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江湖水很深。

    这是刘向的第一感觉，此刻他正坐在米蕾娅的座驾副驾驶上，迎风看着周边快速掠过的景色。

    “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刘向说：“我觉得我清理现场……还算比较专业，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

    “应该说幸好是我们。”

    米蕾娅一边开车一边对他说：“你知道这次你和你的同伴闯下了多大的祸吗……整个华旭集团的特工和士兵就像发了疯一样涌进了珠舟城，还是市长利用议会多数派的优势才把他们赶出去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刘向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没有印象很正常。”米蕾娅说，“你是‘原体’的早期备份，根本就没经历过。这也是能为你减轻罪责的理由之一——珠舟城规定超人类的备份体和动态意识在人权上是平等的，不存在先后上下的等级差别。”

    “但现在你必须加入进来了。莱昂哈德叫我们过去也是为了争取时间，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华旭集团就会知道你在我们这边了。”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势不可挡。

    刘向认出这是诺萨里公司出品的“刽子手“”豪华版，配备了全套安全气囊、轻型防弹装甲和大容量油箱，具有出色的加速和制动性能。

    现在这个年代，玩得起大排量汽油车的，都是有钱人。

    “接下来要怎么做？”

    “快到了。别急。”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汽车已经驶近了警局附近，警局旁边矗立着公司广场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穿过尤隆巴顿的博尔维克隧道，沿着利萨顿的塔尔索里安湖公园前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海湾公园工业区崭新的大楼，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格外醒目。

    新开发的珠舟城地块正向南方不断扩张，这给南峰区的居民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对许多人来说，这片区域就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建筑工地，巨型机械的轰鸣声和钢筋混凝土碎裂的响动交织在一起，成为这座城市不变的背景音。

    而那些身着笔挺西装的公司精英们，则在一尘不染的办公楼里谈笑风生，商讨着下一个开发项目。他们的目光总是越过狭窄的街道，落在远处林立的高楼之上。

    仿佛这个世界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四个街区外就是战斗区，那里现已被市政府封锁。”米蕾娅对刘向说道，后者也看到了那片区域。

    最初的战斗区不过是个贫民窟，与“战斗”二字毫无关联。它们的边界经常变动，由帮派势力范围和经济状况决定。

    这些区域的社区和住宅本是为安置辛勤建设城市的工人，以及那些被迫离乡背井的弱势群体而建的。

    然而随着城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大多数有能力的人都搬到了离工作地点更近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被迫离开市中心，加上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这些住宅区很快就不堪重负，社区一年比一年更加沦为犯罪和被遗忘的温床。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个导火索被点燃，战火就会席卷整条街道。

    而引爆这个火药桶的，正是“第一次珠舟城战争”：RTSV能源、诺斯特罗莫国际、滨川工业和华旭集团等大企业在这座城市开始争斗，最后演变成了热战。

    从那以后，帮派和各种地下组织开始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宣称主权。

    尽管后来政府为恢复秩序动用了大量高压手段，但大多数帮派和地下暴力组织并没有被摧毁，而是不断地沿着城市的贫困线进行流动。

    在这样的状况下，久而久之，绝大多数暴力帮派都被压缩到一个非常小的、被围墙封锁的地区，那就是“战斗区”。

    “到了。”

    米蕾娅停下车，利落地跳了下来，刘向紧随其后。

    初见这栋建筑，刘向惊讶于它的规模之大，远超自己的想象。

    警局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在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中显得格外醒目。

    深灰色的合金材料覆盖了整个警局外墙，表面装配着钛合金装甲。整栋大楼线条相当分明，无不彰显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而在紧闭的警局大门上镶嵌着巨大的全息投影警徽，闪烁着冰冷的蓝光。宽阔的台阶两侧矗立着黑色大理石方尖碑，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电子纹路，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大楼外墙布满了各式监控设备和探测器，无数摄像头和扫描仪时刻监视着周遭的一举一动。每扇窗户均安装有防弹玻璃和钢化镀膜，内置的智能系统可自动调节透光度和强度。

