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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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夜长

    “荷月,你说今夜那人会回来吗?”

    奇怪,这里是家里吗?

    祈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还是她的手,怎么穿金戴银起来了呢?手腕上满满的手指粗细的金镯子和碧玉镯子是怎么回事!

    在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下,祈愿站起身往房门外走去,一个脑袋上还扎着哪吒小揪揪的小女孩笑嘻嘻向她走来。

    “小姐,姑爷肯定会回来啊。”

    “他还回来做什么,他以为他有法术很了不起吗!我就不信我今天还没办法逃出这里!荷月,收拾家伙!”

    荷月?这不是老太太饭馆的店名吗?

    “小姐……大人待我们挺好的啊。”

    “哼!好什么好,我最恨就是像他这样长着小白脸、笑里藏刀的人了!先是假装英雄救美,然后哄骗我爹娃娃亲,最后在新婚夜就破我身子,让我以后练功无法有更高的长进!

    我乃江湖儿女,哪里能破身子,哪是能嫁为人妇后穿金戴银、养在深闺里面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毁灭他人的修为!”

    被称为荷月的小孩抿着唇,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姐”生气跺脚。

    “啊~我们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收拾,因为我的一切东西都留在娘家,啊啊啊啊!我的符咒。”

    “小姐”抓着脑袋又是大喊又是跺脚。

    “没关系,冷静点,你可以的。我家家徒四壁,一年的收入都不及他给我戴在手上的镯子贵重,我皮糙肉厚,又不似其他闺房中的小姐一般贤良淑德,他到底图什么!?

    等等,我爹是个落魄书生,靠算卦讨生活……该不会,我爹哄骗他一定要娶了像我这样糟糕的女子进门,生意才会红火吧?”

    不、不会吧,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她祈愿十八年人生到现在,第一次在听完别人的故事后以故事主人公的身份……做梦?

    “小姐”抓狂,被困在“小姐”体内的祈愿也抓狂。

    身后的荷月见“小姐”要往房间外面走,忙拽住她的手。

    “小姐,您不是说身体不适吗?我们还是待在房间吧,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的阿姨给您准备。”

    “荷月,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

    荷月眼中闪过狡黠,“小姐,您忘了,您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只是自己的人~”

    “哼,我就知道。荷月,你是想当小姨太了是吧?”

    “啊?”

    出乎小姐和祈愿意料的是,荷月很嫌弃地拖着“啊”的长音,意思很明显,她不仅从未想过这回事,还对自己要做小姨太这件事感到鄙夷。

    “那你为什么要处处帮着他?”

    “小姐,您都是他的人了……”

    小姐两手交叉于胸前,“我只是我自己的人。你不说就算了,你我主雇一场,不帮我就算了,别拉着我跳坑。”

    小姐一脚往房门外迈,又急急走到床前找了一把发簪,比竹筷稍细一些,末端尖锐。

    民国时期的床都长这模样啊……

    “这发簪还算凑合。”

    “小姐、小姐。”

    “做什么?”

    “您要抛弃我了吗?”

    “谁抛弃谁,我要离开这里,你要留着那就留着,七八岁的瓜娃子是该找个能吃得饱的地方。话说,厨房的张姨还在吗?”

    “那我也要一起走,您要带着我。”

    “走啊。”

    “那你还折腾半天做什么?!都快到中午的时间了。”

    “明明是小姐躺在床上大半个早上了……”

    “你、你小孩子懂什么!我这不是半天才缓过气来吗!张姨到底在不在厨房?”

    “应、应该不在。”

    “守着前门后门的伙计呢?”

    “这肯定是在的,别看姑爷对所有下人都一副和善的样子,惩罚起来可是半点不马虎,生气起来的模样比酆都北帝还要难看呢!

    现在府里所有伙计分了两班,就算人有三急要离开,也要先等替补的人过来才能离开位置呢。”

    “侧门呢?”

    “侧门?这府里哪有侧门?”

    “就旺财昨日新挖的坑洞啊!”

    “难道您是想从那里……?”

    “府里了解我们旺财行踪的只有你我两人,别人不可能知道那个地方的。”

    小姐眨巴眨巴眼睛,大步往房门外迈出去,荷月无法,只好灰溜溜跟在身后。

    祈愿此时虽是小姐,又并非小姐,无法与她沟通,更无法左右她的行为。只能当自己是一个寄居于她体内的灵魂,以第一视角观看一部关于民国富商太太逃婚的故事的电视剧。

    祈愿对这位小姐有几分失望,若是她的丈夫真有法术、若是他府里的人都在盯着这位随时随刻想逃走的太太、若是她真的想要逃出这戒备森严的豪宅,逃离的决定过于仓促、准备的东西也太过马虎了吧?

    小姐蹦跶着从碧绿色大理石铺就的石阶上走下,来到一个与屋内其他地方完全不搭的简陋的厨房。

    屋内其他地方都是大理石和红木装修,即便是白天,各式圆形水晶吊灯照样在各个角落点亮,青花瓷花瓶、大本钟、水晶球装点在橱柜上,总之,怎么炫富怎么来。

    然而,这厨房内毫无砖石铺就、简陋的柴火灶头、原生态木制水池,处处都将房子主人对厨房毫无关心和在意的一面表露无疑。

    张姨果然不在厨房,小姐直入厨房深处的仓库,将门边的一捆与小孩手臂一般粗细的麻绳扛在肩上就走。

    “小姐,我们不是钻狗洞吗?怎么还需要麻绳呢?”

