等着了，几个彪形大汉在舷梯，盯着陆续下来的客人，特别是一个粗壮如熊，看上去约莫一米九的大个子，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更是如同盯守猎物出现的虎豹一样，视线从来没从飞机出口上挪开过。

    高思思带着李铁一露脸，那个大汉便带着人围了上来。

    大汉掏出警官证，“韩舟石，昆城警局警长，这次案件的协办人，高警官你好。”

    高思思接过警官证，又看了几眼大汉，“韩警长，这次办案还得仰仗各位了。”高思思伸手，与韩舟石握了握手。

    “上车吧，李警官，久仰大名。”韩舟石让开了一条路，一辆闪着蓝红灯光的警车，洞开着车门，这幅情景，让李铁想起了精神病院中，他的病房对面再也没有关上过的大门，有些晃神，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坐进了后座，高思思则坐上了副驾驶。

    韩舟石挤了进来，坐在李铁旁边，本来还有些宽敞的后座如今变得非常急促。

    “李警官，此前听了许多你的破案妙手，不想居然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本人！”大汉韩舟石一副追星小妹见到偶像的模样，“我还买了你之前出的书，李警官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一丝娇羞的粉红，从大汉那被晒的黢黑的脸透了出来。

    “哟，石头哥见到偶像真像个怀春少女。”开车的年轻人，看着有些干瘦，浑身上却能看出锻炼痕迹，应该也是个经常跑外勤的刑警。

    “开你的车，不要跟上司贫嘴，罗警员。”韩舟石瞥了驾驶座的青年一眼，青年悻悻地闭上了嘴。

    “都以前的事了，现在不过是个被监视的精神病。”李铁扬了扬自己的手铐，“我家出事前，以前这东西都是别我腰上的。自从进了津港市的精神病院，就铐我手上了。”

    “李警官家里的事....我相信是另有隐情，不可能是李警官杀的！”韩舟石有些激动，本来就局促的后座，留给李铁的空间更加小了，就像一只被挤在羊群中的鸡仔。

    “别激动，我很感动你相信我，虽然我都不大相信我自己。”李铁缩在小夹角里差点把脸贴在车窗上。

    “啊，抱歉抱歉，确实看见偶像有些过于莽撞了。”韩舟石往另一边挪了挪，李铁身边的空间稍微大了些，起码能好好坐着了，他把韩舟石的书拿过来，是前几年自己写的《沉冤录》，记述的是一些大案要案的侦破过程，李铁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受害者”或者说“凶手”。

    李铁认真地把自己名字签上，还给韩舟石，“好好留着，指不定这是我签的最后一本书了。”

    “那你死后应该能够卖上价。”驾驶座的罗警员嬉笑着说，但是之后车上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罗警官渐渐收起了自己的笑脸，舔了舔嘴唇，沉默着继续开车。

    南境的昆城不愧有“四季皆春”的美名，就算是在津港炎热如烤火的现在，昆城依旧温暖如初春，爽利如初秋，若不是不时有偷渡境内的动乱分子生事，一定说得上是人间天堂。

    “还有多远？”高思思盯着路边往后倒退的树，打破了长久的沉默，罗警员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说：“还有五十多公里。”

    “哦。”高思思答应了一句，接着看向窗外。

    车内的气温，随着罗警员的笑脸，慢慢往下沉。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警车来到了一个小村庄，放学的孩子们如同出巢的麻雀，吱吱呀呀从警车两边经过，一个身穿警服，看上去哟摸五十多，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警察，拉着个小女孩的手，往警车这边走来。

    “师父！这边这边！”罗警员把手和头伸出车窗，朝那个老警察打招呼，老警察在车边停了下来，跟女孩说：“囡囡，你先回家，爷爷还有事，你先跟爸妈吃饭，不用等我了。”

    “好的爷爷，早点回来。”小女孩挥了挥手，蹦蹦跳跳融入了孩子群里。

    “什么师父！叫局长！”老警察一巴掌扇在罗警员头上。

    “哎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罗警员捂着头，抱怨道。

    “韩警官，见到偶像要到签名啦？”老警察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朝韩舟石伸出拳头，韩舟石也伸出拳头碰了一下，说道：“感谢罗局长给机会！这就是李警官，李铁，还有他的陪同协警高思思。”

