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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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五

    二月十八,清明后。

    三月清明不用忙,二月清明早下秧。

    清晨,在王小草给李百生梳好发髻后,李百生去了牛棚牵着水牛,向地里走去,王小草则进了灶房准备做饭。

    “百生,去地里啊。”

    “嗯,还有点地,今天把它犁好。”

    “诶哟,小百生,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还没吃饭吧,快,把这个拿去”

    “四伯娘,不早了,太阳都要出来晒屁股了,阿妈在家里弄饭呢,等会就给我送来了,你跟虎哥自个吃。”

    一路上,各家早出干活的人,看到李百生走来,都热情地打着招呼,李百生口中的四伯娘是李四的堂客,叫向菊花,是外村嫁过来的人。向菊花看到百生走过来,不顾他的回应,直接从地里踩着田坎走到小路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由分说地把自己带出来的两个米粑粑塞到了他怀里。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听话,不丁点大,就是要多吃,把这拿着,再多说我就揍你了”,向菊花恶狠狠地伸出手在李百生的头上敲了一下。

    “伯娘,疼”,李百生松开牵绳子的手,双手抱住了头,身后的水牛见状朝着向菊花“哞”了一声。

    “哟,你姐还挺护着你的”,向菊花听到牛声,不由得失笑,走过去又在水牛的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皮实,不怕疼,那就你替百生挨着吧”。

    水牛挨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大眼看着向菊花。

    “四伯娘,别打了,夕姐也怕疼的”,李百生走过去,拦住了向菊花,把手上的米粑粑递给她,“我拿走了,您跟虎哥吃什么,阿翁之前跟我说了,虎哥也在长身体,不让我拿他的东西吃”

    听到李百生说到阿翁,向菊花一下沉默了,旁边也有农人叹了口气“咳,阿牛那小子”

    “虎子都15岁了,过几日就束发了,还长什么身体”,向菊花连忙抢过旁边人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把米粑粑推给李百生,“好了,别废话了,带你姐犁田去吧,再磨磨唧唧的我就揍你姐了”,说着,向菊花朝李百生做了个敲头的姿势。

    李百生连忙一手护着自己头,一手护着水牛的头,不好意思地看了田里正准备插秧的李虎一眼。李虎也抬起头看着李百生,咧嘴笑了一下,对他点点头,说“拿去吃吧,昨天的还没吃完呢”,说着李虎隔空摸了摸肚皮,一副你懂的表情。

    李百生不明所以,不好意思的一笑,对向菊花说“那伯娘,我就拿去吃了,等会阿妈送饭过来,我再还……”

    “臭小子,还在这儿叽歪”,向菊花狠狠地敲了一下李百生的头,打断他的话,自顾自的走回田里,“去忙吧”。

    “哞”,水牛从鼻子里大喷了口气,想要去顶向菊花,奈何路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李百生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去路。

    李百生一手摸自己的头,一手轻轻拍打着水牛的头,看向向菊花的方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水牛享受地用头在李百生的手上摩挲着。

    看着李百生把上身的短褐、履鞋、米粑粑放在了田坎旁,光着上半身,赤足下了田里,把犁在水牛身上绑好,然后在后面一边用力推着一边控制犁的方向,也不需要李百生呼喊、摔鞭子,水牛拉着犁默默的在田里一趟趟地走着,向菊花既欣慰又心酸。她回头看了看正在弯腰插秧的李虎,对他说“虎子,我们抓紧把秧都插完,明天去帮你百生弟插秧,把你阿翁也叫上。”

    “你不说我也会去的”,虎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肚子有点撑,腰弯的太久了,好酸。阿虎一边插秧一边回想着昨天的事。

    二月十七,正午。忙完了田里的事后,李虎与李百生还有王五的儿子王阳偷偷去了后山,想抓野鸡。后山林深草密,不知道有什么虎豹熊狼存在,村里还一直传闻那儿有鬼,所以大人们都明令禁止孩子跑去后山玩。之前李三娘家的水生就偷偷跑去后山,结果被在后山砍柴的王五发现了,当场就挨了一顿。等王五打完,送他回家后,水生又被李三娘绑在家门前的樟树上结实地挨了一顿。村里小孩当天都去围观了,一个个顺势被其他围观的大人们借题发挥,训斥起来,总而言之,后山,小孩子是不能去的,去了就得打断腿。

    李虎不知道怎么听到水生说他在后山看到一只色彩斑斓,五颜六色的鸡,便起了心思,想着阿妈说等到了谷雨自己就可以束发了,自恃也算个大人了,可以随意进出后山,便想喊大家一起去抓野鸡吃。

    等吃过饭后,太阳在正头上照着,大人们稍作休息后继续下地干活。孩子们这时候却不跟着一起下地,而是自己去玩了,等到太阳不那么高的时候再去地里帮忙,这是上庄村约定俗成的规矩。

