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权上下打量着戚建业，对他的回答虽不是十分满意，但大致可以接受。无论如何，在当下这种情况下，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了。

    戚建业内心也隐约觉察到李权发问的缘由，一则探究细节，二则更深层次的考量还是责任问题。

    简言之，出了事，谁负责？

    如果按照戚建业的提议操作，成功了自然万事皆休。但是，万一失败了，高攀龙是领导责任，李权是直接责任，戚建业么，毕竟是个不入流的司吏，还是外省帮忙的，真的要处罚死则死矣，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同知之位只怕要飞走了。

    这才是李权内心的真实想法。涉及他的官场前途，他不得不慎重。

    戚建业思忖着李权其人，按照人性的判断，大致能猜测到他的顾虑担忧。戚建业是铁了心的要借此次民壮组织一事改变自己的处境，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必须争取到直接领导李权的全力支持。

    戚建业想了想，定了定神，决定加一把火：“高大人，李大人，此事既是大人提点，小人首倡，如各位大人信得过小人，小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拼尽全力办好差事、忠君报国。如差事出了纰漏，小人也不敢推诿他人，愿一力承担，与各位大人无涉。”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到了那个火候，其实就差一个决心。一念之间，不同天地。

    高攀龙闻言，面色一肃，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扶手，心中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是个有担当的。

    李权目光深深，对戚建业之言颇为震惊，没想到这个外省小子还颇有胆色。这个差事自己也是掂量过的，非同小可。不过，如果有他愿意做替罪羊，自己在前面帮着摇旗呐喊又有何妨？做成了有功，失败了虽然也要担一些责任，但上有高攀龙顶着，下有这小子主动担责，届时再找首辅大人转圜一二，自己的责任就没那么重了。

    “戚司吏言重了。此事是顺天府的差事，也是我们大家的事，怎么能让你一力承担呢？全府上下务必同心协力、克成大功。”高攀龙适时出言鼓励。

    “正是如此。戚司吏，吾听你所言，豁然开朗，疑惑尽去，心里也有了底。果然是老成谋国之策。无论如何，目前是只能进不能退，只可快不能慢。本官会按照府尹大人的安排，全力支持于你。你也不要客气，府衙兵房、户房一干人等全部归你统一调派。需要本官出面协调的事务，你尽管直言。咱们齐心协力，通力合作，办好这件差事，全力报效朝廷。”李权见高攀龙发了话，自己也进一步表态，说话也是铿锵有力。

    此事关乎身家性命，来不得半点马虎。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府尹大人，您看，……？”李权旋即转头望向高攀龙，露出询问之色。

    “事不宜迟，速去办差。安然，戚司吏，从今日开始，民壮办事处要迅速运转起来。五日后，本府要看到五万民壮。如看不到，本府和你们一起向内阁自请其罪。诸位也是一样，如不全力配合，有偷奸耍滑者，本府必严惩不贷！”高攀龙深吸口气，站起身来，一锤定音。

    “是。”众人见状，起身抱拳听从号令。

    ……

    在高攀龙、李权的全力支持下，顺天府衙上下不敢怠慢，先给戚建业安排了一间大厢房作为办公地点。同时，又马上行文兵部，协调京营腾出城内演武校场用作编练民壮之用。

    总之，还算顺利。一切为了大战做准备。这是当下最大的政治。

    戚建业迅速进入状态，召集单大良、吴有平（顺天府户房司吏）、林郁（顺天府礼房司吏）、赵明城（顺天府经历司经历）到厢房议事，徐正、刘能、宋安等人列席参加，有条不紊地搭起了民壮办事处的架子。

    除单大良是兵房主官外，其他吴有平、林郁、赵明城皆是各房主官。众人虽然职务比戚建业高，又是地头蛇，但都知民壮一事干系重大，虽然心里有些变扭，但碍于高攀龙、李权严令，也不得不甘陪末座，听从戚建业的任务指派。

    “吴司吏，按照大人的安排，统计处要请你们户房担起来。请你们以各县城内外街坊为重点，划分统计区域，吾建议划为二百个区，每个区要择选难民青壮三百人。府、县户房要从各乡抽调人手，每个区要安排十人开展统计，抓紧登记造册。每日未时统计一次，每满三百人就派人带到京营校场交由编练处编练。”

    “吾从登州带来近三百人，先拨你一百人听用。他们原来也都是民壮，对于哪些人符合条件的，还是有经验的，能帮上忙。”戚建业也不客气，直接开始分派任务。

    “林司吏，宣教处就要托付你们礼房了。按照统计处（户房）划定的二百区，每区安排五人以上，敲锣打鼓，对我们这次紧急招募民壮一事进行宣传。这是宣传语，……。务必全天候、不间断进行宣教讲解，要让难民、青壮们清楚知道报国就在此时，……”

    “赵经历，督办处是本次组织的关键环节。一定要派人盯住各个统计区域，确保各区完成设定的民壮任务数。只能多，不能少。一旦缺漏，一定要督促其补足补齐。确实有困难问题，及时报到办事处统一商议处置。你们就是督战队，能不能确保招募齐青壮的数量就全靠你们了。”

    “单司吏，你是兵房的行家了。编练民壮的事是此次差事的重中之重。我手下还有近两百人，你这边再安排两百人，咱们一起用新法编练民壮。出了问题，算我戚某人的。人员一定安排到位，咱们确保统计处移交的青壮，来一批咱们练一批。你放心，吾有信心，绝对没问题，登州民壮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戚建业初生牛犊不怕虎，毫不客气地向顺天府各房主官分派任务。到了这个拼命的时候，就不是客气的时候了。

    到底是手上沾过血的，众人一时倒是被戚建业的霸气唬住，不由自主地听命行事。

    事到临头，上下同欲，戚建业也是故意借着这股势头，按着各房司吏做事，有意树立自己敢为形象，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被他们小觑。

    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