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会离开。”

    方涛突然道。

    兄弟俩愣住，洪云揉着熊猫眼嘲讽道：“拉倒吧，连我兄弟二人都打不过，你还差得远，好好练。”

    方涛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洪风擦掉嘴边鼻血，突然道：“你已经突破了吧。”

    “快了。”

    “大概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

    洪风苦笑。明知道方涛资质更好，更努力，也一定会更早突破，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方涛的年纪是比他们兄弟俩还要小的。

    “吹牛，你这实力可不像是快突破的样子。”

    洪云不信，也不愿意相信。真要突破了，不可能被他俩修理得如此之惨，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的。看着方涛脸上玩味的笑容，洪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以后再见面，便是在边境了，”方涛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这会儿功夫，他脸上的淤肿已经消退了大半，“可惜没能跟你较量一场。”

    最后这话，他是对苗柔说的，后者只是微笑。方涛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少年，突然笑道：“洪旗大哥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吧。”

    “你要去边境？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少年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方涛愣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少年张嘴说话，多少有些吃惊，看向少年的眼神愈发好奇。

    半晌，方涛突然道：“打我。”

    “啊？”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未动弹。

    “打我！”

    方涛加重了语气，表情认真。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少年略作犹豫，还是放下小黑猫，一拳递出，砸在了方涛的肚子上。

    “没吃饭？”

    方涛轻蔑的表情让少年来了脾气，握紧拳头全力送出。只听咔嚓一声，少年捂着手腕蹲在地上，痛苦呻吟。

    方涛摇头，突然气势一沉，毫不犹豫递回一拳，竟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不可！”

    兄弟二人心惊肉跳，扑上去拼命按住方涛的胳膊，可刚才还能将他打成猪头的兄弟俩，这次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拦不住他这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

    拳头在少年眼中无限放大，强烈的拳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熟悉的冰冷感爬满全身，他记得这种感觉，和在坟坑里的时候如出一辙。

    眼前一黑，一只厚实的手掌稳稳接住了那只来势汹汹的拳头。

    “你果然很强！”

    感受着拳头上的力道，方涛眼中精光闪烁，战意昂然。苗柔松手，将少年护在身后，却依旧没有争斗的意思。方涛遗憾摇头，对全身颤抖的少年道：“呆在山上好好修炼，你太弱，没资格下山，更不配让我帮忙。”

    少年紧紧抱住小黑猫，蜷缩在地上不敢抬头，眼中噙着泪珠，满心的委屈。

    洪风蹲下来替少年检查伤势，发现他的手腕红肿一片，手掌无力地耷拉着，不是骨裂也是骨折，得赶紧送去医舍。

    洪云替少年打抱不平，埋怨道：“不带就不带，传个话总可以吧，告诉旗哥儿洪福还活着，让他抽空回来一趟。”

    方涛却是耻笑，反问道：“让洪旗回来干什么？留下来照顾他？”

    洪云语塞，解释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

    他话未说完，方涛摆手打断，“让他自己去找。”

    说完扭头就走，背影冷酷。

    “你……”

    洪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作罢，不满嘀咕道：“装什么呀，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不是被旗哥儿压着，只能做个万年老二。”

    随即回到少年身边，安慰道：“没事儿，他不愿意帮忙，还有我们哥俩，咱离突破的日子也不远了，到时候哥帮你传话。”

    少年感激地笑了笑，可手腕的剧痛让他的面庞一阵抽搐。

    “走吧，咱们去医舍。”

    洪云弯下腰，关心道：“要不要哥背你？”

    少年哪里好意思，正要摇头拒绝，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已经被苗柔粗大的胳膊搂进怀中。

    穿过演武场，边上就是医舍。隔着老远，少年就听到阵阵凄厉惨叫，若不是扑鼻而来的浓重药草味儿，他还以为进了屠宰场。

    医舍正屋摆有四张病床，其中三张已经被占。第一张上面趴着一位青年，背上吸满了火罐。第二张上面坐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和洪福一般大，却是光头，上半身以及光秃秃的脑门上插满了银针，活像个刺猬。第三张上躺着一个……人形生物，全身被白布裹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对儿眼珠子在慌张地转动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美丽妇人正踩在床榻上卖力地为他拉绳系结。

    想必……方才的凄厉叫声就是从这位的嘴里喊出来的。

    “姑，忙着呐～”

    洪云主动打起招呼。

    “小云啊，你怎么来了？痔疮又犯啦？早劝你切喽，这么大个人了怕什么疼啊～”

    妇人手上又转了一圈，将那双惊慌的眼睛也给蒙住。

    “哪有！我早好了……”洪云脸色涨红，见身后几人投来狐疑目光，赶紧岔开话题，将少年推了出来，大声道：“是洪福，他伤了手腕，您给看看。”

    苗柔上前，将少年轻轻放在了最后一张空床上。

    “洪福！”

    妇人当即转过头来，手上不自觉加深了力道，打了个死结，勒得木乃伊闷哼不止。

    “这是你丹姨，咱云州赫赫有名的神医！小黑当年就是她老人家妙手回春抢救回来的。”

    洪云为少年做介绍，见他有些茫然，又解释道：“小黑就是你怀里的小黑猫，这名字是馨儿起的。”

    “什么老人家，老娘有那么老吗？”

