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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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探寻

    清晨的城市本该洋溢着生机与希望,但今天却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之下。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话题只围绕着一件事——

    又一个仿生人死了。

    38台的报道揭开了这起案件的冰山一角。

    案发地点位于南部的维斯提帕罗区,塔尔梅湖公园附近的一条小巷。

    起初警备部门并未太过重视此事,因为南区是典型的贫民窟,这类案件通常交由保安公司处理即可。

    但一位年轻企业家的举动令他们感到不安。

    吉多·贡塔。

    他是珠舟城仿生人族群的代表之一,去年刚当选为珠舟城议会议员,手下集结了270多名参与过第五次企业战争的仿生人老兵。

    尽管多年过去,奥森联邦仍未采取任何重大举措来补偿这些在战争中立下功劳的仿生人群体,其他人类社区也拒绝接纳他们。

    除了吉多·贡塔,根本没人意识到这些失业且被人类社会抛弃的人的价值。

    在此之前,大多数仿生人老兵都居住在珠舟城的旧城废墟中,根本不被人所关注。

    而在重建珠舟城的过程中,吉多·贡塔决定雇佣他们,并允诺未来将在城市章程中赋予他们一定权利。

    他也完成了他的承诺:新市中心建成后,市议会通过了新修正的民权法案,仿生人也在法律上被承认,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员。

    因此吉多·贡塔也一跃成为珠舟城的土皇帝之一。

    在他的压力下,警方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动警力破案,第一警察局的心理专科部队更是被动员起来专门负责调查。

    但对珠舟城的市民来说,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甚至见怪不怪。

    作为连接法尼斯大陆和北法尼斯大陆的交通要道,总有无数怀揣梦想的外地人涌入这儿渴望在这里一展身手。

    但喧嚣的人流带来的便是无尽的混乱和危险,因此珠舟城也被视为欲望和罪恶的温床,在大都会里面治安一直都是倒数。

    虽然经过改组后,警察部队比以前强大许多,装甲和火力装备都相当先进,训练也非常出色,但人手不足的问题始终困扰着他们。

    以现在的人数,警备部门的警力根本无法覆盖街头的所有犯罪,因而只有重大犯罪活动才会引起警方的全面关注。

    而为了有效利用警力,珠舟城警备部门将警备威胁等级划分为六级,每级对应相应的警力:

    0级-特殊作战部队、精英雇佣部队、精英企业部队和赛博精神病镇压小队。

    1级-军事部队、特警部队和企业高级安保部队。

    2级-企业安保部队、企业保镖与有经验的雇佣兵。

    3级-企业武装型保安、普通佣兵与常备特勤人员。

    4级-新手佣兵、城市管理公司刑事部门与企业非武装型保安。

    5级-城市管理公司民事部门。

    这起案件暂时被定为3级案件,但对于警备部门的上层而言,在局部上投入的资源已经达到了1级的程度。

    此时全城都因这件案子而变得热闹起来,除了刘向之外,

    他躲在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角落里,忍受着汹涌袭来的疼痛。

    现在他的情况虽然不算非常糟糕,但也相当不妙。

    疼痛如电击般瞬间贯穿了刘向的整个头部,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同时在他的脑海中劈啪作响,将他的思绪撕成了碎片。

    刘向感觉无数根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肆意穿梭。

    他开始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扭曲变形。

    建筑物如同融化的蜡烛在他的视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地面则像汹涌的海洋,在他脚下不停地起伏,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平衡。

    他痛苦地捂住头,靠着墙壁蹲下身子,试图缓解疼痛。

    但疼痛越来越强烈。

    它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像一把电锯在不停地撕扯。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大脑,将他拖入无尽的痛苦深渊。

    刘向咬紧牙关。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仿佛要将疼痛连根拔起。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他脚下。

    那是他的影子。

    它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在夜色中游走,在霓虹灯照射下不断变换形状。

    刹那间,汹涌的信息在刘向脑中奔腾。

    这些信息如同快速闪过的画面,在他眼前跳动,每一帧都蕴含着某种隐秘的讯息。

    它们交织成复杂的电影在他脑海中放映,组成错综复杂的网络,将他的意识引向未知的领域。

    刘向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他的双眼如同超负荷运转的电脑,在信息的洪流中不堪重负。

    每个碎片都映照出一个扭曲的现实,在他眼前旋转,最终形成诡异的万花筒。

    这些破碎的镜像犹如跳动的火苗,在他意识中闪烁,灼烧着他的理智。

    这时,低语响起。

    它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充满邪恶与疯狂,令人毛骨悚然。

    低语钻入了刘向的耳朵。

    刘向感觉死亡乐章奏响。

    但当他仔细观察时,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黑暗无声流动。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意识如同旁观者,清晰地感知一切,却无力改变任何事。

    此时,一些景象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一群身披黑袍的人围绕着巨大的石台。

    他们的面孔被兜帽遮挡,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狂热光芒的眼睛。他们手中握着锋利的匕首,刀刃上寒光闪烁。

    刘向看到石台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

    他身上布满诡异的纹身,双眼大睁,却毫无生气,如同一潭死水。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

