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许多人。

    做生意是件奇妙的事，不仅见证事情在商场的变幻莫测，也有机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看见面子里子以不同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体验人性复杂多变。如果生活本身就是万花筒，“做生意”便是选择最变化多端那一只，没有看不到，只有想不到。

    二十多岁的时候，跟看起来耿直淳朴的外地官员接触，新的项目需要他的审批才能开启，在会议上听他用朴实的话语为当地老百姓员工争取权益，句句铿锵、慷慨激昂，看见他在用的还是老旧的搪瓷缸，内里的顽固茶渍已经无法洗净，不由得心生敬佩。

    会后晚宴，酒过三巡，看他拉住中间人小声言语，刚刚开喝便举杯提议：“吃饭事小，为当地带来就业和经济发展才最重要，这杯我敬大家，不搞形式主义，少喝早回家。”

    这与日常看见的不要脸嘴脸形成鲜明对比，我发消息给秘书，为他准备一只上好的德化白瓷茶杯。

    用餐结束，中间人无奈地跟我说：都一样，他刚跟我说，按规矩，项目款的百分之三、分三次、三家公司打入他老婆的账户。

    呵呵。

    那个瞬间，我竟然觉得以往那些追逐利益的嘴脸不那么可恶了，这种滴水不漏的“两面派”让人觉得恶心。

    只是，感受归感受，钱还是要赚的。最后，白瓷茶杯也送了。唯一的不同是，我更难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了。这个人，这件事，给年轻的我上了重重一课，深以为戒，我不允许自己再犯类似的错误。

    同年，在另一个项目里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前车之鉴已经让我懂得保持距离，在与教授交流的过程中学到许多环艺相关的专业知识，开始了解不同的花草树木，包括它们可以做出各种造型的潜力可能，我默默地感受到身体里对美的复苏和喜悦，这件事本身让我很开心。

    也因为这种愉悦，我对教授抱有某种感谢，项目结束后也一直保持联系，后来成为朋友，一起交流些喝酒喝茶心得。有趣的是，每次饭局相约，他身旁陪同的，是不同相貌同样年轻貌美的女学生，举止暧昧，却又有某种清晰的距离感，他曾“骄傲”地说：男人，喜好向来专一，年轻漂亮身材好、聪明，谁不喜欢呢，但喜欢不代表要拥有嘛。

    我无从反驳，在他身上看到一种看透之后的自洽，他拍拍我的肩膀：“你以后会明白的，和谐是自己的事，每个人都要找到与这个世界的相处方式。”

    后来，我开始明白教授的话，也慢慢懂得人性复杂，不止多面，更有多层。许多事许多情绪无从言说，有时是人不对，有时是场合不对，有时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是大家的困境。于是，一些人爱上美色，一些人爱上刺激冒险，一些人爱上品茶手作，内心的寂寥恐怕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我不抽烟，但那一刻起，我爱上雪茄，并且享受那一整个过程：“啪”地一声按下点火器，劲猛有力的火苗蹿起来，与干燥的雪茄接触，听得见“滋-滋”地燃烧声，猛吸一口，点燃的星星点点亮起来，青烟飘出来，随风，独特的香味飘散。这是一个无关人，无关事的片刻，可以沉浸在全然当下的片刻，让脑子空一空，回到自己的平衡点。

    这是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