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又是何苦呢……”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是在出神，半晌之后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可能就是这样吧，遮遮掩掩把最不该错过的给错过了，把最不能丢掉的弄丢了。”

    祁正没说什么，从七号的手里接过那个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里，又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外的七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底似乎涌上些许晶莹的液体，被他抬手很随意地擦去。

    在车外面站了好一会之后，七号才上了车。

    “抱歉，让你见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拭去眼角的泪滴，，“一想到这些事我就总是忍不住伤心，可就是狠不下那个心来去见她一面，我明知道他有可能已经原谅了了，但是即便这种可能会有百分之九十九我都不敢去赌，我怕最后给我的还是那百分之一。”

    “没事，你现在不去，以后终究是要发生的，你总不可能一直待着不见她，这顿时间你就先不要见她了，我先从她们那里打听打听他们现在对你的态度，剩下的以后再说。”

    “好。”七号点点头，掩盖住那片微微发红的眼眶，“那就多谢你了。”

    祁正没再说些什么，只是独自在内心唏嘘。纵使他已经是中高格位的亵渎者了，即便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了，可提及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向外表现出最为人类的柔软的那一部分。

    人类就是如此，或者说有脆弱的一面才可以称之为“人”，这或许就是某种人们常说的人性了吧。

    这个念头飞快的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逝，虽然并没有让他思考多长时间，但是这一个想法不知为何竟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以至于它像是烙印进了祁正的脑海之中一样，时时刻刻徘徊在他的脑海之中。

    七号见祁正愣住的神情，略微差异了片刻，抬起手在祁正的眼前晃了晃，试探了一下他的眼睛。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的面前轻轻一晃，瞬间就将祁正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回过神来的祁正下意识的向后撤了一下，靠到椅子背之后抬手打掉了那只放在自己眼睛前方的手。

    “想啥呢，看着跟丢了魂一样。”七号抬眼打趣地笑着，“难不成又发现什么大鱼了？”

    “可别想了，我最近没那个机会去找那些事情了。”祁正轻轻摇了摇头，短暂的干笑了两声，“我现在预言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个月一次，而且也没什么大鱼可说了，现在的预言大部分就是足够我日常开销就行了。”

    “日常开销……”七号静默片刻，哑然失笑，抬起手抵在人中的位置摩挲着，“我之前在中海工作的时候每天的工资顶多也就足够我成为非凡者之后的日常开销，而且大部分时侯还累的要死，根本就不够我买晋升仪式配方的，你这抓到的人得有多厉害啊，竟然足够你日常开销用？”

    “也没多厉害了，撑死也就是牧羊人而已了。”祁正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不是抓到的人有多厉害，主要是量大，你像信徒之类的人一次抓几十个都是有可能的，还是靠量堆上去的。”

    “那也算得上不错的了。”七号点点头，轻轻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皓齿，“不像我们这些苦逼打工人，还要每天早出晚归的，真是幸福的可以啊。”

    “你还苦逼打工人？”祁正挑了挑眉毛，眼底仿佛缓缓流淌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我没猜错的话你在中海的时候挂号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天价了，可在这里面的抽成应该不少吧？”

    “主要是因为那些人什么小毛病都想挂个高等教授号，小感冒小发烧都恨不得让全世界最厉害的专家来看，要是不弄高一点的话怕是要把专家都给麻烦死，反而让需要专家的那些病人都不能及时看病治病。”七号摇了摇头，“我的挂号费虽然高，但是对那些真正需要看病的人我收费很少的，挂号费也都是会退回大部分的，这样能有效的避免那些小题大做的人的出现。”

    “想不到啊，你竟然还这么有同情心啊。”祁正啧啧两声，听不出来究竟是好奇还是打趣，“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在哪里干了呢？”

    “我有这么强的同情心一是因为我是学医的，明白那些人究竟在遭遇着怎么样的苦难，那种痛苦我们几乎无法感同身受，但仅仅是从文字之中就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痛苦。”七号咂了咂嘴，低头轻叹了一声，“其二是因为我选择的灵途是救赎，它能让我更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世界上的悲哀和痛苦，所以我们对这个世界上的人会更多的抱有一种怜悯的态度。”

    救赎灵途，十八条灵途之中唯一一条在晋升仪式之中不会遭遇污染的灵途，同时也是十八条灵途之中最容易失控的灵途之一。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辞职了呢，在你的心里还是想要在暗处偷偷看着你的女儿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吗？”

    七号没有回话，而是坐在一旁朝着车窗外看过去，右臂关节杵在车窗旁，右手托腮抵住了下巴，看上去像是在看风景，但是祁正感觉他应该是在思考。

    车子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旁停下，将他带来的行李转交给酒店的工作人员之后再次启动，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驶去。

    “因为……”七号嘴唇嗫嚅半天，最后只是憋出来一口长长的叹息声，“学医救不了人类，救不了当今的人类社会，我能救的了一个人，能救的了十个人，甚至能够救的了千百人，但是我能拯救的只有他们的身体，我救不了他们的灵魂，救不了……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

    祁正看着他的脸，逐渐收敛了笑意，只是低下头看着地面，半晌之后才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同时脑海之中先前蹦出来的那个想法再次从纷杂的思绪之中浮现。

    “话说回来，你成为亵渎者这么长时间了，没有想法继续晋升吗？”

