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童趣
林夕两人看着张婆婆的儿子走出大门。这是林夕低声向舅母嘱咐道:“这几天,就以外婆身体不好为借口,让外婆不要出屋子,尽量少喝张奶奶接触。”
石徐氏点了点头,然后对林夕说:“你快回去进屋里安慰一下你外婆,我给你们做饭,一会儿你舅舅回来了。你再和你舅舅仔细的说一下。”
林夕这时抬起头突然发现院子里有一个人四十岁的样子,也就比平常人年轻一些,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瓜皮帽,身上穿着黑色的棉袄,还戴了个大围裙,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脚边放着一只六七十公分长、二十多公分宽、三四十公分高的长木箱子,箱子里面堆满了小布袋,几个布袋里还露出钉锤之类的工具,此时他周围也站了好一个人,正是那个什么都好奇的林月华,他是跟着林夕出来的。但是马上又被这个修补瓷器的匠人吸引了目光。
此时那个匠人再在围裙上垫一块皮垫子,手里拿着小半只破碗,正拿个稻草刷子在刷边缘,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补碗匠。他的面前的地上放着摔成两半儿的瓷碗、分裂成四五块儿的碟子酒杯,水杯,水壶等物品。刚才张奶奶过来。看完奶外婆是一方面,主要原因就是把这个修补瓷器的匠人带到石家来。因为此时的百姓都是舍不得扔下一些家里的旧家似的,都是修修补补再用,尤其是张家,石家这种突然间暴富起来的人家,还保持着一些当穷苦百姓时的生活习惯。
不过这个补瓷酱也虽然生意可能不少。但是将这只碗补起来,铜钉就至少要十几颗,还要抹上瓷粉补缝隙,尤其像这种上门儿的生意。挣的虽然比摆摊儿的多一些,这完全就是赚的辛苦钱而已。因为很原因,很简单补碗是需要用铜钉的。而铜在这个时代就是钱所以他们根本挣不了多少。
林夕虽然说是两世为人,但是在他上一世的时候,这种传统的手艺已经消失不见了。具体原因就是生产力发展,瓷器的价格大幅度下降。人们摔了碗再重新把它补起来,既难看手工费也不便宜,还不如买一个新的。
林夕的好奇心起便和林月华一起凑到补碗匠跟前,瞪大眼睛看着那人补碗,那人也不介意,看着他笑了笑,又专心对付手上的破碗,他先用稻草刷子,将破碗裂缝上可能沾着的碎片刷掉,然后将碎成几片的碗凑到一起,比划了几下位置,再拿一个墨条,在碗上点了好多个小黑点。
然后将其他碗片放到一旁,手里只拿着一片重复刚才的动作。等两边的黑点点完再拼接在一起,看看两边的黑点是否对的整齐。检查完毕又从工具箱中翻出一只弓弦棒、一根小木杆,一颗小钻头,将钻头拼到小木杆上,再将带有钻头的小木杆绞在弓弦棒的绳子上,再对准碗片上的小黑点,轻轻的一推一松,那钻头便在碗上钻出一个小洞来!
林月华边看边便啧啧称奇。见到这个顾客家的小孩儿看得目瞪口呆,补碗匠不禁仰着头哈哈大笑了两声,手上的活计却没停下,不一会儿钻好一个洞,他又开始钻下一个,他边干活儿边干活儿边抬起头来看着林夕说道:““小伙子进学没有啊?”
“嘿嘿,”林夕见他跟自己讲话,便呵呵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生有没有教你,‘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句话呀?”
“老师没教,不过我听过,”说着便指向他手上的钻头,问道,“这个就是金刚钻?”
“对咯,这个就是金刚钻,”
“没有这金刚钻呀,就没法在瓷器上钻孔,也就补不了碗,所以说,才有’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句话,”
那个匠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他见到林夕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却故意往边上躲了躲,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不过这个可不能玩,会弄伤人的!”
