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饥饿感让姚雪清醒过来。她睁开迷茫的眼，打量一下：她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洞顶有一个不规则的洞，洒下不太明亮的光。

    岩洞有很多人，散乱坐在地上，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受伤了，有的奄奄一息......地上遍布着各种垃圾，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像一个废弃的垃圾场。

    我在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做什么？三个问题激活了姚雪遗忘的记忆。往事涌上脑海......小力惨死的样子，刀子一样割裂她的心。

    小力都死了，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姚雪一点不留恋这个世界。她坐在角落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回忆着小力的点点滴滴......

    生命，就这样结束吧。

    ……

    隐约间，姚雪感觉一个人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嗨！”一个很粗糙的男声。

    姚雪没睁眼。

    “你两天没吃东西了。”他说，“再饿下去，你会死。”

    姚雪依旧闭着眼，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静静。”

    “你想死？”

    姚雪还是没说话。

    “啪”，姚雪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

    姚雪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跟她并肩坐在一起。男人正在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想怎么样？”姚雪声音了有了愤怒。

    男人的眼睛依旧看着姚雪，手指却指向了一个方向，“你看！”

    姚雪没动，愤怒地盯着男人。男人一笑，用手拧着姚雪的头开始旋转，男人的头也跟着开始旋转，最后两个人的眼睛都停在了一个方向。

    男人说，“看到了么！”

    姚雪看到：南面，有一张破旧的床。床脚有破烂但干净的铺盖，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得体，体态丰盈，与洞里女人的瘦病羸弱完全不同。

    男人松开了搭在姚雪头上的手，说，“你上了这张床，就能享受一样的生活。我知道，在外面，这算不了什么。但在这里，这张床就是天堂！”

    “我想静静。”

    “不老泉里的每个女人都想上这张床。”

    不老泉？岩洞的名字叫不老泉？为什么叫不老泉？姚雪心里闪过刹那间的疑惑，但这点疑惑马上被沉沉的哀痛压了下去。

    “你再看。”

    男人的手再次搭上了姚雪的头，五指像铁箍一样，拧着姚雪的头转动。姚雪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看到了：岩洞里都是女人，除了眼前这个，没有一个男人。

    “看到了么？”

    “我想安静待着。”

    “有意思！”男人松开了手。

    这时，两个女人拿着一些面包走了过来。

    “飞哥，”一个女人说，“该吃饭了。”

    “给她几个面包。”男人站了起来，背对着姚雪，说，“我叫李飞，你可以叫我飞哥。在不老泉，一切由我说了算。你想明白了，可以随时找我。”

    “......”

    “珍惜面包。”男人说，“不老泉，三天补发一次配给。每次配给都不充足，抢夺面包会死很多人；等待补发的时间里，又会饿死很多人。”

    李飞从女人手里抓了一把，拿了四五个面包，回了大床——床上的女人跪着迎上去。两个女人看了姚雪一眼，笑呵呵地把剩下的面包放下了，也离开了。

    夜幕降临，姚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几个面包躺在地上。饥饿从灼热的烧心感，变得有些麻木，意识越来越迷糊——姚雪虚弱到了极点，出现了幻觉：小力出现了......他倔强、麻痹，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屑一顾。

    姚雪摸着小力的脸，触手真实......小力笑着、笑着，回到了婴儿时期，白白胖胖的娃娃开心大笑......姚雪握着小力稚嫩的小手，心逐渐平静，仿佛大江滚滚东去，最终归海平静。

    人生，就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姚雪手上传来电击一样的感觉。

    姚雪不由得睁开眼：黑夜，月光黯淡，模糊看到面前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放手！”一个女人的声音，“你都要死了，放手。”

    姚雪的右手握着小力的手，怎么会放开？她更加用力握住。

    “放手！”女人掰姚雪的手指。

    姚雪用左手帮着握住右手！

    “疯子！”女人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姚雪手上，“你要死了，还不让别人活。”

    姚雪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女人疯了一样，一脚脚踩在姚雪手上，“放手，放手，放手！”

    姚雪的手被持续地踩踏，麻木了，不由得松开了。女人弯下身子，准备拿走小力的手！

    姚雪心里一股怒火，从无到有，一下子燃烧起来。

    “滚！”

    姚雪大喝一声，像饿虎死前的咆哮。岩洞里，发出阵阵回音。

    女人害怕了，愣了一下，跑开了。

    这一声吼，也耗尽了姚雪的力气。她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不是想死么？”声音粗糙，李飞来了。

    “我可以死，但不能被侮辱。”姚雪在地上摸索，说，“把小力的手拿给我。”

    “这里没手。”

    姚雪继续摸索，但没有找到，“给我。”

    “哦。”李飞蹲下身子，拿起一个东西放进姚雪手里。

    姚雪紧紧握住——但这不是手，是一个袋装面包。

    “是你要的手么？”

    姚雪沉默了，思想也渐渐清晰了:小力早就死了，不会再出现了。她就算死，也不会再见到小力了。她一直握着的，不是死亡，而是生命。

    “吃了它。”李飞的声音充满诱惑，“就能活下去。”

    姚雪把面包塞进了嘴里，但面包外面裹着塑料袋。牙齿在塑料袋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想死，由你！”李飞说，“你想活，也得自己争取。明天，会有新的面包。”

    李飞转身走了，留下姚雪和一个裹在塑料袋里的面包。

    姚雪想了好久，迟钝的大脑才想起撕开面包袋的方法。姚雪轻轻摸索，找到了塑料袋的边缘，用牙咬着，撕开了。

    “刺啦”一声，是希望的声音。

    面包进了嘴里，嚼几下，干涩地经过嗓子，滑进肚子。胃里掀起一阵巨浪，传来酸痛的感觉......一个面包进了肚子。姚雪渐渐有了力气，伸手摸索，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面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