    “这个我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实现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时间之内无法做到。”七号叹了一口气，“我的体内之前因为一次特殊的事故导致积攒了很多的污染，足以让一座城市变成死城的那种，但是我的灵途能够有效的帮我隔绝大部分的污染，所以现在我的体内正处在一种很微妙的平衡之中，既不会感受到污染带来的痛苦，同时又没有救赎灵途的那种感觉，但是如果再有一点点的变动的话我可能就会置身于万劫不复的死地之中。”

    祁正闻言眉头一挑，眼底的冷芒再次闪过、转而整个瞳孔变得黝黑深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从墨水瓶中捞出来的珠子。

    只不过不管他怎么观察七号的灵魂体，他都没办法找到他所说的污染存在过的痕迹，甚至于说祁正还觉得他的灵魂体很健康呢。

    “看不出来。”祁正直接朝着他摊了一下手，“我感觉和你的精神和普通的没什么两样。”

    “正常，我这个污染藏的比较隐蔽，你观察不出来也很正常。”七号点点头，手指不断地摩挲着，“不过我得提前先建议建议你，最好不要在不清楚一件非凡物品的时候就贸然使用，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究竟会隐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

    祁正闻言神色正了正，点了点头。将近三年之中，他参与的非凡者聚会可不在少数，这段时间他可没有缺勤过任何一次，而就在这些聚会之中，祁正也逐渐了解到了七号的一些事情。

    他身上确实有污染的事物，这一点那个聚会之中的所有人都清楚，但是来历还是祁正靠着众人的发言和自己的脑补大概推断出来的情节。

    大体应该是七号从二号手里买来了一件非凡物品，是一件杀伤性很强但是不分敌我的东西，而且对敌和对自己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他在用的过程之中被非凡物品之中的不可名状之物给污染了，而且由于污染程度很深，随意也没有办法逆转。

    这也是为什么七号虽然实力比二号强很多，但又对对方很忌惮的原因，不过这件事之后二号是七号的态度也明显变了，变得很谨慎，就连卖给他的东西都打了不少的折。

    不过七号也因此永远的有了一道深深的不可弥合的伤痕，至今依旧让每一个了解到的人都有些害怕。

    “话说回来，你来罗马，想见自己的女儿又怕见到她，那你除了买房子就没有别的事了？”

    “有啊，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辞职，直接请个假来罗马就行了。”七号摇摇头，又快速的点了点头，“我从费尔克劳那边接取到了一个委托，需要在罗马这边追踪一些人的踪迹，一时半会恐怕也不会回国了。”

    “那祝你好运吧。”祁正点点头，见车子停下急忙向外看了两眼，确认到达目的地之后才推门下去，“来之前请应该还没吃饭呢吧？我提前定了餐厅，不知道你吃的习不习惯。”

    “我有啥不习惯的，我又没什么过敏性，随便点就行，这边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这边的食物我还是吃过的。”说着，他突然咂了咂舌，看表情似乎是在陶醉，颇有一副花痴的样子，“我之前在这边吃过一些很不错的美食，我记得菲乌米奇诺这边就有餐厅在做，下次有时间我带你去尝尝，绝对让你终身忘不掉……”

    七号还在那边口若悬河的讲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祁正已经抛下自己进了餐厅了。等他注意到的时候，祁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道两旁了，就像是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一样，连踪迹都找不到了。

    七号愣了一下，和同样一脸懵逼的出租车司机相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疑惑不解和迷茫，眼神在空中交汇了半分钟左右，原地反映了片刻之后才猛地从车里推开门跑了出去。

    ……

    【烈日教廷】成员集体住宿楼，某栋楼三楼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内，薛珑正哼着轻快的曲调前对着镜子调整着自己的仪容仪表，将自己的长发卷盘成长长的蝎子辫。

    突然间，一声独属于女生的身体声音从薛珑的背后传来，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似乎撞进了某个柔软的东西的东西之中。

    “姐姐，我去见过你说的那个人了。”薛珑没有回头，而是笑意盈盈地继续编着头发，“今天早上去见的，可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呢。”

    “发生什么了？”穆灵瑜略微掀了一下眼皮，有些累地趴在了薛珑的肩头，“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形容啊？”

    “嘿嘿，住在咱们对门的是个小男孩，看起来刚成年的样子，而且长得还不错呢。”薛珑沉吟片刻，转过头笑了笑，“你猜怎么着，他可是你的学弟啊，是真正意义上的学弟呢。

    “我的……学弟？”穆灵瑜似乎有些不太愿意相信，“是大学时候的那些的学弟吗，还是说什么时后认识的小学弟啊？””

    “不是哦，是真真正正的学弟哦。”薛珑狡黠一笑，朝着穆灵瑜吐了吐舌头，“他的高中班主任就是你高中的上高中的那个班主任哦，而且他还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的高中班主任……”穆灵瑜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回过了神来，低低的笑了一声，“是高老师吧，我没记错的话……那次可是我的初吻呢，就那没被发现了。”

    说着，穆灵瑜轻轻拍了拍薛珑的后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世界还真是小呢，这都已经到了罗马这么远的地方来了这竟然都能遇到……”穆灵瑜轻轻一笑抬起手刮了刮薛灵的鼻子，笑意盈盈，“既然如这件事那就多加关照一些，就当是对他的一点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