呵呵干笑了两声,别说,如果不是这人这么说,他还真想上手试一试,很明显这人看出了林夕的意思,特意用玩笑的口吻阻止了林夕的下一步动作。林夕只能尴尬的笑了一笑,只能遗憾地放弃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了。
在坚硬的瓷器上钻孔很费时间,但是在补碗匠熟练的双手下,那只破碗的边缘很快便出现一个个小洞,将所有的黑点全部钻出孔来。
那人才将金刚钻小心翼翼地放到工具箱里,转而拿出其他工具,一边摆弄着破碗,还一边跟林夕解释,“看见了没,这个叫’锔子‘,其实就是铜钉,要用这个把碗缝起来,就跟缝衣服一样,还有这个,壮钳……”
一样样工具在补碗匠手里轮换,其实也没几样,所有的工具都展现在陈建国面前了,拢共就这些,弓弦棒、铜钉、壮钳、钻杆、金刚钻头、碗索绳、钉锤。
碗索绳就是用来将碎碗固定住的,方便补碗匠修补是一门技术活。
一会儿,一只本来碎成了四片,如今被拼凑成一个整体,但浑身布满铜钉的大碗就出现在林夕面前,不过这时候还没完,修补到这个时候只是器型完整了,碗拿回去只能吃饭,不能盛水,
所以需要把裂痕缝隙一并修补好,才是一只完整的好碗。这就要用到瓷粉了,补碗匠小心翼翼地用指头从袋子里捻出一小撮瓷粉,放在已经调和好的鱼胶上面。混合均匀后细仔细的涂抹在调缝隙上,又是一番折腾,最后,一只布满铜钉的大碗终于修补完成。
这时在林夕身后站着几个人,其中姚石氏看着蹲在那里撅着屁股,目不转睛看着工匠将修补大碗的林夕河和林月华两个人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时是心里长出一口气。
这时候的林夕才是一副小孩子正常的样子,刚才那种沉稳的林夕处变不惊的处理事情和给自己治疗的时候,姚石氏感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而是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一个稳重的男人。
林夕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个人将地上的四五件瓷器全部修补完毕之后才站起来,他此时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林夕转过头来才看见外婆坐在一张竹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筲箕双手在那里不知道在挑着什么,旁边放着一个小的木斗。
要是看到林夕站起来,便笑了笑说:“旭儿累了吧?来上外婆这里坐一会儿。”
林夕挪着僵硬的腿来到了姚石氏的身边坐了下去和外婆继续闲聊起来。
林夕选择一些有趣的事情说。尤其是那个小朝天椒,林玉玦得一些事情,那个家伙十分可爱,做的某些事情一说出来,不用添油加醋,便显得十分可爱,便逗得外婆笑的合不拢嘴。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林夕转头只见一个身材圆润富态的男人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精明走到蹦蹦跳跳的少年岁数比林夕大,上那么个两三岁。
林夕连忙站起来。跪在地下要扣头,但是那个中年人紧走几步,林夕的双腿刚接触地面,便被他拎了起来,说道咱们都是亲人,不没有那么多礼节要求,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儿子,是你的二表哥叫石天玉。你大表哥在马尼拉叫石天鸿。”
这时床上的姚石氏问他的儿子:“你今天出去商会交给你的是什么货物?”石松亭来到床边坐下来,然后看着已经不咳嗽的母亲对他说道:“商会的那帮王八蛋。给咱们找的是1000套竹子编的吊食盒。还有两万斤的咱们家喂猪的那种薯块。”
姚石氏叹了口气说:“这两样东西都有点儿不太好卖呀。”
石松亭笑着说道:“唉,大不了赔钱卖吧。不过咱们家的吊食盒不是前些日子坏了吗?我拿了两个新的,还拿回来100斤薯块儿,不过他们找的薯块儿比咱们家种的要大。娘,要不咱们出去看看?”
