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闲谈
在广州西城,小朝天椒在家里的大堂上一个八仙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几岁,将近五十岁的样子,国字脸,脸上棱角分明,线条极其刚硬,两道眉毛又粗又浓,显得极有威严的男子。
他说到激动时,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翻过来扣在了他的手上。顿时他烫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右手不停地甩动着,手背上的茶水随着他右手的甩动而脱离了他的皮肤。
这时小朝天椒快走了几步,一把抱住了他的甩动的胳膊,并用手并用嘴不停的在上面吹气,边吹边说着“呵呵就好了,呵呵就好了,我每回烫手,妈妈都是这样给我吹的,一吹就不疼了。”
那个男人随着小朝天椒力气转动手臂,林玉玦抱住他的手便停止了甩动,生怕自己碰疼的这个小家伙,说着伸出左手把他抱起来,随后又坐到椅子中,对着站着面前的林夕说:“这次就算了,如果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转头对小朝天椒说:“玦儿,真是聪明,你这么一呵呵,我就不疼了。来给二爷爷说说你还有什么本领?”
林夕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转身跑到了大堂之外。大堂之外,有一个人正抱着膀子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热闹。
他看林夕出来,然后对林夕说:“还行,没挨揍,说明今天爹还不怎么生气。不过你也幸亏那个小家伙。如果你要是没有那个小家伙的话。我爹,最低给你两脚。”
这个人是马长天是堂屋里的林海候的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卢长安他们两个娶的都是合浦谭家的女儿。
就在林夕在小朝天椒的掩护之下逃出堂屋的时候。在广州城的天香楼中有一群人正在议论事情。
天香楼门前的街道,时而有小商贩的叫卖声传起。跟着楼前的热闹不同,楼后的院落却显得静谧在一个独立院落之中,院子的正中有一片荷塘,里面的残荷像一只只枯手抓向了天空。
水池有一个水榭耸立在池塘当中,水榭当中围坐着二十来个人。他们的手边都摆着一张张矮桌上面有一些瓜果和菜蔬,还有一个酒爵立在旁边。坐在为首的人看了看众人已经吃喝的差不多,便挥了挥手,伺候的侍女便鱼贯而出。
为首是一身华贵的装束正是居中而坐,两边足足分咐的十几号人他们南直隶,湖广地区有头有脸的乡绅或盐商的代表。
只是,为首的人的看,已经没有其他的外人。他的脸上脸上正是浮起怒容,一拍他身前的桌案,大声的对着旁边的人质问。“真是胡闹。究竟是谁动的手?”
“徐管家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你家主子,你没有权利质问我们。”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三绺长须,面色红润,儒冠儒服的老人。说话的是和他同来的是一个俊俏的美少年,他坐在左侧下手的解开了胸前的衣领,上面还搭着一条洁白湿毛巾,嘴巴微微张开着,翘着二郎腿,形象全无地坐在椅子上。
坐在水榭中的众人。听闻到那个美少年的话,纷纷把眼睛望向了他,想起昔日这位嚣张公子哥的言语,很可能便是这位做出了那等胆大妄为之事。
修美公子看见众人都望向他的怀疑目光,他显得后知后觉,连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你们瞧着本公子作甚?此事可跟本公子没有关系。我只是痛快痛快嘴,真要干的话,那不要花银子吗?我又不是家主,哪能轻易的垫出大笔的银子。”
这时那个三绺长须,面色红润,儒冠儒服的老人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朗声说道:“我的这个晚辈虽然平时有些不着调,但这件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咱们好不容易稳定下现在这个结构。如果一旦打破。那会迎来不可知的后果。咱们不会放着钱不赚一定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我只是提醒大家不要忘了70年前的事。”
说着他捋了捋自己颌下的胡须,又看了在座众人一眼,轻声的说道。“至于是谁袭击了林家的船队?想把他们干掉?其实也不难猜,毕竟跑这条道路的不止我们这一伙人。其他人想给我们找一些麻烦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那个徐管家说:“虽然我也知道除掉林家会使我们多分一些钱。干掉他们家的武力是一个不错的计谋,必然减少很多麻烦事。但这么潦草的的行动,不仅没有解决掉大麻烦,反而给了林家借机发难的机会,还损失了一大部分的精锐。
