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是准备好的。

    有鼎和陶盆，分案而坐。

    如今春风沐雨濛濛，所以案席都有完整的桌子。

    不过鉴于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没有内裤，所以桌子上铺了很长很大的麻布，正好罩住桌头和桌脚，用布挡住了下边，大家就这么坐在桌子中，也看不到对方的鸟。

    第一次坐这种桌椅的子旬明显惊诧了几分。

    而跟着应邀前来的蓟氏徐部族长徐追，也忍不住到处摸了摸桌子。

    “徐族长第一次见吗？”子旬看到了他这模样，笑呵呵的问。

    “确实，久闻有辛氏贵族常用桌椅，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但现在看来，这桌椅也是别有一番的庄重。”

    徐追笑着回答。

    庄重，算是这种桌椅给的第一感觉。

    “都是一些寻常规制。有辛氏所有人都家中都有这种桌椅，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坐八方桌，团而坐食，只有贵客临门才会分案。”

    斧微微摇头：“所以，千万别搞混了，有辛氏并不禁止族人们使用桌椅。”

    “……”

    徐追干笑一声：“那看来是我的人听差了。”

    “很正常，不了解双方的比比皆是，只有多多串门交流，才好了解更多。”

    斧应着这句话，然后看向子旬道：“王子，今日只是小宴，所以餐饭数量不多，每个人三菜一汤，并没有酒。有辛氏和大邑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邑商酒觚爵鼎无数，但有辛氏的酒是只能在县里酿造，寻常人不得私酿，所以我们这座小邑内，是没有酒的。”

    南边的商人贵族究竟多喜欢喝酒？

    青铜器很多都是用来放酒的酒器！

    所以，南方大邑商的王族，是有多少酒器，就有多少酒。

    “原来如此，那看来你们口福不怎么好啊！”子旬笑吟吟的说，没酒喝，淡出鸟来咯！

    “若是王子不弃，我蓟氏有备酒而来。”

    徐追赶紧开口，这也是表现的机会嘛！

    “行啊！宴席得有酒才好嘛！”子旬没开口，倒是他跟着子雨搓了搓手，“也尝尝北地的酒如何。”

    “好。”子旬颔首，斧也没拦着，徐追很快将酒送上来。

    酒是好酒，青铜酒器内溢出清香。

    只是品了一口，莫名感觉芬芳四溢。

    “好酒，花果芬芳，这是什么酒？”

    卜者都被惊动了。

    “此酒说起来，并不是我们蓟氏所酿，而是来自有辛氏。”

    徐追摇晃着酒杯，看着斧：“秋来花果香，每年秋天自有辛氏出产，说是不耐储存，容易在春夏之间发酸。

    但胜在清爽，饮宴小酌时乃是佳配。

    并且对于烤肉等物有解腻之效用。”

    “嗯……没喝过。”斧抿了一口微微摇头，“估计是家兄从哪里弄来的方子吧。”

    “是吗？看来有辛氏还是很不错的，就算酿酒，能有这等滋味，也不错。”

    稍微喝了一口，微微咸味很快被甜味盖过，紧接着清酒花香，确实爽口。

    跟南边的果酒比起来，少了浑浊，比米酒多了几分蜜甜，很不错。

    “这么一喝，倒是期待起有辛氏的大宴，会给什么酒了。”子雨哈哈一笑，莫名的很想知道有辛氏的宴会是什么样的酒。

    这能拿来卖的秋来花果香都这么清爽，想来大宴肯定不会差。

    几个人一边品酒一边吃喝。

    等到差不多了，子旬才问蓟氏道：“贵部可有在联系同族？”

    “确实有联系，陶唐氏最近与土方内斗严重，有派人走过大山来寻我等助阵。”

    徐追也没隐瞒，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

    陶唐氏和土方内斗严重，或许可以成为王子的拉拢对象，而有辛氏跟土方联姻，现在我们祁姓蓟氏一样可以成为王子手中的一把刀。

    至于刀要花多少钱拿起来用，就得看是什么价格了。

    “嗯，原来如此。土方确实是危害，不过现在有有辛氏镇着涿鹿，想来土方也不能直接从山南影响河北了。”

    子旬也不傻，你想干啥我能不知道？

    我就只是问问，现在对我最重要的还是有辛氏，毕竟有辛氏归根结底还是从河南走出来的，说到底他们这一脉的祖源也是大邑商建国的股东，你们这一脉算什么呢？

    远近亲疏，你得弄清楚啊！

    双方都在试探对方，也都不明确表态。

    不过后续说说笑笑，里头的弯弯绕绕也就没几个人看出来了。

    结束之后，蓟氏返回。

    路上，蓟杉好几次抬头，想问战车上的族长。

    “有什么想问的？”徐追喝了点小酒，吹了一下风，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子旬这一脉，能帮我们达到目的吗？”蓟杉问。

    “很难说。有辛氏的祖源来自河南，他们说到底是大邑商成功路上的重要外戚，跟大邑商内部氏族、诸方的亲缘关系，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徐追微微摇头，“别看昌平有辛氏是姚、姜、姬等等冀州常见姓，看起来好像跟咱们亲疏关系也很近。

    但实际上，他们本质是商族的一部分。

    离咱们远着呢！”

    “这……”蓟杉陷入沉思，确实能感觉到很大的差异。

    徐追继续说道：“因此不能简单的认为他们的首领姓什么，就能跟我们合作。

    有辛氏在山南的发展速度越快，它对于子旬他们这些商族就越重要。

    所以说，究根结底，还是得看咱们自己够不够强。

    只有够强，才能有谈判的筹码，哪怕当狗也得够强。”

    徐追这话让蓟杉更加确定族长其实想法很明确了，并不是想着来给商族当狗，而是想着试探一下商王族对于山南各地势力的想法。

    但显然，徐追很无奈，蓟氏并没有入商王族的法眼：“还得看实力啊！你看看有辛氏，这都在冀州分裂了，还能一路迁徙到昌平重振旗鼓，重新合族，再一次被大邑商的王族势力瞩目上。

    而咱们内部，还因为地盘的分配问题吵来吵去，四部首领看起来轮流执政，但本质上还是在任期内，一门心思的帮着自己那一部发展，丝毫不考虑未来如何。”

    徐追微微摇头：“再看看有辛氏，一声令下，小淀泽的青龙营都换了一茬人，还能继续按照命令建设，这一次亲自来看了一下，有辛氏值得咱们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商人过去，好好抄录有辛氏的技艺。”

    “小心一些。”徐追叮嘱了一句，“安全为上。”

    “是。”

    蓟杉感觉暖暖的，毕竟被顶头上司这么关怀，那种激动感也是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