石松亭可能从妻子那里知道了林夕对老夫人的诊断,所以想哄老夫人到院子里去晒会儿太阳。
老夫人觉得自己身体还行,加上担心儿子。便在众人的搀扶下穿鞋下床,来到了院子当中。
院子中放有两个竹框,里面装着一些红色的东西。在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圆圆的上面带着盖子的竹篮,圆圆扁扁的,在篮子上面有两个十字形的上用细竹篾编程的提手两个提手的交叉处有一个木钩。
林夕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用手提起来仔细的看着。旁边的石月荣给林夕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吊食盒把吃不完的东西或者是干粮放到这里,掉到厨房的房梁上,可以防止老鼠啃咬。这时旁边的林月华,拿起竹筐里的东西。送到林夕的眼前说道:“十一哥,你认识这个东西吗?上次来的时候我还吃过,甜甜的,可好吃了。”
这个东西林夕还真认识。只不过他是在上一世认识的,这个东西就是红薯。红红的皮里头的瓤是黄的,是一种非常好吃的小零食,但是这个东西不适合当主粮吃,如果当主粮吃会烧心的,而且爱放屁。
林夕刚才听石松亭说石家拿这个东西喂猪,不过倒是一个很好的用途。于是林夕逗林月华说道:“舅舅刚才说这个东西是喂猪的。难道你觉得好吃是因为你属猪的吗?”这是旁边的石月荣不满的说道:“谁说这东西是喂猪的这东西人也是很好吃的,开始我也是很爱吃不过这个东西如果光吃它的话,有些烧心,而且吃多了容易……”说到这里,林月荣突然闭嘴不说了,停了一下便转移话题了。
“不过这个东西产量很大。咱家种它主要是用红薯藤来喂猪,这些底下的红薯块儿是给人当粮食吃的,虽然有一些缺点,但是这个东西一年四季都生长,而且不用费什么心理打理。所以我们所以我们家就在荒地上种了很多。并不是你说的专门儿是为了喂猪而种的。”
林夕从书上看到红薯的一些奇怪的特性。因为它是原来长在高原上的一种农作物。所以昼夜温差越大越有利于红薯生长,因此,它在中国的北方地区的生长期内有两个阶段瓜块长得快。
第一个阶段是春末夏初,天气越来越热,晚上还比较凉快,瓜块开始快速膨胀。进入伏天以后,夜间也很热了,白天黑夜温度相差不大,瓜块也就长得慢了,甚至基本停止了生长。进入初秋,白天的温度依然比较高,可夜里逐渐变凉了,这时候它又恢复了快速生长,也就是进入了第二个膨胀期。
在广州只有冬天这个东西才长得非常旺盛。春天可能也长得可以,但是夏秋两季这东西只长叶子不长薯块,用藤蔓来喂猪是非常正确的。林夕向林月华详细的讲述着红薯的生长特点,旁边的石松亭听的,感到非常惊奇,他对林夕说:“你以前见过这个东西吗?你怎么知道它的生长特点?我也是种了好几年之后才稍微有点儿感觉都没有你讲的这么详细。”
林夕这时才恍然想到自己又泄露“天机”了,不过这个东西引进中国的时间很早。就是林夕见过,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于是这些知识又变成了林夕那些师傅的研究所得了。
石松亭有些气愤的对林夕说道:“咱们广东这边种的少,福建那边人才种的多的。咱们这边偶尔出现也是当个稀罕物吃,福建那边的人是把它当做粮食吃的。不知道这帮家伙是从哪儿找到了两万多斤红薯给我送的。至于那1000多件竹器反倒是相当正常的。”这时石松亭长叹一口气说:“那些竹器我便宜点儿,不挣钱卖出去。可是这两万斤红薯确实实在让我为难,咱们这边的人不认这个东西。他们又不让我批发出去。而且由于咱们疍家人的特性,他们特意派了几个人监督我,不让我把这些红薯卖给疍家人。”
院子里的人听着石松婷这么说,都有些发愁。这时林夕的舅母石徐氏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卖不出去,大不了咱们不开这个店了。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两万多斤红薯大不了都喂给你那些宝贝猪。”
他的一番话吹散了众人脸上的愁容。“不过他们拿来的这些吊食盒质量真好,比咱们家以前用的那个强多了。”林夕突然拿起那个吊食盒,把竹篮中的竹红薯装了满满一盒。然后用手拎了拎,果然没有任何松动和变形的情况,这批竹器的质量是真好。
这是旁边伸出了一条一只冰冷的手,从林夕手中接过的那个竹食盒说道:“你这孩子也是顽皮,就这20多斤的东西就这么放到吊盒里,这个东西平时就装个剩饭剩菜能受多大力?你装这么多东西。如果不是这批质量好的话,早就让你装的重东西坠的变形和散架了。”
林夕看从他手中抢走东西的人是他的外婆。便讨好道:“你的手秤真准,一拎就知道这东西有20斤重。”外婆看林夕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当然你外婆我当了这么多年卖婆。手里的东西有多少斤两一拎就知道。没有十几年的功夫,可练不到你外婆我这样的水平。”
林夕听到外婆的这句自夸话,让林夕的心里一动。然后对外婆姚石氏和众人说道:“外婆,你把篮子放下,然后对着院儿里的几个人咱们做个游戏。咱们把篮子里的红薯倒回到框中,然后每人从框中随意捡一些红薯拎在手中。咱们也用手当称拎重量,然后大家报出数量,再用称称以下竹篮中的红薯,看看谁称的准今天谁数量称的准。咱们就让外婆给咱们一个礼物,你看怎么样?”
