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慌忙问韩成：“知县，不知此事可有结果？”

    韩成摇了下头说道：“虽然我当时言语上占了上风，但咱们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刘玉并未搭话，只是耐心的等待下文。

    “你再去把账目重新捋一遍，特别是张员外捐赠的账目，一定要清晰明了。还有如何使用的，也不要出了差错。”

    刘玉点了下头，他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有一些底气的，足以应对有可能的查账。

    这股底气就来自于，整个无棣衙门，无论上下人等，都没有私分这笔钱财，而是将之用在了百姓身上。城外那些水渠，耕地，甚至是各村学堂都是明证。

    刚送走刘玉，县学教谕李方就来求见，韩成看向堆积数日的公文，不由苦笑摇头。

    待双方落座奉茶后，李方便开门见山的说出此行目的：“知县，下官刚才接待秋水先生的时候，他的两名弟子跟下官说，想把户籍迁到我县。下官不敢做主，特来向您请示。”

    韩成闻言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问道：“哦？那二人叫什么名字？还有，不知教谕怎么看待此事呢？”

    李方今年三十出头的年纪，属于一心钻研学问的官员，对于人心的把控远不如刘玉吴安那些人。

    见上官问起自己的想法，当即露出笑脸：“那二人一个叫王遂，一个叫唐岭。下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啊，秋水先生的弟子每一位都学问广博。如果能参加今年的府试，下官认为还是大有希望的。这样对我县的文教，自然是有极大的好处。”

    韩成心中苦笑啊，他上任也有一年多了，可与这李方接触不过几次。今天只是一次试探，就让对方现了原形。他当然知道那两名弟子的学问不会太差，怎么说都是秋水先生教授的嘛。可是这个李方就没想过，人家为什么在要把户籍迁过来？

    韩成启发对方道：“教谕有没有想过，那二人为什么要把户籍迁到本县？”

    “这个……，会不会是因为秋水先生的书院搬到本县啊。”李方思忖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

    韩成仔细打量李方，倒不像是装傻充愣，看来对方就是一个书呆子，完全不懂人心啊。

    韩成实在懒得跟对方费口舌，直接说道：“土地！”

    “土地？知县，下官愚钝，土地怎么了？”

    韩成此时真想胖揍对方一顿，这是书读傻了，还是当官当傻了？

    “李教谕，你下去自己琢磨吧。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韩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李方虽然满脑子学问，但也不是傻子啊。见这位上官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急转直下，心中虽然疑惑，也不好赖着不走，只得起身行礼，转身离开房间。

    本来沉浸在喜悦中的韩成，被李方这次见面弄得心情大坏。

    那两名弟子分明是盯上了无棣县的土地了啊，打算等考取了举人，再大肆收取投献？弄一堆的免税田，搞些损公肥私的勾当。真是好算计啊，自己费劲巴力的种韭菜，还没开始享受丰收成果呢，你们举着镰刀就来了，能有这等美事？

    韩成当即叫来丁魁和张锋，吩咐二人去查王遂和唐岭的底细。

    这还不算完，他需要知道秋水先生对此事的看法，如果对方也报以支持的态度，那自己就头疼了。

    翌日晌午，韩成带着吴安就去了新落成的书院，找到秋水先生。

    经过一天的整理收拾，原本阔气豪奢的大宅，已经有了几分书院的样子。

    “不知韩知县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秋水先生对韩成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尊重。

    韩成先说了一下昨天李方给自己的消息，这才问道：“这事来的突然，不知是秋水先生的意思，还是那二人自己的意思？”

    秋水先生还真没想到，韩成是为这件事来的。当即一愣，昨天那两名弟子是私下里与李方说的，这件事他还真不知情。同时也明白了二人的心中打算，只是有点摸不透韩成这位知县的心思。

    “知县，此事老夫并不知情啊。”秋水先生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韩成也觉得这件事对方没必要扯谎，随即追问道：“那秋水先生对此事如何看？”

    秋水先生是学问大家，虽没做过官，也知道一些政务。当即反问道：“知县问的是户籍迁移呢？还是以后牵扯到的田税？老夫以为既然朝廷有了法度，下面的官员执行便是。这不牵扯到什么看法吧？”

    韩成听了对方的话，心里这个烦躁啊。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的给这位老先生介绍，收取投献和税收财政的关系。

    秋水先生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对方的真正来意了。思忖片刻后，便说道：“老夫能理解知县此时的心情，只是不知你想过没有，即使没有老夫这两名弟子，无棣百姓早晚会有考取举人的吧？到时候那些人也如此做，知县又该如何应对啊？”

    这也是让韩成头疼的事情，自己鼓励百姓开荒种地，一是提高他们的收入，第二个就是为了扩大县里的税收。可是土地兼并这种事，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秋水先生见韩成无言以对，便朗声说道：“知县，依老夫看，衙门还是要依法依规行事。朝廷规定的多少亩免税田，就给他们多少。多出来的土地，不是有相应的法条管着吗？”

    韩成听了直咧嘴，这话说的好听。一旦这股风气成了气候，那些人拧成了一股绳。不要说他只是个知县了，就算是知州也白搭。

    秋水先生当然不知道韩成的这些想法，在他看来，既然朝廷规定了，那就严格执行，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韩成感觉和秋水先生说不通了，闲聊了几句便推说还有公事，就施了一礼匆匆告辞。

    秋水先生等韩成离去，这才吩咐书童，将王遂和唐岭叫到房间。

    等二人进来，秋水先生劈头盖脸的就质问道：“你二人打算迁移户籍的想法，是自己想到的，还是受了谁的撺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