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握紧刀柄的手腕沉稳，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仿佛山岳。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人，看那黑紫色的血脉暴突，眨眼间便布满了她裸露在外素白皮肤的每一寸，像是成群缠绕的蛇，沿着她白皙稚嫩的脖颈迅速爬向面部。

    上一秒曼妙妖娆的女人消失不见，这一刻有恶鬼在她的身体里苏醒，霸占了她原本美好的身体。

    俩人就这么隔空对峙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大部分贵宾在叶胜和酒德亚纪的引导下坐上救生艇离开了，二人还得对这群试图触犯禁忌的家伙进行善后处理，就像是《黑衣人》电影里用来消除人类记忆的手段。

    在无关爆炸方面的研究上，装备部始终是最靠谱的。

    气氛忽然降至冰点，就连打在夹板上的雨声也仿佛停止了，世界安静得像是容纳尸体的停尸间。

    “呕——”

    路明非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抱歉，看你们这么安静，我是真不想打扰你们，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总不能让我重新咽下去吧呕——”

    就在他俯身呕吐的刹那，楚子航和龙化后的女人几乎在同时欺身向前。

    华贵鲜艳的长裙碎裂四散，黑紫色的恶鬼仿佛破茧而出。没有意料中女性身体的美妙春光，在女人裸露的全身表面，一层黑紫色的鳞片翻飞迅速覆盖了她的全身。

    携带着一股浓郁的咸腥之气，好似鳞片撕开她原本的皮肤，破而后立。

    楚子航俯身向前的同时，刀刃紧贴于身体一侧，手背的筋节明显暴突，青灰色的静脉血管也同样突起，这是拔刀斩的架势。

    下一秒两道身形迥异的黑影相撞，仿佛两把坚硬的兵刃相接。

    刺耳尖锐的叮鸣自二人接触刹那迸发。

    震碎了游艇大厅四面八方的玻璃，也震碎了摆放在餐桌吧台前数不清的酒杯，锋利的碎屑四散开来，在炽白的灯下泛着森冷的光点。

    楚子航握紧刀柄的双手震荡发麻，他感觉自己切割的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某种比金属还要坚硬的产物。

    他深深的呼吸，手腕发力手掌紧握，欺身再至。

    “为什么不用你的言灵呢？”

    女人完全压制住了楚子航，那锋利的刀刃劈砍在她的身体仿佛劈砍在坚不可摧的硬物表面，溅起的火星照亮那黑紫色的鳞片，纹路起伏、形似一面面倒立的盾刃。

    “那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伟大存在赐予你们的无上荣光，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要知道我们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得到祂们的垂青，你这是最亵渎的行为！”

    低沉雄浑的龙文从她的口中爆发，掀起的威压甚至连远在角落的陈墨瞳都忍不住要匍匐跪拜。

    从女人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不能再被规划为人类的语言，那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手强叩着她的脑袋，要让她顶礼膜拜。

    言灵·金刚界。

    血统被强化后，女人对言灵的使用变得更加灵活且细微起来，原本只能以固定形态覆盖的防御结界在她的控制下缩小到只附着于双手的程度。

    她正面迎上楚子航的刀刃，拳拳带风以力撼力。

    楚子航边挡边退，一边寻找对方攻击时的间隙予以反击的同时，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办法。

    他当然有信心将眼前的敌人击倒甚至是斩杀，可远处有陈墨瞳在，先不提她个人是否会告密，仅凭借她是凯撒的现任女友、学生会成员的身份，楚子航就不能在此刻使用爆血。

    而且另一边还有立场不明的S级，如果他能从呕吐的状态中恢复，再动用刚才一击必杀的手段，那自己的压力会骤然减小。

    至于叶胜和酒德亚纪，他们的言灵就注定帮不了当下的局面，只能做到某种程度上的辅助作用，更别说他们还有着自己的任务正在执行。

    芬格尔？

    和S级同等稀有的G级存在，虽然楚子航对谁都一视同仁同等视之，可他唯独对芬格尔做不到。

    凯撒？

    他应该被女人的第三位同伴牵制住了，而且被他帮助楚子航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谁都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何况自那天以来，自己不是已经下过决心了么？

    不逃避，不退让。

    敌人是什么？斩断就好了。

    “真是油盐不进的家伙，我给过你机会了。”

    女人一拳将横刀抵御的楚子航击退至角落，紧接着瞳孔间金色的光芒盛放，远超先前的龙文与威仪自她体内爆发。

    除了已经昏迷的邵老爹和抱着邵老爹无声抽泣的邵公子，所有人都感受到一个无形且巨大的领域正以女人为中心，向着整艘游艇的船头及船尾迅速笼罩。

    而后领域收缩，合金被挤压崩断而产生的剧烈轰鸣自游艇的首尾不断袭来。

    “她是要毁尸灭迹！把我们和这艘游艇一起处理掉！”陈墨瞳抱着脑袋喊道。

    比起战斗经验远超同龄的楚子航，不只是身体素质与血统纯度，她都远不及对方。

    “哼，现在才想着要补救，晚了！”女人用生出鳞甲的指尖朝楚子航轻轻一指。

    无形的结界几乎与他完美贴合。

    楚子航仿佛直立的雕塑，他动弹不得，手中的刀剑也随之落地。

    他没想到不只是他，女人也隐藏了她的实力。

    有点托大了。

    但还来得及挽救。

    璀璨的金色自他瞳孔间迸射开来，沉雄有力的龙文也在他的口中爆发。

    在他即将完成吟咏的片刻，一道健硕勉强称得上魁梧的身影忽地立在他身前。

    “师兄，借你刀用用。”

    是路明非，那个被昂热寄予厚望的S级。

    “刚才那个，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路明非头也不回，语气中带着颤栗，“我要是在法庭上这么说法官会不会给我减刑啊？”

    “别去，你不是她的对手。”楚子航说。

    “要是我杀杀杀，杀了她，能不能判我是正当防卫啊？”

    路明非像是没听见似的，握着的刀柄不停颤抖至整个刀身，最后是刀尖。

    “怎么了小弟弟？第一次杀人么？”女人的语气里满是讥笑。

    可她龙化后的脸蛋儿已经彻底跟美脱节了，那丑陋至极的嘴裂上扬，露出锋利森冷的尖牙。

    尽管她态度轻佻，可同伴被他一击杀死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已经时刻准备将路明非也限制在金刚界的范围里，就像楚子航那样。

    “我讨厌你的眼神，就像曾经老班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我的成绩单，就像路鸣泽还有婶婶始终对我指手画脚的神态。”

    楚子航忽然说不出话了。

    御神刀·村雨不再震颤，连空气都变得可视起来，被锋利的刀尖切割成两条不同轨迹流动的仿佛溪流。

    “还有我也讨厌你的笑声，让我想到那些始终看不起我嘲笑我的傻逼。”

    路明非的话音落下，有那么一瞬，只在眨眼间，所有人丢失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