院子里的人为了哄老人开心,纷纷答应。然后一个一个的轮番的从竹筐中捡出红薯放到篮子中报出一个数子,然后再用称称剪出的红薯的重量。最后的结果还是姚石氏老太太最准,她报了一个22斤,结果称出来是22斤二两。差距最大的是林月华他报了个27斤,结果秤出来的是21斤。其他人报的虽然也有很大出入,但多半都是在半斤之内,或多半斤或少半斤。
石松亭看出林夕让众人捡红薯,一定有它的用意,便问道:“你让我摆弄这些红薯干什么?”
林夕反问道:“这个东西能吃是不错吧,而且头回吃还很好吃?”石松亭见了见点了点头,林夕又接着说道:“其实这个东西也很好卖,咱们先煮它100斤放在那里给人们品尝。然后告诉人们,大家往这个竹篮里捡,随便他捡多少。然后用手拎这个红薯估摸个分量,如果能误差在三两之内。这个东西连这个竹器一起白送给他,如果重量有错误,那就用市价把这个他们买回去。舅舅可以把这个价格设的比商会给你的价格稍微高一点就行了。”
石松亭当时就看出了这个主意的巧妙之处,双手一拍。
“妙呀,这样一来,这个东西不出三天就能卖光。哪怕剩点儿,我派些疍家人混在人群中,把剩下的红薯买回去,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也不能让我只把这些东西卖给旁人,我们自家的族人占点儿便宜,买些便宜的吃食,谁也说不出什么。”石松亭没想到他认为很难的事情,被林夕三言两语的便解决了。然后他挥了挥手。
“好了,这个事情完事儿了,咱们快点儿吃饭。然后明天咱们先祭祖,然后开卖。”
姚石氏坐在院中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些米,放在一个筲箕里,在坐在那里挑,林月华也学着抱一个筲箕在她身边捣乱。
本来以石家的财富和姚石氏的身份是不必干这些小活儿的,但是她坚持自己干,也不让家里雇佣婢女,顶多是忙不过来的时候雇佣一些短工,而石松亭也是比较孝顺,所以姚石氏一直以这种平民的方式进行生活,至于为什么择米?
因为这些买来米里面,有不少谷壳和小石头,还有跟石头一样硬的稗子,必须了,才能淘米下锅是眼神不好,漏了两颗石头没挑干净,那吃饭的时候就有崩牙的危险。
因为当时的因为大明的人买卖的都是谷子,要吃米需要米店把谷子碾米出来,也有人自己家里碾米吃,但是像石家的这样生活在城市的人大部分都选择买米。但是碾米就难免混入一些石头、谷壳和稗子,但是店家又为了利润,所以很少挑出去,特别是供给平常人家吃的糙米,精米可能还好一点。
厨房内的石徐氏带着女儿从米缸里舀了三升米,这个时代“升”这个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形状四四方方一个木盒子,但没有盖,下面小一点上面大一点,像是个倒过来的梯形。
而且大明的升有两种,一种是盛粮食用的,不防水,还有一种是盛酒用的,滴水不漏,整个升完全是榫卯连接,也就是在两个木构件上用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拼接起来,尤其是盛酒用的升,榫卯使用得当,两块木结构之间就能严密扣合,达到“天衣无缝”的程度。
卖酒的还有一种用具就是叫角,实际上就是一个牛角。小说里时常说打几角酒,说白了就是用装几牛角的酒。后来这种东西用的少了,改成了竹筒做的提子。
有的人家买米的时候也会带自家的升过去,称准不准,用升量一量就知道,基本上八九不离十,石家舀米用的就是升,姚石氏舀了一升米倒在筲箕里,随后又提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怀里抱着筲箕,米升搁在脚边两只手在迷你四处的扒拉,把那些不能吃的或者不好吃的东西都挑出来扔到旁边的升里这些东西会用来喂鸡的。
由于解决了最大的心事,这顿午饭吃了大概半一个时辰才结束,而且每人都是满面的笑容,吃完饭后,石松亭把林夕拉到了一间书房里。石月荣给两人上了一杯茶水,便翻身出了去,关上了屋门。
这时石松婷对林夕说:“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林夕看了舅舅一眼。心里想这个舅舅也是一个精明人,居然能在三言两语中便试探自己出并不是为他过第三关的事情而来的。
林夕索性把他从张掌柜那里探听来的消息,一股脑的告诉了石松亭,听完之后他脸色也变得煞白说道:“这件事情如此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