    李虎来到了跟伙伴们约定的地点:大公公(李大爷)家的茅厕旁边。这儿有一条小路通向后山,听说是很久以前李家刚来这儿定居的时候,李家主事的带着自家几个弟兄跟堂客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李家主事的过世前指定李家后人把他埋在这条路靠近后山那儿,久而久之,这条小路与后山接壤处变成了李家的祖坟所在。大公公住的地方也是上庄村李家的祖屋,每年清明,李家人都会过来祭祖,焚烧完毕后,大人们会再沿着小路继续往后山走,然后各自带回一根樟树枝插在祖坟周围。为此,一般没什么特殊的事,上庄村的人也不会从这里走去后山。今天听说大公公不在家,李虎便约大家来这儿集合。

    等了一会儿,一身泥的王阳先过来了,已经13岁的王阳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李虎,颇有点不自在,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李虎就只比他高出一点点,隔远了看都看不出来谁更高,结果今年就只能仰着头跟他说话了,王阳想到这就有点丧气。李虎倒没想到这点,跟王阳打了个招呼后,继续等着。不多久李百生牵着水牛走了过来。

    “小七,我们是去后山抓野鸡的,你怎么把小夕也带过来了”,王五看着水牛,皱了皱眉头。

    李百生家的水牛很独特,跟村子里其他的水牛不同,她有名有姓,叫王夕夕。听说是百生的母亲生百生那天,百生家的牛也生了头小牛,据村里大人说,本来生百生时百生的母亲差点难产,急得李三娘手足无措,多年的接生招牌眼看就要砸了,结果从门外传来了小牛的叫声。本来痛苦不堪的王小草听到这叫声,一下子就停止了挣扎,然后,李百生就降生了。大家都觉得百生母子能平安是这头小牛的功劳。王小草也这么认为,于是她做了个决定,认这头小牛为女儿,让百生认她做姐姐。并且还请来李家二爷(李百生的二公公)给两个新生儿一起取个名字。

    李二爷觉得小水牛对王小草有救命之恩,这需要王小草日后以养育之恩才能回报,便给小牛冠了个王姓。又恰逢两个孩子是在七月初七,七夕这天出生的,便打算各取一个字作为日后的名称。小孩叫做李七,小水牛叫做王夕。王小草不满意,各添了一个字就成了李七七与王夕夕。王五听说后不仅没有异议,反而很高兴,按他的说法是“老王家这是后继有人了”,当晚,照顾完李阿牛后,他就带着自家的小子,才三岁的王阳与王夕夕磕头,结为兄妹。李四知道后,第二天也带着五岁的李虎过来与王夕夕磕头,结为兄妹。

    李七七五岁那年,家里遭逢变故,他父亲李阿牛在临终前给李七七改了个名字,“七七作为大名不好听,作为小名吧,大名就叫百生,李百生”,说完这句话,李阿牛连同家里的老水牛一并去世了,村里的大人听到了李阿牛的遗言之后不约而同地改了称呼,唤其为百生,只有一起玩闹的伙伴还叫着小七。

    “不打紧,小夕过来刚刚好,野鸡跑得快,可以让小夕帮我们追”,李虎不在意地说着,他看了看后面,除了百生与小夕再也没有别人,不禁有些生气。

    “就是怕小夕跑起来,那动静多大,到时候把人引来了怎么办,我可听说了,大公公今天大早就去后山砍柴了”,王阳见李虎这么神经大条,也有些无可奈何。

    “阿虎哥,别看了,水生他们都不会来了”,李百生看到了李虎的神情,笑道,“我过来的时候去找过他们了,他们听说今天大公公进了后山,一个个都不敢来,他们已经被打怕了”,李百生幸灾乐祸着,又指了指王夕夕的牛蹄对王阳说“别担心,阳哥,我给夕姐把脚给包起来了,这样走路的声音就小了。”

    李虎跟王阳看着王夕夕的牛蹄,颇为满意,小七就是聪明。可能是没见过深山密林,他们光想着王夕夕跑起来的声音大,用布包起来声音就小了,却没想着王夕夕要是在深山里钻来钻去,那林子都得被拱倒不知多少。

    “咳,也是,一群胆小鬼,有我在怕什么。走,就我们四个,今天我们抓到野鸡自己吃了,不给这群胆小鬼留”,李虎恨恨地说着,转身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大踏步地往后山前行。

