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一路。

    风好和婴好，轮流带着甲士和徒卒进行断后，然后派遣战车去求援。

    从延庆跑到了玄武营，只用了半天光景，然后得知消息的冰甲，并没有让来者去找姚册，因为姚册现在人在姬姓的地盘，正在拉拢姬林。

    所以，冰甲跟泽鱼商量之后，立刻出兵一千，镇在河边，将弓弩准备好，以逸待劳。

    然后将浮桥搭建好。

    要说这个浮桥搭建并不算难，尤其是现在冬季，水位基本上下来了，大部分地方开始有结冰迹象，所以只需要打好木桩，绑好木筏，浮桥就能通行。

    就是苦了车。

    风好和婴好她们一边跑一边打，终于在只剩下八十甲士和四百多徒卒的情况下，抵达了河滩。

    然后她们将车挡在浮桥处，留下一批人等待敌人，剩下的人逃亡河对岸。

    “快！渡河！”风好的手下已经在河边等待一天了，看到她们赶紧招呼他们穿过浮桥。

    尔后不久，子不愤懑的看着风好她们，穿过了浮桥。

    不敢再靠近了。

    因为如果靠近河边，对岸已经旌旗猎猎的玄武营，能立刻教他们做人。

    “撤！”

    子不带着人离开。

    渡过河的风好她们稍微整理了一下。

    “那些该死的女人跑了。”婴好抱怨道，“一边跑一边散，一点都不能共同应对敌人。”

    有戎氏支援长辛氏的部众是一千多人，其中甲兵两百多将近三百之数。

    但也正如蛇好所言，各家都有自己的带队家长。

    势力最大的蛇好和戊好，加一块控制了一多半增员兵力。

    所以，这一次跑过来的，只有戊好残存的部众，和一些靠拢戊好的人，外加蛇好的几个女儿。

    在母系社会部族就是这样，女儿也是母亲权利的挑战者，尤其是年纪越大的女儿越是挑战者。

    因此，家长们往往都是疼小的。

    为何疼他们？不就是因为社会保证不完善，一旦被长子长女削弱了对家庭、家族的控制力，等待他们的下场就是被祭祀吗？

    因此，在古今只要生产力到了一定程度，就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生存博弈。

    而嫡长子继承制的确立，就是为了削弱这种影响。

    因为嫡长子继承制的背后，是宗法、礼法、社会共识方方面面的约束，再配合孝道的强调，就能降低这种生存博弈的影响。

    虽然还会存在不孝子，但在古时候，这种不孝子，会社死、会影响前途、方方面面的影响着自己的未来。

    所以，有了社会意识的介入和削弱，就能全方位造成道德压力。

    而现在，不存在这种观念。

    所以，一旦部落分裂，有能力的必然会带走更多的人，因为跟着他们，几乎等于活下来的希望。

    而那些年纪小的子女们，因为可能被保护得太好，暂时还有路径依赖，所以选择不走。

    就这么的，冰甲带人抵达，算了一下人数，差不多五百人。

    又有蛇好的女儿。

    冰甲第一时间说：“蛇好部，到对岸驻扎，之后我会让蛇好过来。戊好部……你们自己选择，是愿意留在我们这里接受调遣，还是选择去对岸都可以。”

    “这……”风好和婴好对视一眼，“我们要见姚册。”

    “他去了姬林部，暂时没有回来。所以我的话，就是他的话，我来决断。”

    冰甲微微摇头：“总之，选择权交给你们。如果愿意留下来，我们需要统一管理甲兵，甲还是你们的，但伱们必须编入我玄武第一营内，接受同等规模的训练。食物也不用担心，因为不差这么点食物。”

    “这……”风好和婴好对视一二，最后决定居住在对岸。

    冰甲也没拒绝，让人给她们送了帐篷。

    然后返回营地，冰甲一边派人调查最新情况，一边安排人去跟辛屈报备。

    一直到第三天，一匹快马沿着山冲进了玄武营，鸟蛋跳下马，看到了正在等他的冰甲，随手丢给他版牍说：“快，给我准备点豆子，我这马快饿惨了。”

