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肯定是不允许的，但有的学生他就是不听，你有什么办法。”长脸的中年男人有点无奈地开口说道。

    带着眼镜，穿半截袖衬衫的男人点了点头，也深有同感地赞同着：“是这个道理，学校应该早就通知过不准学生下河洗澡，但是这么多学生他哪能盯得过来。”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手里依旧把大蒜拿着的大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年过半百的老婆婆听到也不由得跟着感慨了起来：“这都是他们的命，他们的命里今天就有这个劫数，可怜的两个娃儿都没有躲得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槐河的河面隐隐约约起了一层薄雾。

    不过这些都抵挡不了河边堰坎上乌泱泱围着的人群，大家都揣着同样的心情，都想亲眼看一看到底淹死的是哪两个学生，想看到他们的样子。

    大家也更想看到后街老李头那个老鳏夫是怎么把两个淹死的学生尸体捞起来的。

    突然。

    那群站在最近的位置上等着的人们，忽地爆发出了一阵高亢地喊声。

    “起来了，起来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霎时间就像一群等着过马路的鸭子，齐刷刷地看向那处老槐河的河面。

    河面上的水泡陡然炸开，然后显露出来一个人头。

    是先前一个猛子扎下去的老李头。

    稍微近一点的地方，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好像看见了什么，倏地大吼了一声。

    “手里有东西。”

    确实老李头只把一只手伸出了水面，还有一只手仍在水下貌似是抓着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吵吵嚷嚷着说道。

    “老李头手里是抓着东西。”

    “是人。”

    “是抓的那个学生。”

    “抓的是尸体。”

    “找到一个了。”

    “那还有一个呢？”

    站得最近的那群人赶紧拽起来一根绳子，把老李头和他手中抓的“东西”拉到河边。

    王安这才看到，原来老李头的腰上还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在“那群人”手里。

    虽然是把老李头和他手里抓的“东西”拉到了河边上，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去扶他一把，更没有人去帮忙接过来他手里抓的那个“东西”。

    老李头也没叫人帮他，自己一个人先把水中手里抓住的“东西”举出水面抵在堰坎上。

    虽然围观的人们心里早就知道他手里抓着的是什么，但是当那一只惨白的脚被老李头举出水面，抵在堰坎上的时候。

    所有人都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胆子小的已经捂住了眼睛。

    把尸体的脚抵在堰坎上了之后，老李头闷喝一声，随即整个尸体都被推到了河岸上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岸边乌泱泱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妈呀......”

    “妈呀妈呀......”

    “天啦......”

    “天爷哟......”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被捞起来的那个学生的样子。

    又听到“噗通”一声。

    老李头把“人”推上岸之后，马不停蹄的又转身朝水下扎去。

    人们脸上害怕的表情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就又冒出了水面。

    还是按照刚才的步骤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从“脚”换成了“手”，他先是把尸体的手举出水面抵在堰坎上，然后猛然发力把整个尸体推上岸。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有人接受不了这个画面，嘴里说着什么“家里有事”“天黑了该回家了”之类的灰溜溜离开这个地方。

    有人起头，剩下的大多数人也不想继续在这儿呆了。

    只一小会功夫，人就走了一大片。

    场地立马就被清空了出来。

    那几个在王安和刘青山身边的人，也跟着大家伙一起走了。

    周围没了什么遮拦，两人对岸边堆着的那两具学生尸体，看得更加清楚。

    刘青山好像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画面，此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悄悄拉了拉王安的衣服，小声地说道：

    “王安，我们也走吧。”

    王安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别人拉他也没有反应，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安？”

    刘青山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回过神来的王安对着他说道：

    “你先走吧，我等一会回去。”

    犹豫了一下，刘青山觉得心里实在是有点膈应，便开口说道：“那好吧，你在这儿继续看吧，我先走了。”

    “嗯，好。”

    天已经快黑了。

    河面上的雾气也已经蔓延到了河岸上来，看什么东西都有点影影绰绰的。

    老李头把两具学生的尸体堆到岸上了之后，就着老槐河的河水把手仔细洗了一遍，然后对着那群站得最近的人开口说道：

    “给钱。”

    那群人当中有个领导模样的人，应该就是先前那个带着眼镜，穿半截袖衬衫的男人口中说的“张校长”。

    王安这会儿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确实是老槐中学的“张校长”。

    只见他走上前从皮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了老李头，老李头吐了口沫子在手指头上，当着他的面清点了起来。

    与此同时，王安也看清楚了老李头的样子。

    对方竟然是他昨天下午去镇上买“钢管”的时候，在老槐镇废品收购站遇到的那个瘦得脱相、不修边幅的老头。

    他想起来老槐镇现在的东街，是新修起来的。

    在以前，老一辈的人都是叫那个地方“后街”。

    看到张校长把钱给了老李头，那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了起来。

    “张校长，现在怎么办？”

    “对啊，张校长，这两个学生娃儿该弄到哪里去啊？”

    “还是搬到学校去吗，校长？”

    “要不还是送医院去？”

    “人都死了，你送医院去干蛋？”

    “这老槐镇也没有殡仪馆，那尸体应该放哪儿？不可能就一直放这里吧。”

    “肯定不能。”

    听到边上的人吵得不可开交，张校长看着两具学生尸体，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还是先搬到学校去吧，放到学校里左边那栋不怎么用的教学楼下面。”

    他话说完，就看向那群人。

    可是这会儿那群人又都变成了一个个的闷葫芦，刚才还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都沉默了下来。

    谁都不接张校长的话，你左看右看、我上看下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看张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