    走过祖坟的时候三人一牛不自觉地缩小了步子,挨在了王夕夕身边,眼睛直视着前方,头一动不动地挺着,欢快的步子改成了小碎步,快速穿了过去。只是李百生在经过李阿牛的坟前时停了下来,朝着左手边山坡处两座靠在一起的小坟包弯了弯腰,那是李阿牛与老水牛的坟,经王小草同意后,李大爷与李二爷做主将二者埋在一起。李虎与王阳也马上跟着一起弯腰,王夕夕早已经低下了头,拿头去拱李百生的屁股。李百生拍了拍她的头,站直身子,等李虎与王阳行完礼后,三人一牛又小碎步地往前走去。到了小路的尽头却是一条岔道,一左一右,李虎带着几人往右边走了过去。

    进了后山,大伙开始发愁了。上庄村周边就一座后山算比较高,比较深。其他的都只算个小山包,大多数被村里人开垦了。后山又不允许小孩子进,所以三个人,没有一个人会抓野鸡野兔,不仅不会制造陷阱,连去哪儿找野鸡都不知道。后山那么大,又没个标志,鬼知道李水生在哪儿看到的野鸡。

    三人一牛忙活了一下午,什么野鸡、野兔都没找到,还没到夏天,蝉也没有脱壳,蛇说不定还没从冬眠中醒过来,林里一片寂静,太阳光也不怎么照的进来,要不是结伴过来的,李虎绝不敢一个人进来,其他两个也是这么想,太吓人了,感觉大白天的就能冒出一只鬼。

    王阳看着天色,发现有点晚了,不禁打起了退堂鼓,“阿虎,小七,要不我们撤吧。阿翁他们这么久没看到我们下地去帮忙,可能正在到处找我们”

    李百生也有点怕,他紧紧贴着王夕夕的头,又想到自家的地还没犁完,别人家明天都可以插秧了,也有点打退堂鼓。李虎咽了咽口水,白忙活了这么久,让他觉得有点失面子,但是想到万一大人们找来找去没看到自己,最后发现是进了后山,那可就更丢脸了,阳子与小七倒是无所谓,还小,被当众打了也就打了,自己再过十多天就要束发了,那被当众打了得多丢人,以后在大家面前都抬不起头了。想到这儿,李虎果断地说了一句“撤”。

    三人一牛结伴往回走,忽然见一麻布长衣,腰系巾带的老人手里拎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从前边的一处荆棘丛冒了出来。三人大惊,在上庄村生活这么多年还没看到过外乡人,像向菊花这种的早已算作本村人了,一时有点发愣。

    “三位小哥”,老者看到三个孩子不禁大喜,拍打了一下身子,快走几步上前,将手上的鸟丢在旁边,而后站住,双手抱拳,左手在上,手心向下,从胸前向三个孩子的方向平推,略微俯身后起身,同时自然垂手〔1〕,“想不到啊,天无绝人之路啊,三位小哥可是这附近村子的人?”

    李虎三人见老者行了一礼,虽然不是太懂,但也规规矩矩的照着老人的样子作揖。不过李虎抱拳的声音太大,好像击了次掌。王阳弯下去的幅度太大,差点摔倒。李百生左右手不知道哪个放在哪个的上面,一阵迷糊,最后右手放在左手上,躬了躬身子。

    老者看着三个孩子依葫芦画瓢学得各有特色的滑稽样子,眉欢眼笑。

    “咳咳”,老者看着三个孩子起身了,立刻控制了自己的面容,由笑容可掬变成了慈眉善目,“老头子不小心走进了这座深山,一时迷了路,转悠许久没找到出路,反而看到这只野鸡,便捉来以医肚饿。想不到恰好遇到三位小哥,真真是天注定的缘分,不知可否告诉老头子如何走出这座深山,老头子愿以这野鸡做交换”,老者平和礼貌地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在草丛边的鸟兽又到了老人的手上。

    听着老人的话,三人觉得这腔调很耳熟,像极了祭祖时,二公公在祖屋里絮絮叨叨说话的模样。

    “老人家,我们这厢有礼了,小子三人是这座山山脚下人士”,李虎故作姿态,一板一眼地回答,这是跟二公公学的。

    “沿着您来的路往回走,大概四百步〔2〕,有一分岔路,往右手边的路一直走便可以出去”,王阳打断了李虎的话,直接说道。

    李虎闻言有点疑惑,转而又释然,“对极,对极”,这也是二公公常说的话,“往右走便可以出去,反之,左走也可以出去,总而言之,天下间何处无路耶”,李虎模仿李家二爷说话的腔调越说越起劲,“老人家……”,还待再说,王阳却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李虎被从模仿的意境中打出,张张嘴,一时竟忘了怎么说话,不禁生气地看着王阳。

    王阳朝李虎吐了吐舌头,对老者说:“老人家,太阳看着离下山也不远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吧,照我们说的就能回家了,这里阴森森的,到了晚上怕是有鬼要跑出来哩。”