要知道,那些可都是披甲的家丁啊。虽然是有人从朝廷的募兵中“借的”,但是我们毕竟也花费了很多的力气。而且动手的人也没跟我们大家通一声通一声气息。如果万一出现了什么。麻烦还要打我们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徐管家略一停顿,然后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动手之前最好。要让大家知道,然后统一行动。就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派出的人手被干掉,大家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我是带着代表魏国公府来的,也是大家推举的行首。”
说罢便是摆出了国公府大管家的威严,徐徐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徐大管家特意重重的望了一眼美公子,他有些拿捏不定美公子的话是真是假。
在前年松江的聚会上,这位历来目空一切的美公子明显的表达了除掉林家取而代之的意思。只是现在,美公子却是缄口否认,不承认他是那场英岛战斗的幕后主使。
众人都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或者瓜果放在手中或者用嘴咬着。看着像是在潇洒的吃喝,实际上众人的脑钟都在飞速的旋转着,他们都在想却不知美公子是真的没有做,还是因为失败而不想引火上身。
这是那个三绺长髯的老者又说话:“我们陆家虽然声势不如诸位,但是我们陆家也是有担当的。在坐都是自己人,如果是我们做的,我们一定会承认。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我这个孙子虽然平时狂妄不羁经常随口说一些激愤的话语。但我可以以家族的名义保证,这件事真不是我们做的。”
这是他下手的坐着一位富态的40多岁的男人拿起桌上的一个瓜果,在手中扔了两下,说道:“我倒是相信陆兄的。我,陈博平只是再次提醒诸位,不管是谁做的。此事已经失败就罢了。不管是兵士的伤亡。还是经手办事的人。不知道诸位处理好了没有?做错事情不怕,尾巴一定要处理干净。不然被人抓住了可就不是赔礼道歉的事情。好了,我们聚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五天之后开会,我们要提出什么条件?然后把今年该分的东西分一分。是不是徐管家?”
徐管家自然是乐得不知,之所以对着在场的众人认真的告诫。则是他们家身为领头人的必要的责任和担当。现在看有人出来把这件事岔了过去,连忙乐不得的转移话题。
在场的众人和熟识的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感情,这位徐国公的管家代表它的主人发出这份询问,只是为了推脱责任,万一是他们这些人下的手来个推脱自己不知。
不过也难怪。徐家虽然是国公,但林家也是勋贵武将中的一员。如果两家撕破脸的话,那就不是死一个两个人的问题。
而且也不利于徐家这个南方武将的默认的总头领统率其余的勋贵家族。不过面对着魏国公管家的话,他们不得不回应,于是大家便用一阵尴尬的笑声做了一个含糊的回复。
徐管家喝过一杯茶水,这才将手搭在一个精美的木盒上语气轻松的说:“我这次带松江那伙人给我们提了个意见。他们要求今年他们多分一成,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们把总体价格提高一成。第二就是把我们手中的份额分出去一成,具体怎么选看大家的了。”
说完,徐管家像没看见底下的那些人眼中的不满一样端起了茶杯,然后喝了一口,冲大家说道。
“今年跟去年一样,这里一共有100张票子。大家议一议吧。”
在听到这句话后,全场的气氛当即一凝。哪怕钱是大风刮来的,但让他们突然平白的牺牲一成的利益,一是让他们心生不满。
来自湖广的陈仁德的性格沉稳,在观察到其他人的反应后,对着同来花万水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已经猜到这个国公的管家打的主意,但是他不打算做出头鸟,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来自南直隶乡绅似乎同样是这个打算,却是纷纷观察旁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位魏国公的管家。
“凭什么,每个地方所分配的配额都是规定好了,为什么他们松江要多要一成?”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如此的顾虑,这个声音的主人,年轻男子一脸不屑的站起来,用手指着徐管家说道。
反对的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的心中暗地一喜,便是纷扭头看过去正是素来目中无人的孔浣来。
孔公子本名叫孔繁修,字浣来。山东孔家北宗的直系子弟,年仅20岁出头,为人嚣张跋扈这一次是在家里惹了大祸,是此次会议的孔家代表人,作为孔家的直系族人向来都是目无旁人。
不过,作为孔子的后代。一般人也不会轻易得罪他。所以就养成了他这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
他淡然一笑,却是打开纸扇,一本正经的说:“虽然松江衣被天下,也是我们这些人重要的交换物资之一。只是突然将价格提高了一成,却不知是货源那边提高了价钱,还是跑海路的那帮人坐地起价,亦或者是你自己想要填补的亏空呢?”
