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恢复清醒。

    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

    还隔着玻璃。

    他正躺在某个装置里。

    不知名的设备通过密密麻麻的线路连接他的脑袋。

    身体被固定着，无法活动。

    但可以转动脑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似乎是个研究所，或者只是小型的实验室。

    很快就看到坐在旁边用优雅仪态品着茶的柴田鸫。

    视线相接，彼此都很平静。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但果然没有，因为没把我当朋友，所以不会为了我的背叛而生气吗？”

    说到这里还露出个伤心似的表情：“你还真是无情呢，好过分。”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让我猜猜，因为经常遭到背叛，心灵早已变得麻木，所以才不会因为我这小小的背叛而生气？”

    柴田鸫的眼眸里充满好奇，仿佛想要好好地研究下这个少年的心路历程。

    真理没有跟她讨论这种问题，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是呢，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不过是想要借用下你的能力罢了。”

    柴田鸫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真理扫视一眼周围的设备。

    “借用我的能力？如果你需要用到‘水流操作’，完全可以直接跟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能力。”

    柴田鸫直接打断他的话。

    真理再次跟她对视。

    沉默良久。

    少年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这双眼睛能看到很多东西。”

    “……你也是能力者？”

    “谁知道呢，我并没有接受过能力开发，也没有检测出AIM扩散力场之类的东西。”

    端起茶杯喝口茶，没有让真理思考太久，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天赋’吧。”

    “……天赋？”

    “你觉得‘过目不忘’是能力吗？”

    “过目不忘……”

    “因为检测不出AIM扩散力场，所以在学园都市的理论体系里，它并不属于超能力，但在普通人的眼里它就是超能力。”

    人工培养的能力者和原石能力者都能检测出AIM扩散力场。

    如果说人工培养的能力者是人造金刚石，那原石能力者就是天然的钻石。

    双方都接受过能力开发。

    区别在于前者有人为干涉，后者没有人工干预。

    自然条件下偶然形成跟实验室相同的环境，“能力开发”就这样在没有人工干预的情况下发生了。

    但这个只是理论，目前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

    原石能力者身上有太多的迷题等着科学家研究员去解开。

    总而言之，现有的理论体系下，是不是能力者得看能不能检测出AIM扩散力场。

    检测不到，那就不是。

    “真理同学，你说，‘过目不忘’之类的到底是不是能力？”

    “……我觉得是。”

    “巧了，我也觉得是。”

    柴田鸫满脸笑容，似乎是因为双方有着共同的观点而感到高兴。

    但真理可不觉得高兴。

    “这种问题还是先扔到一边吧，你到底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做什么？”

    听到询问的柴田鸫再次沉默许久。

    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真理同学，你相信正义吗？”

    “……不信。”

    “为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正义’，你觉得该信谁的？”

    “嗯，是呢，所以我也不信。”

    柴田鸫再次为彼此拥有共同的观点而感到高兴。

    又继续说道：“但因为大多数人的‘正义’颇为相似，所以姑且就认为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吧。”

    “……所以呢？”

    “你知道吗，真理同学，正义总是会迟到的，因为无法预知犯罪，所以很难提前制止犯罪。”

    “……所以呢？”

    “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讨论的问题吗？”

    “如何治愈心灵创伤？”

    “我能够看到一些犯罪事件的发生，但根本无法阻止；虽然也曾有机会阻止，但谁都不信我的话；偶尔有相信的，也会因为法律规定等无法将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只要没有实施行动，那就不是犯罪者。”

    说到这里的柴田鸫长叹口气，可能是不太认同这个规定。

    随即变得很失落的样子。

    “我只能看到，但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只能像其他人那样，在事后对受害者提供些许微小的帮助，所以我就当了心理医生，尝试着治愈那些少女的心灵创伤。”

    “……这没什么用。”

    “你说得对，我的作用微乎其微，真正有用的是时间，无情的时间会抹平一切，却也只是抹平，根本就不是治愈。”

    柴田鸫的眼神很复杂。

    有怜悯、有无奈、有痛惜、有愤恨。

    “只要受到伤害，那就永远没有办法治愈，直到死亡，死亡会让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闭上眼睛做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再次睁开眼看着真理。

    “与其费尽心思去治愈她们的心灵，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她们受伤，把所有试图伤害她们的人扼杀在摇篮里就行了。”

    这是她之前说过的话，如今又复述一遍。

    然后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抱歉啊，我对你说谎了，这并不是最近想到的，而是早就拥有的想法；多早呢？真是想不起来了。”

    毕竟是距离现在非常遥远的事情呢。

    没有继续往下说，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真理同样没有说话，而是凝视着这个思考中的姑娘。

    ……

    白井黑子在柴田鸫的家里一无所获。

    警备员这边的某位技术员独自忙活许久，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找到疑似是柴田鸫租借的实验室。

    缺乏证据，无法证实。

    但过去看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值夜班的警备员很快出发。

    白井黑子比他们更快，再次使用“空间移动”朝实验室赶去。

    ……

    天快亮了。

    柴田鸫看看时间，把杯子里的水茶水一饮而尽。

    “我人还没有走呢，这茶就已经凉了。”

    这同样是之前说过的话。

    放下茶杯站起来。

    “茶凉了，我该走了。”

    “……你到底想怎么做？”

    “你听说过地狱少女吗，那个古老的都市传说？”

    “……阎魔爱？”

    “你居然知道啊。”

    柴田鸫再次笑了起来。

    传说心怀怨恨的人可以在凌晨零点零分登录“地狱通讯”的网站，只要在上面写下对方的名字或特定的足够准确的信息，地狱少女就会把对方放逐到地狱里。

    没等真理说话，柴田鸫就接着说道。

    “我不仅知道地狱少女，我还见过她，甚至亲眼见证她为了保护别人而死的场景。”

    这样说着，走到真理的身边，似乎想要摸摸少年的脸，却只能摸到仿佛毫无温度的玻璃。

    “我要用你的能力把我化作类似的存在，这样或许就能阻止少女们受到侵害了。”

    “……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知道你有的，说句实话，我可能比你更了解该如何使用你的能力。”

    柴田鸫朝他笑笑。

    转身拿起连接大脑的设备往头上套。

    “放心，很快就好了，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真理没有说话，而是使劲晃动脑袋，试图把头上的设备甩到旁边。

    但根本甩不掉。

    晃得脑袋有些晕乎，只能停止这无用的举动。

    “我现在没有能力，用不了能力，你还是……”

    “马上就会恢复了，不是吗？”

    佩戴好设备的柴田鸫再次看向他。

    “我说了，我很了解你的能力，因为我看到了很多。”

    “……何必呢，用不着这样做。”

    “这就是我的正义。”

    柴田鸫转头看向窗户那边。

    正东方，晨光破晓。

    “我们的意识会连接到一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这就足够了，我会用你的能力完成我的梦想。”

    话音落下，太阳升起。

    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启动设备。

    意识连接。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行动必须要快。

    不然恢复能力的真理会阻止她的行动。

    “以后再给我泡杯热茶吧，真理同学，不要人走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