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觉得太少了?”
辛屈依旧笑吟吟的问。
现场立刻冷了几分,子颂也跟着冷静下来。
谈判,他也不弱。
“若是交易的话,可以分为五年给。”子颂微微摇头,“当然,若是有辛氏愿意纳我女子为妻,这些便赠予又何妨?”
辛屈闻言挑眉道:“不是我瞧不上你们,商女欲为吾正妻之位,可有德?可有功?可有才?”
“……”子颂被辛屈这话问懵了。
还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呢。
辛屈就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交易,对于有辛氏来说,这些都只是寻常物,只要我愿意,随便动点刀兵,还拿不回来?
我要的只是你们的一个态度。
一个,让我有辛氏上下都认为,跟着王族混是值得的保证。
还交易?还五年?我若是你,随便回去将河北附近不听话的公族选几个,然后送来名册,就说这些赠你了。
你能带回去多少,全看你的本事。
既能排除异己,也能威慑诸侯。
我想要插手南方的局面,得你们点头,你们想要稳住地方局势,得我来帮助。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好计,偏生被你谈成这样。
果然还是太嫩了。”
子颂脸上假笑,显然没想到辛屈会这么说。
但确实就是这样,现在辛屈不可能无缘无故插手南方,但他如果想要为了后续运河的建设考虑,就必须尽快将势力推到仓邑附近。
同时,他也能通过敲打河北势力,先换来一批人的拉拢与交涉。
但怎么操作,就需要名正言顺。
如果是自己南下抢劫,那一定会给这些河北公族不安感。
可要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那就简单多了。
“可你只是北伯!幽州归你!仅此而已。”
子颂赶紧扼止,辛屈的想法不能发散出去,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妙的影响。
辛屈眯起了眼睛:“王子颂,河北公族对你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这……”子颂支支吾吾。
显然,他也知道河北公族是什么态度。
这一次北上,他路过几个沿海的公族,但没有人邀请他们入邑,而是送来食物就让他们离开。
因为头几年赤龙氏南下的时候,他们可是遭了老罪,被劫掠甚重,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商王和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是不少的。
一时半刻,还没办法解决。
但哪怕知道这些,子颂还是不能怂说:“自然是恭顺。”
“嗯嗯,是挺恭顺的。”辛屈摇了摇头,要是真的恭顺就好,“那么随意你怎么安排礼物。王赐,与我要的,那是两回事。
今年的朝贡,我看就免了。
安排人去奄商,舟车劳顿,挺累人的。”
子颂一惊,他听出来了,辛屈在威胁他,有辛氏不去朝贡,那南边会怎么想?
今年不来,明年呢?
只要连续几年没来朝贡,那河北公族只怕会……
“看来,非给不可?”子颂站了起来。
“我可不逼你,是你们问我想要什么的。我说了心中价位,你们不接受,我也没法拒绝。
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之前土王鹌邀请我互王,我给拒绝了。
不过也可以玩玩不是?”
辛屈也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双手一摊:“实力才是决定你能要多少东西的倚仗。既然我刚才暗示你,你听不明白,那就明示一下。
我懒得跟冀州公族交手,所以我觉得可以扯一下你们王族的虎皮。
这样,他们不敢妄动,我也懒得南下。
但我很清楚,单纯扯虎皮,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保险的。
什么最保险?
自然是利益。
你们想要王室安稳,我想要实际的牛羊人口与河北公族的恐惧,让河北公族不敢对我开战。
我们双方之间的合作意向,十分的契合。
你们要河北公族听话,没实力直接动手,但你们可以给我名分,让我来给你当打手,敲掉几个,下边立刻就会明白谁才能决断他们的生死。
我不可能做过,因为波及了其他势力,就等于越界了。
一旦越界,等你们完成了南方的势力整合,这群河北公族一定会吵着让你们出兵,为了安抚他们,你们也肯定会来攻打我。
所以,以我的性格,我是不会随便轻易将整个部落未来押上去的。
这样一来,你们获得威慑,我获得了人口与牛羊,并且我还会定期给你们朝贡,分享一些物资给你们。
别忘了,枯寨有辛氏与蒙山鲁氏,都是出自我这一脉。
他们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们昌平有辛氏,给你们这三个王子的下注。
哦对,你并没有得到我的下注。”
辛屈说到这里,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想子旬让你来,不仅仅是让你来见我,还是想要让我看看你,是否值得下注。”
子颂没说话,他将辛屈的揣度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算是这样,商族的颜面,岂能被你这么羞辱!”
“嗯,看来你意识到了什么。”辛屈双手环抱,“太过自我。觉得我是在漫天要价。
但你没有想过,或者说了解过我的出身。
我是个行人,做的是贾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才是常事。
一个经历数代混乱的王室,现在王族就剩下你们四个和南方的南庚在撑着。
五个人中。
南庚被流放,子嗣混战,并没有心思北上,并且与你们有仇,是敌非友。
商王和兵败河洛,跳泽巨野,醒来之后,不思进取,酗酒成性,已经废掉了。
担子落在了子旬身上,他是有能力,但他就是因为太有能力,在之前就让你那兄长针对了,以至于他现在独木难支,所以最后不得不接受我投来的好意。
我的好意,不仅是甜蜜,更是慢性毒药。
如果他不能趁着有辛氏崛起到能威胁他之前,完成所有势力的整合,与我形成威慑平衡,那么终有一日我们极大概率兵戎相见。
这是一场豪赌,也是他搜罗完所有筹码之后,惊愕发现只剩下我这个可以贷款的存在。
所以,他在尝试分散风险。
你是下一个王位继承人,如果他在接下来的赌局上一步走错,那么你就是取代他的人。
但同时你的势力被我和土方按在了山西。
想要解放他们出来帮你,就必须我和土方首肯。
说到底,土方那边我能劝得动,因为我在离开忻地之前,完成了一场会盟。
叫做商贸同盟,说是同盟,但其实是我主导的商业合作。”
辛屈亮了一下自己的筹码,子颂倒抽了一口冷气。
压力陡增。
“这就受不了了?”辛屈呵呵一笑,随手摸了摸,拿出一吊铜币甩给他。
子颂接过,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这玩意儿,就是我商贸同盟的结算货币。”辛屈手指敲了敲革带,“只要加入商贸同盟,每年在我这里买东西,不管买多少,我都会以市价一半乃至以上的价格,回赠他们一部分铜料。
有了这个铜币乃至铜料,他们就能打造甲胄和武器。
也就是说,在我的商贸同盟之下,山西诸部的势力,将会在三年内,得到一次跃升。
但只要我断了他们的铜源,他们立刻就会崩溃。
山西诸部的生死,也只在我的一念之间。”
子颂咬着牙道:“你真的给?”
“给呀,为什么不给呢?有辛氏不惧挑战,这玩意儿虽然可以打造武器,但从始至终,是用来交易的等价物。大家不可能全拿来造武器,用的多,他们就需要给我更多的牛羊、奴隶。
他们在发展,我也在发展,更何况我的发展重心在东面,西边只要保证铜源不丢,我只需要几百人,就能挡住万马千军。
所以,现在看明白了吗?
就连你的势力,我一句话,他们就得挨打。躲进山里又如何?进了山开荒都难,实力只会孱弱。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拿捏自己可笑的身份?
真是拎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