水榭中一众人等当即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望向了徐管家。
大家却没想到,这位孔公子直接将魏国公管家的小心思给捅破了。徐管家得脸色阴沉,眼睛用力地瞪向孔公子。他却是浑然不惧,摆动扇子微笑着继续说:“徐管家手里的这些票据。对于我们来说,需要付出真实的东西来换取,并不是由徐管家赐予我们的。我们得到这些票据,南直隶要付出精美丝绸,松江棉布,湖广这边要出很多米粮了。”
“松江那边无缘无故的要提高售价或者要我们给他们一成纯利。总归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是啊,接下来的生意难做了。”
“哎呀,今年还不知能不能赚到钱呢。”
“孔公子说的没错,若是没什么合适的缘由的话,这一成我是万万不敢给的。”
人们心里自然是1万个不愿意,根本不想从口袋里面掏钱。现在看着孔公子做了出头鸟,自然是乐于附和起来。
徐管家这时轻蔑看着嚣张的孔公子说道:“广东这边的人真正要换的是松江布、江南丝绸还有瓷器,这些东西你能拿出来吗?如果不给松江和江浙一些好处,能让他们痛快的拿出东西来吗?拿不出东西来。你们凭什么让广东这边给你们海盐吃。虽然他们这边盐便宜,但是他们要运到我们的手里。如果不能拉回去能够卖出南洋的货物,他凭什么给我们盐?”
孔公子看着坐在上首的徐管家说道:“松江那边难道不需要我们山东产的棉花吗?松江那些人的地都种了桑树用来养蚕的,他们难道不需要湖广的粮食吗?如果他们不把这些盐交给我们,我们凭什么给他们棉花,还有湖广的粮食?让他们拿银子来买吗?难道上回银子被盗匪抢劫的经验教训,难道他们还不吃一堑长一智吗?再说我们这里虽然拿的是广东的盐,但是你别忘了我们那里是淮盐的产销区,我们虽然拿着粤盐能够卖出去,但不等于淮盐的那帮山西佬和徽商们会让我们平平安安的卖盐,难道他们不会降低私盐的销售价格吗?”
“孔公子。请不要威胁他人。我们设计出来的这套体系。徐国公是有大功劳的。如果没有他居中联系,我们怎么会想起用盐来替代银子进行交易?”这是那位三柳长髯的陆姓老者连忙开言劝导。
这个老者叫做陆平言。是是陆家家主的弟弟,这次是代表他们江南一方参加五天之后的聚会的。可以说是在屋中所有人的代言人。所以他的说话,还是有一定威望的。
孔公子看了看陆姓老者,拱了拱手,坐了下去,便没有再说话。
陆平言此话一出,众人却是纷纷摇头苦笑。谁都不会选择轻易放弃份额。他们都有自己的食盐销售渠道,且当地县衙还不敢查他们,只要将盐送到了他们所在的区域,那便是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
纵观整个江南,若说什么最不愁卖,那便是百姓离不开的食盐。相对其他地区而言,江南的百姓购买力相当强,只要不漫天叫价,根本就不愁卖。最为重要的是,孔公子说的还有些道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实则淮盐这无疑是一个威胁。
虽然用手中的棉花和粮食换取食盐,利润可能会削薄一点儿,但这却是一笔稳赚的买卖。而且食盐只要不受潮或者受到雨淋,是不会受损的。即使一时卖不完也不会像粮食和棉花那样容易变质。没有人真会因为这点利益而轻易放弃这桩好买卖。
徐管家仍然一言不发,却是将目光望向了水榭中的人等。他本以为这帮人赚的盆满钵满,要他们多出点银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却没想到这帮人如此不识好歹。他同时心里也知道,自家主人打的主意是行不通的。
主人本想从这些供应商里剥夺一些利润,从松江那里再换一些货物交给广东这边让他们再多提供一些食盐。看来只能在商议的时候用银子或者让这些人多提供一些东西。加大与广东这边的食盐贸易。因为他的主人预测淮盐那边可能会出大问题,要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
这时孔公子啪的合上扇子,一副话不惊人语不休的样子说:“要我们所有人都掏出一层份子来,由国公府统一调度把林家给灭了。从他们手里夺过食盐的采购权。本公子倒是愿意掏的。”
湖广的代表之一谷天石正喝着茶,听到这话便是忍不住喷了出来。胡伯仁等人不由得瞪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孔公子,又是心有余悸的望向徐管家。