    “去准备。”冰甲一边说，一边翻开版牍。

    然后，他转身离开。蛇好的营帐里，她正在篝火前闭目养神。

    听到了脚步声后，她睁开眼，看到了走进来的冰甲：“有什么事情？还是说，你们准备羞辱我？让我给奴隶生孩子？”

    “？”冰甲古怪的看向左右。

    看管她的奴隶们纷纷摇头：“军司马，我们只是讨论她的身材，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对啊！正常讨论……而已。”

    “你们也是不挑。”冰甲忍不住吐槽道。

    这蛇好年纪都多大了？还谈论身材，指不定已经生不了娃了。

    不过他还是继续他的工作，拿出新一批送来的木牍说：“最新的外围情况，有戎氏诸部，被勺山和子不围歼，进行了吞并。”

    “什么？怎么会内乱？！不对，你一定是……是故意想要吓唬我的！”蛇好脸色不好看。

    “人就在河对岸，你的四女儿枝好和六女儿兔好，带着你的残部，大概一百多人来了。剩下的人，她们说，全部被子不控制，武器、甲胄全部扒走，准备作为奖励，赠送给立功的男人。”冰甲真真假假的说着，“消息来源你的女儿，她俩的名字我第一次听说，所以真假你自己有数。

    现在，我谨代表有辛氏给你一个通令。

    鸮来了。”

    鸮来了？！！

    蛇好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牙齿微微颤抖：“所以，有辛氏做出了决断？”

    “嗯，差不多吧。长辛氏的所有底层人，不想沦为鸮的祭品。因此必须将逃亡的祭品，上贡给鸮。”

    合上版牍，冰甲咧开嘴笑道：“我允许你走了。去找你的女儿，然后做出你的决断，是继续帮助鸮的祭品，还是完成你们的使命。

    据我所知，你们要牵制土方。

    而现在，长辛和有辛彻底融为一族，已经是大趋势，不可逆的。

    为了一个鸮的祭品而开罪整个大邑商，甚至逼迫我们站在土方这边，与你们有戎氏开战呢？

    还是舍弃这个祭品。

    好了，送她出营。”

    冰甲起身离开。

    手中的版牍翻了一页：“说实在的，满脑子都是这种算计，也不怕闹心。不过效果是真的好，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动手，敌人内部先乱了。

    鸮啼鸣，黄昏来临，小老鼠们该慌了。

    鸮！一杆旗帜，顶得上几千兵马，真厉害呢！

    不过，辛屈更狠！也不怕被问责，这么折腾真的没事吗？”

    就在冰甲回到自己的营帐时，蛇好被送出了寨子，与之一起的是她死去女儿的骨灰，跟着她一起落地，然后有辛氏的车架转身离开。

    “这是……母亲！”

    巡视的枝好，看到了蛇好大惊，赶紧跑来。

    而蛇好蹲在地上，正看着贴了骨灰坛里麻布上，写着的女儿们的名字。

    全在这里。

    “母亲，你……”

    “现在是什么情况？”蛇好收敛了心中的几分悲怆，“勺山和子不，真的对你们下手了？”

    “是的……他们谋夺我们的甲胄。”

    枝好颤巍巍的说：“有辛氏和长辛氏的人都说，鸮来了，他们就立刻动手了。所以，鸮真的来了！鸮要祭品！”

    蛇好默默看着黄昏的天，有一声鸮叫幽幽传来，让她忍不住叹息道：“你的姐姐们呢？”

    “跑……跑了。”

    “看来，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有辛氏给你们开出了什么价？”

    “啊？并没有，就让我们在这里屯驻，然后戍守在桥头，防止被北面的偷袭。剩下的，粮食什么的他们照着我们饭量的八成给，基本上没有亏待我们。”

    枝好想了一下这三天的待遇，除了一些精力旺盛的男人会对她们提出钻林子的邀请，似乎也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蛇好顿了一下说：“什么都不用做，继续等消息。有辛氏的族长还未出来，等他来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