    警局顶部还装有巨型全息投影装置，不断播放着警方的宣传口号和通缉令，将蓝白相间的光影投射到天空之中。楼顶设有直升机停机坪，数架武装直升机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执行任务。

    环绕大楼的是一圈高耸的电网围栏，涂有警示色，电流噼啪作响。围栏内部署了多座自动防御炮塔，对准各个方向，时刻警戒着可能出现的威胁。

    “这哪里是警察局啊，分明就是个小型武装要塞嘛。”

    刘向吐槽完后，等米蕾娅刷了认证码进来，跟着她一起进去。

    “别估计得太高。整个珠舟城只有第一警察局、特种镇压部队总部和缉毒总队总部能享受这种待遇，其他警局的火力配备和防护体系至少低两个档次。”

    看到刘向如此惊叹，米蕾娅提醒他。

    ……

    一架重型武装浮空车在自动导航系统的引导下缓缓降落，稳稳地停靠在大楼顶部的停机坪上。

    舱门无声地滑开，领头人阔步而出，面无表情。

    她身后跟随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

    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角，发出沙沙的响声，却丝毫无法撼动他们。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大楼，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仿佛死神的脚步。

    步入空旷的走廊后，头顶惨白刺眼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拉长、扭曲。

    这群全副武装之人装备精良，即使在黑市上，他们的装备也能卖出天价。

    领头人大步走进装备室，来到属于自己的大柜子前。

    她伸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精致而冷峻的面容。

    整个人像是从古典油画中走出。

    高耸的颧骨和挺拔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宛如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雕塑。

    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眼，眼角微垂，平添几分妩媚诱惑。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冷冽锐利，如同出鞘利刃。

    她红润饱满的嘴唇总是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鲜少露出笑容。乌黑的短发服帖地贴在头皮上，衬托出更加硬朗的面部线条。

    作为顶尖的义体改造者和黑客，她曾执行过无数次任务，每次都是完美无瑕。

    但这次居然意外失手了。

    而失手的理由远超她的想象。

    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她凝视着柜中的装备，目光如炬。

    最后，她伸手抚摸着柜内的一把枪，指尖划过枪身。

    那是一把经过改装的卡斯特拉兹M2068，7.62mm口径，她最钟爱的武器之一。

    “任务怎么样？”在凯莎身后，一个人突然出现，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凯莎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来人是谁。

    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高耸的眉骨下凹陷的眼窝中，像两颗深不见底的黑曜石。那双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仿佛在审视着一切，又仿佛在隐藏着什么。整个人给人一种凶悍和狠厉的感觉。

    来人正是拉吉·阿西莫夫，凯莎最信任的搭档和战友。

    “不怎么样。情报失误，消息提前走漏，目标早就跑了。”凯莎回答。

    “是吗？”

    拉吉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金属。

    凯莎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直视着拉吉的眼睛。

    “又是华旭集团那帮人？”

    “猜对了。”

    拉吉耸了耸肩，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们最近算是倒大霉了，居然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而且还是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黑客偷走的。”

    “就凭那群酒囊饭袋，迟早会出事。”凯莎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一群脑满肠肥的蠢货。”

    “可他们还不是得付钱给你。”

    拉吉笑了笑，随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这案子是谁负责的吗？”

    “帕巴拉，塔特，还是佐久间瑞穗？”

    “不，是莱昂哈德。”

    拉吉微微一笑，语气略带调侃：“他甚至把那个案子的主犯之一也带来了，米蕾娅和他在一起。”

    “他这是在挑衅华旭集团吗？”

    “他可是心理学专家，就凭这本事，大公司也不敢对他怎样。毕竟他是费希尔的弟子。”拉吉平淡地说，“况且，他带来的那个新人确实很有潜力……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直接参加‘灵海’的开启仪式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凯莎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拉吉，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我会写成报告上交总部。”拉吉说，“但是凯莎，你不能再放过阿蒂利奥·皮蒂斯了。下次任务中，你必须当场杀了他。”

    凯莎坚定地点了点头。

    拉吉深深地看了凯莎一眼，眼神复杂。

    他明白，这个女人向来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