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也曾见过鬼物，可觉得其同世俗众生有何不同？”丘子仁询问道。

    “要说不同，便是那鬼物只剩执念了。”黎祝回想起先前所见饿死鬼，以及那郭北县中各类鬼物，心中同自己熟识的人比较。

    “正是。”丘子仁点了点头，“若想要通过鬼门关，大巫要做到同那鬼物相似，所谓归根复命，死而不亡。”

    黎祝咧了咧嘴，先前说什么死物，他还以为要让自己学什么颠倒阴阳的大神通，还暗自盘算自己潜能点是否不够，要不要趁这几日去远一点的地方多积攒点，原来只是要自己装成死物。

    致虚守静，归根复命。丘子仁却是将那道德经中言语打乱，用以阐述自己所说。

    见黎祝明悟，丘子仁取出一张紫色符篆，将其交给黎祝：“到时候，大巫谨守心神，带上此符，便可直入地府。”

    黎祝接过符篆，只觉灵台清明：“如此，多谢老人家了。”

    “那老道就暂且告退，去修晚课了。”此间事了，丘子仁也是告辞。

    黎祝点了点头，目送丘子仁离去，随后摩挲着手中符篆。

    少时，窗外天空竟有鸟影掠过。

    “这道家本领，倒也是稀奇。”

    黎祝抬头看了一眼。

    这符篆竟是能将黎祝身上刀兵戾气掩盖，黎祝先前察觉不到，可窗外不过半里的飞鸟却是让他心中有了几分波澜。

    须知先前，自己周遭不说百兽退让，可也差不了多少。

    黎祝倒是对此行有了几分信心。

    “槐木县，黑山老妖……”黎祝喃喃道。

    他等了好久了。

    ……

    当日夜，三人潦草吃了几口，谈论了一些修行中杂事，语尽便各自回房歇着了。

    临分别前，燕赤霞却是有些心神不宁，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燕兄，有话但说无妨。”黎祝见状便开口道，丘子仁也是好奇看向燕赤霞。

    “黎兄，丘真人，是这样。”燕赤霞整理了一番话语，也是开口说道，“此地有不少被槐妖挟持的鬼物，我等该如何行事？”

    三人先前闲聊斩妖除魔一事，却是对那为恶妖魔一概行雷霆手段，对为善的却是行径不一，燕赤霞此时知晓利害，倒也不好依照往日习惯来做，只好向众人问询。

    “此地无旁人，又有我燧火笼罩，若有鬼物燕兄暂且忍耐一番，等那鬼门大开时一并了账便是。”黎祝沉思片刻，却是开口言语道。

    黎祝心中忧虑身处地府的槐木县百姓残魂，纵然心中有些许无奈，可也只能如此行事。

    “可，要是遇到那从未害人的呢？”燕赤霞问道。

    黎祝看向燕赤霞，却没想到他一副粗豪模样，倒也有几分菩萨心肠。

    “从未害人，送进地府转世便是了。”黎祝一言定断，见燕赤霞神情舒缓，众人便各自回屋。

    黎祝回到屋内，却是有几分思忖，这地府转世，究竟能否运行却也是难说。

    不过后土娘娘还在，大抵秩序是不会轻易倾颓的。

    想到先前同黑白无常言语，黎祝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巫幡，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稳妥之心。

    毕竟，那可是后土娘娘。

    ……

    月明星稀，黎祝却是睁开眼睛，缓缓直起身子。

    “请进吧。”

    吱呀。

    屋门微开，从门外钻进一白衣女子，面若桃花，身姿窈窕，正是那白日水中嬉戏的女子。

    女子进门，却见屋内漆黑一片，正愣神，却瞅见原本床榻方向，半空中一对火光萦绕的双眸。

    女子心神一紧，便是跪倒在地：“求大巫救救奴家。”

    白裙迤逦铺地，那张小脸上泪光盈盈，却是一副月下仙子泣泪美景。

    黎祝却是不解风情：“聂小倩，对吗？”

    “正是妾身。”聂小倩听黎祝道出自己身份，心头又是信服几分，对着黎祝恭敬行礼，又多了几份情真意切。

    “待鬼门中开，我送你去投胎如何？”黎祝前世看过数遍倩女幽魂，对聂小倩经历也是殊为感叹，当下见其通体清气，并未害人，倒也愿意救其脱离苦海。

    至于去做什么宁采臣之流，黎祝倒是不屑一顾。

    他又没有那么饥渴，连女鬼都不放过。

    谁知聂小倩言语却是让黎祝一愣：“妾身得大巫援手，自是能够脱离苦海，但若是等到那鬼门关大开，这周遭却是另有祸事。”

    “愿闻其详。”黎祝想到燕赤霞先前所中蛊毒，隐约有了猜测。

    “大巫容禀。”聂小倩立起身来，整理了一番语言，“那槐妖手握一蛊虫，若是等鬼门关开，便会将蛊虫通过那些往返阴阳的鬼魂四处散播，到时恐怕这一带都会成为鬼蜮。”

    “而收纳而来的血肉魂魄，会将那阴间大鬼修为供养到不可思议境地，到时候那尊大鬼一旦出世，恐怕整个大楚都会成为其血食。”

    黎祝倒也不清楚其中关窍，闭目沉思，随后张口问道：“槐妖手中蛊虫从何而来。”

    “大楚皇室。”聂小倩咬牙切齿说道。

    “我要是没记错，大楚皇室皆是走巫的吧。”黎祝眉头紧锁，对聂小倩言语有些不信任。

    他倒不是单纯怀疑聂小倩的话，而是毕竟大楚皇室为巫，黎祝不了解大楚皇室，但是他了解巫这个字。

    所谓顶天立地，为众抱薪者，方可称为巫。

    就算后辈不孝，走不了那般气血之道，然而是走了些旁门左道，行那蛊虫之巫，可终究承袭了这个字，空口白牙说大楚皇室要同妖魔沆瀣一气，黎祝倒是不太肯定。

    不过，那蛊虫，却又正符合先前那本书中描述。

    “家父曾为京城大官，被那皇帝下令满门抄斩，便是因为查出了大楚皇室的阴私。”聂小倩解释道。

    “那大楚皇室，皆被培养出来的一条天龙所蛊惑，欲趁天庭消失，去做那天上皇室，又怎会在乎我等下界百姓？”

    黎祝见聂小倩言语字字泣血，身上灵性却又清澄如初，倒也明晰，恐怕聂小倩所说句句属实。

    这巫中后辈，竟是走了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