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的密林中，回荡着悲壮的惨叫，好像野兽的悲鸣。

    “住手！”

    一声尖叫，一个全身霞光的女人冲了过来。她二十左右，穿白色蕾丝纱裙。她的脸如同刀刻，棱角清晰。五官不算精巧，组合在一起，有一股说不出的美感。一头橘黄色头发散落在肩膀上，显得飘渺、美丽。

    她冲到黑白无常面前，脚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光弧。

    “砰砰”两声，黑白无常各挨一脚，连退几步。

    “尚香！”黑白两胖子同时尖叫，嗓子像被鬼捏住一样。

    女人双手虚空一探，凭空出现两只紫色的光芒大手，一手一个捏住了黑白两胖子。用力一摔，黑白两胖子摔落在地。一阵烟气，黑白无常变回了白胖子。

    尚香没理会天云。她冲到流云知白身边，俯下身子，伸手打出一道光芒，光芒像细细的流水，进了知白的身体。霞光闪烁，流云知白停止了扭曲，恢复了正常。知白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此时，泓萱早就不见了踪影。天云一个人在地上蠕动着身体，想要逃走。

    尚香一闪，挡在了白胖子面前，“就想这么算了？”

    “尚香，您是纳兰家的二小姐，跟英豪青梅竹马，为什么帮流云家的小子。”白胖子说，“我......”

    “闭嘴！”尚香脸色铁青，“今天，你必须......”

    “等等！”流云知白咬着牙，直着腰，走了过来。尚香要搀扶他，他拒绝了。

    流云知白一步一步，踉跄欲倒，但还是慢慢地走到胖子面前。尚香跟在知白身后，虚伸着手，担心知白随时会倒下去。夕阳的光打在他身上，生出一圈涟漪。

    “流云知白，从不欠债。”

    “你只是个遗腹子。”天云面对流云知白，又恢复了勇气，“你想做什么？”

    “还债。”

    “你敢！”

    流云知白没有再说，骑到胖子身上，挥起了拳头。

    一拳下去，胖子脸上开了花。

    “打得好！”胖子大叫。

    知白又一拳，打在白胖子鼻子上。鼻血一下冒出来，红了整张脸。

    “再打！”胖子嘴硬，满是血的脸一笑，有些狰狞。

    “好！”

    流云知白刚经过一场折磨，身体虚弱，脸色惨白。但此刻，他的脸竟有了兴奋的红晕。又是几拳下去，一拳比一拳重，白胖子脸烂了，不叫了。流云知白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拳又一拳，拳拳用尽全力。

    尚香站在一边，抱着胳膊，一句话也不说。

    “求我啊！”流云知白脸上浮现病态般的晕红，“求我，我就饶了你。”

    白胖子闭上眼，不说话。

    流云知白继续打......一拳一拳，如重锤击鼓......

    “对不起......”白胖子忍不住了，开始求饶。

    “哈哈......”流云知白癫狂大笑。他没停手，反而下手越来越狠，笑声越来越畅快。“哈哈......”

    王浩没有继续看下去，跳下楼顶，回了房间。他作出决定：破釜沉舟——辛午说过，斩念，一定要有高手护法；否则，一旦出事，就无法挽回。但王浩要自行完成斩念。

    内世界里，九头九尾的怪兽没有出现。王浩回到了小山村，还是那个夏天。太阳浓烈，骄傲的放牛娃穿着一身破旧衣服，翘着腿，慵懒地躺在阴凉处的大石板上，一个大草帽盖住了脸，只露出草帽下的一根草梗。

    “你怎么来了？”放牛娃嘴里嚼着草梗，说话含糊不清。

    “我想你了。”王浩说。

    “想我？”放牛娃的笑声充满嘲讽，“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从没回来看我。”

    “我现在来了。”

    “你想知道什么？”放牛娃能窥破王浩所有的想法，甚至王浩自己都不知道的想法。

    “我不知道。”

    “你在犹豫，”放牛娃说，“你打死三瘸子的时候，犹豫过么？”

    王浩摇头。当时，王浩想打死三瘸子，立刻就动手了。两拳打死了他。

    “你想回到以前，受三瘸子欺负么？”

    “我受够了。”

    “你走在野兽丛林，没有一点手段，能活下去么？”放牛娃说，“你在畏惧什么？”

    “我......”

    放牛娃一把抓下草帽，猛地坐起来，“你怕别人把你当怪物！”

    “是。”在放牛娃面前，王浩无所遁形。

    “畏惧歧视的目光，就放弃吧。你可以回村里，”放牛娃“噗”地吐出草梗，声音清晰起来。“昕洁没有等你。她以为你死了，又嫁人了。”他鄙视地看着王浩，“就算你没死，昕洁也不会嫁给一个杀人犯。”

    “你混蛋！”王浩怒了。

    “你没有选择！”放牛娃始终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但他说的话是正确的。

    沉默了很长一会，王浩说，“我们是不是要说再见了？”

    “不。”放牛娃戴上草帽，又躺下了，“你是我，我也是你，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们要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了。”

    背后传来一声嘶吼。

    王浩转身，九头九尾的怪兽出现了：失去了夜色掩护，它的身材小了很多，像一只畸形的大猫。

    “去吧，”放牛娃躺在大石头上，惬意地乘凉，“释放自己。”

    王浩点点头，对怪兽说，“来。”

    “呜......”怪兽弓着身子，发出威胁声。

    王浩心中一动，右手开始发生变化。

    “呜......”怪兽感受到威胁，全身毛发膨胀。它低俯着身子，向后微微退缩。

    王浩一步向前，怪兽吼叫一声，猛地扑了过来。

    “再见了。”王浩轻叹一声，右手挥过，打在怪兽正中的一个头上。

    怪兽一个跟头落地，化为了轻烟。

    “哈哈......”草帽里发出大笑，“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你好洒脱。”

    “去吧，去吧。”被草帽遮住面目的放牛娃轻轻挥手，“闹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王浩睁开眼，右手依旧维持着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