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急急忙忙围过去，像吵闹的麻雀叽叽喳喳询问他们的首领是否有事。

    素来对他们如兄弟般的谢郇，对兄弟们关心的询问恍若未闻，呆呆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凡人……他们都是普通凡人，没有任何修为，可我……可我却杀了他们！我杀了凡人，六七十个！怎么办？我竟然杀了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血，身上都是血……但我没办法……没办法，他们在吃肉，那是我的部下……是我的兄弟，我为他们报仇……”

    从他混乱的话语中可知他此刻的心绪正激烈动荡，导致他道心都出现了动摇。

    月月也是这时才知，谢郇竟然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了。

    不过这也难怪，在知道真相后又亲眼见到那些村民吃人，经受如此巨大的刺激，他内心的愤怒与仇恨都堆积到顶点，这才忍不住动手。

    他此前估计很少杀人，或者说根本就没杀过人。是以，在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崩溃了。

    易闲忙开口安慰，“事情的前因后果云殿主已经讲过，那些村民早已沾染邪气，算不得普通村民。将军，你没做错什么，你是为民除害。”

    谢郇根本没听进去，依旧喃喃自己杀了人云云。月月也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家二师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便匆匆收回了目光。

    她早已不是九华派的小师妹，又做了那样不可原谅的事，怎么还像以前那般有事就找师兄师姐，哪来的脸呢？

    云心分开众人，俯身用手指贴在谢郇的颈子，指尖微一用力，年轻的男修便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张先及时扶住谢郇，表情愕然，“云殿主，这……”

    云心道：“心里的毛病我没法治。”

    可是，没法治也不能弄晕他了事啊，这位殿主的行事作风可真独特。

    “谢郇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月月适时为云心说话。

    她最明白，自己这个二师姐行事有多简单粗暴。在她的世界里，能用武力解决的事就不是事。以前也常因这个性格闹出不少麻烦，每次都是大师兄和大师姐出面才帮她解决。即便如此，二师姐还是没能改掉她这个性子。

    斩妖军听了这话，面色倒是好了些，可这不代表他们会接受云心的做法。

    “嗯，还是多谢云殿主。”他们扶着谢郇躺到一边，一时有些沉默。倒不是怪云心，她救了谢郇，还纡尊降贵护送他们去青城，他们很感激。但也从此明白，云心不是个他们能结交的人物。他们只是小人物，还是不要太过奢望才好。

    月月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对云心达成了敬而远之的共识。以至于稍微能和云心说上话的自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游走二者之间的中间人。

    此地不宜久留，早日去到青城与大部队汇合才是正经。休整一番过后，他们便要出发。

    云心随手拿出一架大型飞舟，率先走了上去，“你们自便。”

    飞舟华丽异常，各类宝石器物镶嵌其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此张扬，必不是二师姐的风格，小师兄倒还有可能。

    今时不同往日，拾海洲的富有在修仙界赫赫有名。几个师兄师姐，再也不是穷得叮当响的破落修士，而是耀眼如阳的一殿之主。

    真好啊，这样就很好。

    这些斩妖军都是低阶修士，还未见过此等飞行法器，先前因云心粗暴对待谢郇的一点小别扭也在兴奋之下消失殆尽。大家双眼放光，边看边感叹。连最冷静沉稳的人，也不免被这般华丽而奢侈的飞舟吸引了视线。

    昏迷的谢郇被安排在舱内的房间休息，其他修士对飞舟很是新奇，沉浸其中。月月安静站在舷边看朝阳慢慢升起，不凑这个热闹。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飞舟如果只用灵石来驱动，必然耗费甚巨。所以六大宗门的普遍做法是，配备几个长老或是弟子来辅助飞行，既快捷又省事。而自家二师姐这架飞舟，明显是只靠灵石来驱动，她自己悠然站在舟头什么也没干。

    月月心中又是感慨，两百年前的整个九华派都才几十块中品灵石，如今却过上了将上品灵石当柴烧的日子，谁能想到呢。

    “月姑娘，我能问一下你名字的由来吗？”不知何时，云心已然站在了她的身边。她的目光极有穿透力，似是能看穿一切谎言，“月繁这两个字，总让我想起两位故人。”

    云心救了她和谢郇，还坚持要与他们同行。名字自然要告知，当时说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见二师姐没什么特别反应才悄悄舒了一口气。哪知到了飞舟上，她才猝不及防地一问。

    月繁两个字，本是自己与大师姐名字的组合。云心作为曾经的九华派二师姐，她想到的两位故人月月自然知道是谁。她微微垂眸，“没什么来由，只是家父姓月，家母生我之时乃是晚上，繁星漫天，于是取了繁字。”

    其实她说的有一半是事实。月是她的本姓，没有撒谎。至于名的由来，她单名一个月。确实是晚上出生，但当时星子寥寥，唯一轮圆月高挂，遂取名为月。

    “原来如此。”黑裳女修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她没再问，月月以为自己过关，稍稍放松，岂料她冷不丁地又是一问，“敢问月姑娘的大师姐是谁，和九华派又有什么关系？”

    是九华山！那些斩妖军把当时她做的事说的话全然告诉了二师姐？！

    当时看见屋子被烧，愤怒的火瞬间将理智烧了个干净，她什么也没想就那么做了。

    没想到竟然会被二师姐知道，她一定在怀疑自己吧？月月有些慌，右手大拇指用力扣着食指指节，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我没有大师姐，与九华派也没有半点干系，当时不过是想吓吓他们。”

    半晌没听到声音，也不知二师姐信不信，月月悄悄抬头，正好对上了云心的视线。

    那道视线仿佛沾染了阳光的温度，带着些许的暖意。她慌忙移开视线，默默盯着二师姐腰间的佩剑。斩心剑，原本只是大师姐捡的破烂。送给二师姐后，被她加以各种各样的破烂锻造，最终成就了这柄一往无前的利剑。

    当然，那些破烂也是大师姐从外面捡回来送给二师姐的。

    “你不适合学剑。”许是见她一直盯着斩心剑，云心如此道。月月点点头，她知道。剑修要想达到最高境界，需得拥有坚定的意志，让自己达到人剑合一。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心都做不到纯粹。

    那个让她无比紧张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云心问她有无拜师打算，她说没有。云心又说，自己虽然是剑修，也能暂时教她一些修炼之道。月月张了张口想拒绝，最终不知怎地没说出口，“前辈愿意指点，乃晚辈之幸。”

    就这样，云心和月月结成了短暂的师徒关系。在到达青城之前，她都会指点月月的修炼，这让其他修士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