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一声不吭地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头也埋得低低的。庆安有些明白了以前有的同学犯了错后被班主任拉去办公室，一路上低着头跟在老师身后的心情了——忐忑不安。

    付叔文走在前面，几次停下回头望向一脸乖巧的庆安，欲言又止，接着丢给庆安：我都不想说你了的眼神转过头去。

    坐上电梯，识别人脸，扫描虹膜。

    电梯一路向下到了地下三楼。

    封务江陵分部局坐落在江陵郊区，其中主楼一共十四层，地上九层，地下五层。五中其三，是专门审讯非人类的地方。

    电梯门一开，视野瞬间宽阔，上下左右都是反着银光的合金材料制成的墙。长长的通道通向更为广阔的空间，庆安跟在付叔文身后，笔直的看向前方，视线不敢在其他地方停留，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付叔文侧着身睨视庆安一眼，冷笑道：“这么拘谨干什么？这地方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庆安讪笑道：“但是上一次看了眼他们研究出来审问鬼魉的钢针，我就被他们拽过来当了三个月的劳工，还没工资。”

    “哼。”付叔文在心中暗暗嫌弃庆安没出息的样子，反问道：“所以你出任务的时候乱来，是因为我跟你批的行动补助多了是吧？”

    一听这话，庆安瞬间犯难了。

    庆安：“这倒也不是……”

    庆安觉得自己需要立刻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犯“身为在籍封务员对普通人产生性命威胁”这种低级错误，否则自己过一会儿回学校不仅要写7万字的检查及其思想汇报，还会面临行动补助被扣这种涉及金钱的“要命”问题！

    庆安没钱，庆安只是个大学生。

    再说，行动补助按等级分，能让在校大学生接的任务不会特别要命，同样的行动补助以及事后奖金也不会太丰厚。所以就是说——本来就没多少钱，要是再扣的话就一点儿都没有了！那我又是在打白工！

    付叔文明显不想听庆安为他现场编的理由。庆安从十五岁第一次来封务局的时候，付叔文就认识了这个看起来安静听话的孩子，如今庆安十九岁了，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付叔文也算是十分了解庆安的一批人里面的一员了——这孩子平日里看似好说话，你说什么他都答应的，但在一些他自己认定的事情上他绝对不会让步，就像这次一样——庆安他，最起码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把张建功扔下去有什么错。

    对于这个孩子最好的惩罚就是扣他的奖金以及让他写报告！

    一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黑宁居对于庆安的报告，付叔文心里一沉，说不出的酸涩，其中缘由，也只有自己知道。

    “什么都别说。”付叔文暂时不想长篇大论地教育庆安，他打断庆安张口就来的理由。道：“你的处罚文件我已经签过了，等你回学校之后会由你辅导员交给你。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就这么说着，两人出了通道，来到一个极大的合金空间，里面有不少人守在电脑跟前做着自己的事情。值得一提的是，银色的合金空间里，每张桌子上的都有小绿植，包括大厅往后去的许多扇门的门口都有一棵绿油油的小树，有的是发财树，有的是龟背竹，有的是橡皮树……

    “嘟嘟嘟——请让一让，不要挡住小π。”一款圆形扫地机撞在庆安脚旁，发出一遍又一遍的警告，它脑门上的显示屏不停的变化着：“V✪⋏✪V请让一让，你挡住我了。”

    “ᕙ(o‸o)ᕗ你挡住小π了！小π的工作要完成不了了！”

    “(◣_◢)回头小π就要把你的小绿植浇死！”

    庆安让开后，圆嘟嘟脑袋上的显示屏立刻卖起萌来：“~(＾◇^)/谢谢你！你是好人！小π会记得给你的小绿植浇化肥的！（*＾3＾）/～☆谢谢你！”

    边说着，机器人开始放起欢乐的歌。但一边埋头苦干的白卦工作人员们却不乐意了。埋在电脑跟前的头都不愿意抬起来，大喊道：“谁能把小π关了啊！他唱的跑调还没完没了——”

    视察一圈工作的付叔文问声望去，厉声问道：“怎么？关掉小π，你负责今天的卫生？”

    守在屏幕跟前的夏茶迅速转头，厚重如瓶盖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慢慢下滑，杂乱如鸟窝的头发还被一只手抓挠着，看清楚站在那里付叔文，夏茶有一瞬间的尴尬，但这一切在她看见躲在付叔文身后的庆安时统统烟消云散。她大喊着从人堆里钻出来，冲到庆安跟前，狠狠拍在庆安的肩上：“呀！这不是小庆安嘛！你可终于来了啊！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终于盼到你了！”

    庆安吃痛的同时，向夏茶点头致意，唤道：“茶姐早。”

    “早？早什么啊！这都晚上九点的——哦！你刚刚从黑宁居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时间吧？”夏茶摘掉厚重的眼镜扔在一旁，用手做梳子，抓几把头发，用绑在手腕上的发绳将头发梳起来。一瞬间，夏茶从原本糟乱的宅女形象瞬间变成了一位简单干练的实验工作者兼温顺知性大姐姐。

    看到夏茶出来，付叔文又继续领着庆安往前走。夏茶和庆安跟在付叔文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夏茶朝着付叔文的背影努努嘴，对庆安说：“你抓回来的那个张佳柚什么都不肯说，非说要你来问她才肯说。老付又一直不肯放你出来，僵了四天了。我说这老家伙可真有意思，有需要你来干活，又不肯放你出来……跟他干活一点儿好处都捞不到。庆安呐！要不你还是直接从综合部那边转到我们这边来吧！我们审查部虽然一直呆在地下，但是我们不用像你们这样每天在刀背上滚着过日子啊！而且我们奖金也丰厚……我给你批研发资金！我比付叔文这家伙大方！”

    庆安听着夏茶不小的声音，虽说两人没有当着付叔文的面说话，但这个声音，距离不算远的付叔文肯定听的清清楚楚。庆安打着哈哈，歪头凑到夏茶跟前，轻声道：“茶姐，你先把上次我给你们审查部打的三个月零工的钱结一下吧——你现在说的这些可信度不是很高呢……”

    夏茶乐了：“嘿！你这小子！我跟你交心，你跟我玩心？”

    “夏茶。”走在前面的付叔文忽然刹住脚步，转过身来。整齐的西装显得付叔文很是年轻，他望向夏茶的眼神充满无奈：“你们审查部的钱都是我批的。你现在来我这挖人？”

    “啧！还不是你自己要关庆安关这么久！这都几天了啊！人家饭都没吃的就被你拉过来——我就试试不行吗？”

    “哼。”付叔文接着看向庆安，道：“夏茶说的你听到了？待会去问话，你让夏茶把要问的重点给你圈出来。那个小丫头现在只愿意跟你沟通。把她们母女身后的鬼魉揪出来，那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把张建功从监狱里面弄出来的人。”

    “庆安。”

    “找到他，找到他们。”

    “给我把他们伸到人类社会的手，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