    小姐媚笑,“的确是小瓜娃子,闭嘴跟着我走。”

    两人离开厨房,往房子另一侧走去,一只与荷月身高将近的大型土狗从两人身前闪过,唾沫飞溅,咆哮着往她们身后的方向奔去。

    “小姐,方向……”

    “闭嘴。”

    小姐步伐加快,来到豪宅外墙下,半点不怜惜墙下遍种的娇艳欲滴的月季花,随手拿了树枝就刨土,从中找出一把铁爪。

    “荷月,我把这东西抛出去卡在屋檐下,你不够力,等我翻过去之后再拉你过去。”

    “小姐,怎么我们一路上都没见到人呢?”

    “说你是小瓜娃子。”

    小姐手上不停,一眨眼功夫就将麻绳紧紧绑在铁爪上。

    “张姨跟着你身后上楼的,我们所有话都被她听进去了,旺财的狗洞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碰的东西?

    方才旺财血海深仇似地奔过去,就是因为张姨带的人冒犯了他的领地,哈哈,真可惜不能在现场看戏。”

    荷月目瞪口呆,瞧着小姐瘦小的身躯爆发力量,将铁爪一抛一拉抛向屋外,架势完全不输成年男子。

    只听墙的另一边传来砖瓦和金属相碰的咔咔声,小姐和祈愿都明白逃离豪宅的行动已经成功一半,不约而同地绽出欣喜的笑容,只剩荷月一人皱着苦瓜脸,一脸难以置信。

    “我先上去,你听我吥咕叫就抓紧绳子!”

    说罢,小姐两手抓紧麻绳,腰部发力,靠双脚撑墙往上爬。

    碧绿的琉璃瓦面晶莹透亮,在太阳下反射光泽,其中似有银光,让小姐险些无法睁开眼睛。

    围墙约两米高,小姐单是爬上屋檐身上力气就去了大半,硬是咬着牙抓住最顶上的一块瓦楞,卯着身子爬上了围墙的顶端。

    荷月见小姐爬上围墙,不知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焦急得要跺脚。

    “快,抓住绳子!我在上边拉着。”

    豪宅的围墙顶部不是砖块直接铺平或玻璃碎渣子,而是铺排了呈倒V字型的绿色琉璃瓦,小姐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早已更换了一身方便动作的衣服,正好可以跨坐在倒V字型瓦楞的最顶端。

    眼见着荷月犹豫着抓住了麻绳,另一侧屋檐下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咔咔,咔咔。

    难道是铁爪松动了?抓住绳子的人是她,那一侧应该不受力才对啊。

    墙的另一侧是仅能容两人并排通过的窄巷,这时应该不会有人从这里通过才是。

    小姐想确认另一侧的情况,微斜着身子探头去望,靠近窄巷一侧的脚踝被什么人往下一扯。

    天旋地转,几块被她死死抓住的瓦片随之砸落在扯她下来的人肩上。

    祈愿跟着一阵金星反斗,背靠着墙慢慢平息下来才睁开双眼。

    一位穿着淡烟灰色西装的人一手撑墙,一手拂去肩上瓦片滑落时带下的灰尘。

    “娘子,下次逃跑再莫走这里了,容易被抓。”

    那人的手与夏可的十分相似,修长而嫩白,骨节分明而匀称,祈愿置身事外,肆意地欣赏这双玉手。

    许久,才注意到这双好看的手的主人,是戴着金丝眼镜的夏可!

    他怎么会在这里!

    梦境不要太奇妙,她竟然把夏可拉到梦境里面扮演起男主角来了!

    眼见着手快要随着自己的意愿摸在他的脸颊上,这双看起来与祈愿真人的手一般粗糙的手在夏可的脸前来了个急转弯,变为扶着微斜的小姐的脑袋。

    “哎呀哎呀,我头晕~”

    小姐装作人畜无害、软弱无骨的模样,靠着墙慢慢滑落,被他轻轻松松纳入怀中。

    “娘子,莫装了~你头晕还是脚疼,我难道还看不出来?”

    梦境与现实结合,梦中的“夏可”身上也有与真正的夏可一样的香气,微淡而沁人心神。

    “我现在又不头晕了,”小姐双臂张开,隔开他的怀抱,“我正在练爬墙呢,如果你不是把我拉下来,我早已经练成了!”

    “既然娘子喜爱如此锻炼身体,下次我也陪着吧。”

    “夏可”轻轻拍了拍小姐的肩头,动作轻柔,双目含情。

    若这里并非梦境,而是当年某人的回忆,荷月的姑爷应该是真的爱着她的小姐的。

    “不用你管!男子大丈夫当以天下为业,你这每日每日如此早归,能做得了什么大事。还娘子娘子,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是什么明清的未亡人呢。”

    “夏可”闻言也不怒,反微微一笑,往小姐又走近半步。

    “你、你要做什么,大庭广众的,别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夏可”微弯腰,脸靠在小姐脸旁侧,鼻息吐在她的耳旁、颈间。

    “若是娘子不满意这个称呼,不如换个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