陆公子两手一拍说道:“孔公子大气。”然后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接话道:“我可以出两成。”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鸦雀无声,同时心里默默的想到若是他们真的出了这笔钱买林家的命,成功的好处恐怕都会落到徐、孔、陆三家的手里。一旦事情败露,那么他们都会受到株连恐怕这条商路就会断绝。
人家这边需要货物可以花银子买,不过是多了道手续买盐而已。但是自己这些手里的东西如果要是换成银钱的话是不如食盐方便,就是银子在运输过程中很容易失手。而盐这种东西量少了不值钱,量大了不容易卖出去的所以相当保险。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林家是南海卫指挥使而且还掌握着一部的兵力。如果要想消灭林家,就得把他们手中的军兵一起消灭。
那只有一种方法,集中精兵把他们剿灭,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攻打府城和兵营这可是谋逆的大罪。虽然他们敢于贩卖私盐,但并不代表他们敢于拿全家人的性命冒这个险。
“此举万万不可呀。”
“对呀,我们可不能这样做。”
“若是如此,本员外便不参与了。这些票据我们也不要。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卖我们的粮食。”
“哎。嗯,哎,孔公子多喝点水,消消火,年轻人火气这么大不好。”
湖广的乡绅,员外等人当真是被吓一大跳。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连忙纷纷表态。
“孔公子当心祸从口出,谋害大明官员之事,此乃谋逆之罪,你也会有此等恶念?”
徐管家看着吵闹的众人,连忙澄清自己。他是堂堂的世袭国公府的管家,跟着魏国公有绵延百世的富贵荣华,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利润而铤而走险?
徐管家看着陆公子跟着起哄,他差点被气得吐血,眼睛颇是复杂的望向孔公子,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徐管家打开了盒子,看着盒子里的那些票子。这些票子如同山西票号的银票一般,印式、花纹跟银票相似,字体上有很多防伪标识,足足100张之多。这些被他们称为盐票的票子。实际上也和银票起着一样的作用。只不过一个能拿银子,一个是能取盐而已。
张员外没有当即接话,而是小心翼翼地问:“不知价钱如何呢?”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纷纷望向了徐管家,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含糊不清。
徐管家的额头青筋冒起,但还是压抑着胸中的怒火,望了一眼那个满脸幸灾乐祸的孔公子。
徐管家暗暗地咬咬牙齿,恨恨地望了一眼孔公子,直接将打开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对大家说:“这是100张票子,份额跟往年一般。你们可以全部任取,估量自己手里的货物亦可认领一部分。如果拿不出东西,就要以市价的两倍以银两赔偿,大家,好自为之。”
众人听到话,心里便是笑了。发现这位孔公子其实蛮可爱的。若不是他站出来胡搅蛮缠说不好还真给魏国公的管家摆了一道,乖乖的孝敬了一成。现如今,他们不仅不需要付出这笔钱,而且还没有得罪这位魏国公府,得到了最好的结果。接下来便是认购。其实流程很是简单,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份额,可以全额认领或只认领一部分。
泰兴的张员外上前去取得两张票子,对着众人微笑着说:“本员外只有两张票子,若是谁愿意割爱的话,本员外可以进行认领,出去便请他吃酒。”
众人依次上前自行认领,全部都是领取他们各自固定的份额,并没有出现主动放弃或少认购的情况,气氛显得其乐融融。
孔公子将扇子插在背后,便是上前伸手抓向桌面上的票子。
“慢着。”徐管家看着孔公子想要抓走八张票子,却是突然出言制止。
“你孔家和陆家各扣下三张票子。作为给松江府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