    陪同协警？李思思愣了片刻，但是看着罗局长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没有机会否认，下意识地握手。

    高大厅长的女儿，如今混成了陪同协警？

    “好，我们去秦越的小饭馆看看吧，我孙女还在等我回家呢。”高厅长拉开车门，挤了进去，李铁被挤得整个人贴在了车窗上，罗局长见此情景，给了李铁一条颇具建设性的意见：“李警官，要不你坐这个高大个的腿上？他个子大，平常出警要是警车满载，小罗都是坐他腿上的。”

    李铁怎么会坐男人腿上？而且这个大汉也不会接受自己坐上去吧。

    “那怎么行....”韩石舟嘴上拒绝了，一双大手却在掸裤子上的灰尘。

    “你就坐吧，咱警局的哪个瘦高个没坐过韩大块头的腿，跟猩猩赛的。不过他估计今天这身裤子不打算洗了，甚至还会裱起来。”驾驶座的小罗见气氛热闹起来插了句嘴。

    “我带你出来只关心公事，私生活我就不置喙了。”高思思瞟向窗外。

    “不了，也不算太挤.....”李铁的脸贴在车窗上，艰难地回应。

    汽车动了起来，随着车辆颠簸，李铁像面团一样，在车厢里被来回揉捏，虽然韩舟石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大块头身体，但是山路难行。

    车停了，“到了。”小罗的话音未落，李铁就把门推开，在外面急切地呼吸起新鲜空气，刚刚在车上，真的跟在精神病院被拘束衣捆着没什么两样。

    韩舟石几人也从车里下来，几人来到一个离村子有距离但也说不上远的小房子前，房子外拉起了警戒线，还有几个警员巡守，房子里有些桌凳，墙壁上的油烟痕迹很厚，甚至有些发黑，地上有一些血迹，诉说着秦越殒命时的惨烈。

    “在接到津港警察厅的消息第一时间，我们就将这里封锁，并且监控了起来，这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村民来，因为一般来这里吃饭的，都不是什么善茬。”罗局长给几人发了手套之类的，穿戴整齐一起拉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现场餐厅墙壁上的血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形，受害者应该是受到致命伤之后，贴到了墙上，慢慢滑落下来，这也能解释尸块和手臂上，没有任何的防卫伤口。

    可能是被从暗处突然袭击，也可能是被认识的人出其不意击杀。

    秦越身高从尸块推断，应该是175-180之间，从墙上的血迹可以推测，出血的位置应该是头部，墙上还有一些飞散的血点。

    现场几乎没有打斗痕迹，作为餐馆，指纹数量驳杂，很难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除非....有沾染着秦越血迹的指纹。”李铁盯着墙上的血迹喃喃自语，“起码可以说明指纹的所有者在案发前后出现过在现场....”

    “有一枚染血的指纹。”韩舟石从车上拿出一个卷宗，交给李铁，“刘薇的。”

    刘薇出现在案发现场，有带血的指纹，不管杀人动机为何，起码在时间线上就脱不开跟本案的关系，但是刘薇一家老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意义是什么，秦越DNA留档的时候，刘薇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采取那种方式抛尸。

    为什么非要跑津港抛尸.....不是太费劲了么，这个地方四季如春，尸体很快就会腐坏，深山老林尸体被发现的几率会低上许多。

    总之，现在需要先找到刘薇本人。

    “刘薇的寻人启事发出去没有？”李铁问道。

    “津港那边已经发出去好久了，昆城这边也在加紧寻找。”高思思说道，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喂？”高思思接起电话，沉默了半晌，把电话挂掉之后，转头对几人说，“不用找了，刘薇找到了。”

    “在哪儿？”李铁等人异口同声。

    “确切的说是找到了一部分的刘薇，在津港美术馆的垃圾桶里。”高思思把电话放回兜里，抬眼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