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以来，赵孟华每晚都会重复同一个噩梦，自己被路明非踩在脚下跪地求饶的噩梦。

    特别是见到路明非近段时间暴增的身高，以及每天似乎比前一天更加壮硕的体型后，噩梦出现得愈发频繁了。

    每次噩梦都会在自己被流光缠绕的拳头打断手臂的画面中断，每次醒来都会汗流浃背浸湿睡衣。

    也是自那以后，赵孟华再也没主动去找过路明非的麻烦，也不会让他那帮小弟去招惹路明非。

    无他，赵孟华18岁，害怕被路明非暴力。

    当然他也不是纯粹被单方面吊打。

    “手臂又疼了么？”陈雯雯细声细语的问。

    她就坐在赵孟华身旁，看得出为了今天的面试、或是为了某个人精心搭配了衣服。

    一件深蓝色的套裙，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和平底黑皮鞋，扎着白色领巾，头上的“HelloKitty”发卡换成了珍珠贝的，像是电视上那些英伦贵族子弟的校服。

    这就是赵孟华挨打后最大的收获，他与陈雯雯的关系比以往更要近了一步。

    小天女冲二人的方向吐出粉嫩的舌尖：“金贵得跟什么一样，把考场当自己家呢，腻歪死了！”

    “话说回来，小天女你不是喜欢赵孟华么？”路明非凑上前悄声在她耳旁道。

    “呸呸呸，你才喜欢赵孟华！你全家……你最喜欢赵孟华！”小天女狠狠地踩了路明非一脚，“距离！保持距离！”

    “不喜欢就不喜欢，反应这么大干嘛。”路明非挠挠耳朵，被她压低分贝的咆哮震得眼冒金星。

    其实苏晓樯并不是真的喜欢赵孟华，特别是得知发生在文学社活动室里的事情后，不但不喜欢，反而更加讨厌。

    事情还得从他们进入仕兰中学的第一天说起。

    按理说路明非班上最惹火的女孩应该是她。

    可打她踏进仕兰中学的第一天，骄傲了十五年的“小天女”就败在了一个小文艺女青年的手上。对方甚至只是坐在窗边捧着一本她完全不感兴趣的书，不战而胜。

    骄傲惯了的小天女哪能忍耐别人在她头上拉屎——她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为了激陈雯雯就在某次聚会上扬言说自己喜欢赵孟华，让大家都别跟她抢，想看看对方作何反应。

    可陈雯雯什么也不做，就像开学第一天那样只是坐在原地，气得她那周里天天都要踩路明非好几次才解气。

    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唯一的受害者只有天天被小天女踩脚的路明非。

    “你呢？”小天女整理表情，“你不是喜欢陈雯雯么？看他们这么叽叽歪歪的，你不伤心么？心里不难受么？”

    “谁说我喜欢陈雯雯了？”路明非一惊。

    “全校都知道你喜欢陈雯雯。”

    “小天女虽然你救了我但这也不是你造我谣的理由……全校都知道？不能吧？教务主任不得把我拎去做检讨啊？”

    “教务主任不拎你，是因为知道你们没可能。他总不会每天关注一个想入非非的衰崽吧？你以为你是谁？楚子航师兄么？”

    路明非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隐藏足够好，不说完美无缺，至少能发现的人指手可数：“那也不至于全校都知道吧？”

    “因为还有别人喜欢陈雯雯，就会把你喜欢陈雯雯的事当笑话说，久而久之，所以全校都知道了。”

    小天女不说话了。

    路明非也没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起，像是小孩子玩木头人游戏，谁先动了谁就会输。

    “柳淼淼到了么？”

    里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打破了走廊外愈发尴尬的局面。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修身合体，长着一张中国得不能再中国的脸。

    领口是银色的细边，金色的衣扣和袖口闪亮，胸口处有用银线刺绣的徽章，看起来像是校服，比号称贵族学院的仕兰中学裁剪更加精致。

    钢琴小美女噌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到！”

    “我是考官叶胜，请跟我来。”年轻人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喂，你确定你没走错地方么？我在网上搜过这个卡塞尔学院，看起来是个名校，好多哈佛的教授都转去那里教书。”

    小天女重新打开话匣。

    “就算我走错地方，你现在才提醒我也太晚了吧！”路明非从兜里摸出那张纸，“不是我自夸嗷，说不定我还真能被他们录取。”

    “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你随便添油加醋编的故事就能骗过我啊，告诉你，姑奶奶可是……”小天女越说下去底气消散得就越快。

    如果说那张印有卡塞尔学院的公章可以解释为在网上截取图案进行伪造，那么路明非从兜里掏出贴有伊利诺伊州邮戳的信封便彻底击碎了她反驳的余地。

    “不是，哥儿们。”小天女难以置信，“你知道哈佛每年只从中国招一两个本科生么？”

    她看看信封，确认是寄给路明非无误，又将视线转向路明非那张怂与衰与一点点小帅诡异融合在一起的脸上，

    你别说，现在的路明非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小帅在身上的。

    “算了。”

    小天女感觉受到的打击比当初陈雯雯给自己带来的重创还严重，虽然心底不是特别服气，但还是做出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不在乎！要是不录取我，我就去上斯坦福，我爸爸有朋友！”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柳淼淼走了出来，看得出她强撑着不想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那失望已经老老实实写在脸上了。

    连钢琴小美女都没撑过几分钟就败下阵来！

    路明非看看手里的那张白纸，又看看信封上的邮戳和收信地址，他好像也体会到小天女刚才的震惊了。

    他妈的，我路明非被欺压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站起来啦？

    “苏晓樯。”叶胜说。

    原本跟路明非聊天很是放松的小天女也是“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牙齿都咯咯在作响。

    “加油啊，万一我们成为校友了呢！”

    不知怎的，路明非看着小天女步伐僵硬地跟在叶胜身后，也不顾周围传来的视线，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