    白袍妇人一脚踹开洪云，来到少年身边，两眼放光地打量着他。

    听说妇人救过小黑，少年心中紧张顿时缓解不少，感激道：“丹姨，谢谢您救了...小，小黑。”

    妇人愣住，本就不小的丹凤眼瞪得浑圆，喃喃道：“果真活了！”

    洪福的情况她也早有耳闻，只是不怎么相信罢了，哪怕是家主亲自传下来的消息。

    假死状态确实存在，但洪福当时心脏破碎，死的不能再死，神仙都救不回来。可现在......洪福不仅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甚至连天生的痴呆似乎也已经治愈！

    这！这已经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上下其手在少年身上揉捏了许久，妇人面色逐渐凝重，柳眉越蹙越深，看的兄弟俩心慌不已。

    “姑，洪福怎么样了？这条胳膊……应该还保得住吧？”

    洪云实在放心不下，忍不住开口询问，可妇人却缓缓摇头，脸色难看。

    “嘶～”

    洪云倒吸一口凉气，他说胳膊而不是手掌已经是往重了提，可看这反应，难不成还要严重？

    可洪福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普通少年娃，打个人把自己震伤了可以理解，震成重伤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突然，妇人站起身，匆忙跑到柜台后，一阵翻箱倒柜，很快又跑了回来，左手拿刀，右手拿锯，满脸兴奋。

    “姑～您做什么？不至于截肢吧！”

    洪云赶紧挡在前面，刀锯都出来了，这条胳膊哪里还保得住！

    “截什么肢，就是骨头裂了点，上药养段时日即可。”

    洪云长舒一口气，随后又紧张道：“那您这是……”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这是要给他做体检。”

    说着，妇人用力开始扒拉，想把他推开。

    体检？什么体检用得着动刀锯？

    洪云又不是傻子，就是不让开，扭头给自己哥哥使了个眼色。

    洪风会意，扛起少年就跑，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残影。

    不一会儿，洪云惨叫一声飞出医舍大门，后方白袍妇人手举刀锯，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吓得洪云捂住屁股起身就跑，头也不回。

    妇人站在门口望着三人慌张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丢掉手中凶器，回去屋内。

    “小柔，成功了没有？”

    苗柔露出笑容，轻轻点头。

    ……

    回到住处已是日落时分，兄弟俩替洪福上完药，喂他吃了些东西后便离开修炼去了。

    是夜，月明星稀。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踏上了洪家大堂的阶梯。

    堂内，家主洪川丰独坐于上位，闭目养神。

    “家主！”

    下方，人影站定，恭敬行礼。

    洪川丰睁眼，露出笑容，亲切道：“云儿，你的惊风可练成了？”

    洪云尴尬，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没有。”

    “修炼上的事儿由五长老亲自教导，不用我越俎代庖，你们兄弟俩要是有其它需求，尽管开口。”

    洪云点头道谢，却是兴致不高。洪川丰自然知道原由，笑着安慰道：

    “知耻而后勇，方为大丈夫。你们还年轻，路还很长，莫要以一时输赢定成败，论英雄。”

    “洪云明白，谢家主教诲。”

    洪云吐出一口气，心里好受了许多。

    方涛突破在即，兄弟二人压力很大，作为洪家精英子弟，他们并不想落后于人。

    “说说洪福吧，他的表现如何？”

    提到洪福，洪云砸了咂嘴，感慨道：“变化很大，判若两人。”

    “具体些。”

    “他现在能够正常行走，也能开口说话，与正常人无异，倒是在吃这儿块是一点没变。”

    “还有呢？”

    洪川丰显然不是想听这些他早就已经知道的东西，可他的追问让洪云有些不知所措，挠头茫然道：“还有啥？”

    “他的性格如何？脾气怎样？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洪云仔细想了想，坦言道：“性格温和，甚至有些懦弱，也没什么脾气，与寻常的十来岁孩子无异，就是一个劲儿想见洪旗大哥，想来也是好奇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啥样吧。”

    洪川丰皱眉，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云忍不住好奇，小心询问道：“家主，洪福他……到底怎么了？”

    方涛先前的质疑虽然大逆不道，却也不是无的放矢。洪福具体的死因他并不知晓，只知道伤在了胸口，所以无论是真死还是假死，受伤是肯定的。可洪福现在的气色十分健康，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算起来，昨天本该是少年的头七，也就是说这才过去了七天，区区七天，他的伤势就完全愈合了？就算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他先前的痴呆又该如何解释？什么宝药既能起死回生，还能启灵开智？仙丹都没如此夸张的功效，其中必有蹊跷！

    “你们兄弟俩只需要看住他就行，其它的不用管。”

    洪川丰并未解释，他怕吓到洪云，也怕打草惊蛇，毕竟洪福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还不好说，需要继续观察。可洪云却面露难色，他并不想把时间都耗在洪福身上，特别是现在得知方涛突破在即，他压力很大。

    “家主，洪福跟苗柔合得来，要不让她帮忙吧？”

    “苗柔不行！”

    洪川丰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为什么？”

    洪云委屈，不明白家主为何一定要让他来做这件事。

    洪川丰瞥了他一眼，犹豫半晌，有些不忍心道：“苗柔已经通过试炼，不日便会离开。”

    “什么！”

    洪云瞪眼，呆立当场。

    通过试炼意味着苗柔已经是走脉境！她竟比方涛还早突破！

    洪川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他俩……比较特殊，你们兄弟俩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好好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