    “哈哈哈”,老人抚掌大笑,“那就多谢三位小哥了,若是老头子没猜错的话,三位应该尚未吃过晚饭,老头子也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回去前先把这野鸡分而食之?”,不等三人回应,老人家自顾自地蹲起来修理起了鸡毛,也不见那只野鸡做出反应,原来早已经断了气。

    “这可如何使得”,李虎见状,又蹦出了一句属于二公公的话,“此鸡,咳,此鸟,咳,此物是老人家所获,理应归老人家所得,我们三个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怎么能”,李虎还意犹未尽地说着,却被一直没说话的李百生打断了。李百生跟王夕夕走到老人对面也蹲着帮忙拔起了鸡毛,“阿虎哥,阳哥,别站在那儿了,快过来一起帮老公公把鸡毛拔了,我们再送他回去吧,前两天下过雨,这山路怕是滑的很”。李百生很兴奋,他想跟着老人去村子外面看看。

    王阳无可奈何地上去帮忙了,李虎觉得小七说的有理,也去帮了忙。老人倒是也不客气,指挥着三人一起拔鸡毛。四人拔了一会儿,鸡就变得光秃秃了。说来也怪,这鸡不似李三娘家养的鸡,鸡毛一沾手就脱,在皮肉上也不留残根。

    老人拿着鸡率先站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天空,发现天色已经渐渐变得阴沉,便对三人慈祥地笑笑,作了一揖,道“三位小哥不仅帮老头子指了路,还帮老头子一起修理了这只鸡,老头子感激不尽。本想就地烤了它,好感谢三位小哥的指路之恩,不想天公不作美,老头子不得不先回去了,这是老头子在林间摘的,且当谢礼了”,只见老人从怀里掏出些茶泡〔3〕分别给了三人,给李百生的倒要多些,“你背后这头牛生的俊俏可爱,老头子看的顺眼,也给它一份吧。”

    三人正要推辞,老人止住了他们,微微笑道:“理所应得之物再做推辞却显得虚伪了,好了,三位小哥,老头子就先离开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唉,可惜天公不作美呀。”

    老人拿着鸡慨叹一声便沿着王阳指的路离去了。

    三人跟着走上前去,想送送他,却发现根本跟不上老人,喊了几声,老人只是摆摆手也不做回应。李虎觉得有问题便撒开了腿追上去,王阳与李百生也跟着一起跑,王夕夕用嘴把地上的鸡毛都衔起来后轻松地跟在李百生背后,倒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也没把路旁的松树撞倒。到了王阳说的岔路口,老人朝着右手边的路走了,等李虎追上来,却已看不到人影。

    “呼……呼……,那老公公……走的也……也太快了吧,虎子连你都追不上吗”,王阳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一会儿,李百生与王夕夕也赶过来了,休息了一会,李百生疑惑地问道“老公公往右边走了?”

    “嗯,走的那么快,估计已经下山了。小阳,你当时怎么不告诉他左边也可以走呢”,李虎颇为不解。左右两条路都可以下山,左边的路便是李家先人开出来的小路,右边的路倒是条大路,村里人上山都走这条路,但是下山后,却不是在上庄村,而是在上庄村外一里地的一处河边,那条河是村里的水源,村里人把这条河叫做黄水。

    “左边毕竟是咱们老李家的祖坟地,一个人走那条路多吓人呀”,王阳喘过气来,拿起茶泡看了看,咬了一口,“况且,我们村子里从来没见过外人,要是这老公公直接走到了大公公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最要紧的是,要是被村里人知道我们去了后山,嘿”,王阳咂咂嘴,不敢往下想。

    “这个老人家有点怪”,李虎咋咋舌,“他看起来跟二公公一样老,走路却比我跑起来还要快。”李虎挠着头皮,有点想不通。

    “轰,咔嚓”

    只见一道闪电降落在深山中,接着便是一道响雷,天完全暗了下来。

    “不好,要下雨了”,三人一惊,赶紧往左边的小路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往延向河边的大道跑,“这么晚了,大公公肯定回去了,他要是看到我们就完蛋了”,三人想着,奋力地往河边跑,只期盼着没有人看到。

    等好不容易到了村里,也没见雨落下来。三人对了一下话,防止等会大人问起来穿帮,便各自回了家。

    到了家中,大人们还没回来,李虎看着茶泡,又怕解释不清,便直接送进了肚子里。王阳回了家,把茶泡放在了灶台上,给锅子舀满水,开始生火。李百生的茶泡却都进了王夕夕的肚子,他看着刚到家,王夕夕吐出来的鸡毛,不知道怎么处理,想了想还是把它们都埋在王夕夕躺着的干草下。

    李虎插完了秧,还是没感觉饿,看到王小草送饭过来了,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