    下一刻。

    刘向看到那群人举起了匕首。

    他们低声吟诵着晦涩难懂的语言,高举着刀刃狠狠落下,而男人的鲜血如同祭品般流淌。

    声音宛若从地狱深处传来。

    随着咒语的不断重复,空气变得越来越窒息。

    而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空气中凝聚。

    突然。

    一切都停止了。

    那群人停止了吟诵,男人停止了颤抖,鲜血停止了流淌。

    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好似被冻结了。

    刘向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

    一个清澈明亮的女声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Akasha”。

    霎时间,纷乱的景象犹如一面破碎的镜子,在他眼前粉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耳边萦绕的低语戛然而止,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刘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摆脱了冰冷麻木的感觉后,他的意识变得异常敏锐。

    他长舒一口气,却几乎站立不稳。

    此刻的他状态岌岌可危。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休息。

    这个念头提醒着他身体已达极限:如果倒在街头,很可能被当作无主尸体,植入体被取走后遗体被扔进焚化炉。

    他抬头仰望夜空。

    漆黑的夜幕如一片深邃的汪洋,参差不齐的楼宇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舔了舔嘴唇。

    他意识到需要水、食物和补给,还要找个休息的地方。

    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刘向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可能的去处。

    他回想起之前那张塑料卡上的信息,上面有一个地址。

    虽然对那个地方毫无印象,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迈步向前走去。

    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飞梭,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它的外表布满斑驳的锈迹,曾经光亮的漆面已经剥落,窗户上布满如蛛网般的裂纹。

    内部的情况同样糟糕:座椅上的皮革已经破损翻出,露出里面的海绵,控制面板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这应该就是他开来的车……”

    身体的直觉提醒着刘向,而他视角的文字也提醒了他:

    【科克尔XD-5型浮空车,粗糙的街头族在享受美妙录像时的最爱。】

    他的记忆仍旧朦朦胧胧。

    所幸的是,脑中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数据库,当他想要了解些什么时,知识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调取出来。

    刘向四下顾盼。

    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他便扬了扬眉,义眼深处悄然运转。

    雷萨光学的“千里目MK-Ⅲ”。

    这款最新型号的义眼相比于之前一代的优点是改进了睫状膜,具有极强的韧性和透光率。

    飞梭的车门应声而开。

    他钻进车内,却在坐下的一瞬间心中一紧。

    皮质座椅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形状相当诡异。

    随后。

    刘向发动引擎,悬浮车腾空而起,在夜色中划出优雅弧线。

    不一会儿,他就到达了目的地。

    大楼矗立在眼前。

    他把车停在路边,随后推开大门走进。

    一股混杂着霉味烟味的浓烈扑面而来。

    刘向皱了皱眉。

    但他并没停在原地,而是快步朝电梯间走去,动作干脆利落。

    墙壁上布满各种涂鸦污渍,地面散落着各种垃圾废弃物,地上东倒西歪躺着几个人。

    这些人大多神志不清言行疯癫,衣服破烂不堪,眼神空洞,身上散发一股味儿。

    而前方有个人吸引了刘向注意。

    那是个戴着VR的家伙,头显遮住大半张脸,身体不断扭动,像离了水在地上抽搐的鱼。

    他不停地把脑袋一下下撞在墙上,满头鲜血,笑容相当狰狞,血液顺着他脸颊流下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又是个赛博疯子……”

    刘向暗自嘀咕道。

    他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嗑了什么非法药物让他变得神经紊乱,这是在那些沉浸“幻雾”当中的人身上经常发生的事。

    而且从那样子看,十之八九是掺了以泰利德4型。

    它是从厄伦虫甲壳中提取的高度成瘾性化学物质,流浪者将其带入城市后,便在城市中广泛传播。

    这要得功于格里特·魏斯,他在战前的军事实验室遗址中发现了它的配方,最终成功复制出这种物质。

    它能提高神经脉冲传输频率,加速放大使用者感受,每一次脉冲加速都能直击大脑皮层给人带来刺激,因此很快就成为瘾君子的心头好。

    而眼前这人用明显是雾化型号,吸入之后很快就能分解到人体血液之中。

    这也是地下贩子和研究者喜欢用它当添加剂的原因。

    很快,他就来到电梯门口。

    那是一扇旧门。

    门上的监控摄像头在黑暗中凝视着他,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光影在镜头中闪过,而机械的电子音在刘向耳边响起:

    “8012室住户,认证检查开始。”

    这是半年以前,物业公司为了防止赛博精神病而安装的。

    在梅洛医学的诊疗手册中,赛博精神病被定义为“人性的丧失、对他人同理心的缺乏,以及相应的自我认同感或自我保护意识的丧失。”

    具有这种特质的个体很难将自己或他人视为“真实”的存在。

    在他们眼里,人不过是各种零部件的组合体,没有真正的内在。

    这种病症本质上是一种需要专业治疗的解离性障碍。但,没有多少人能够负担得起这种费用。

    刘向站在了门口。

    一束蓝色光影从摄像头内射出,覆盖了他的全身。

    紧接着,电梯门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才慢慢吞吞得打开。

    刘向走进电梯。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之后开始上升。

    到达目的地后,刘向在走廊里前行。

    整个走廊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地面上满是烟头、针管和用完的器械。

    很快他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门轻轻打开。

    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吱呀声。

    一股复杂的味道呛得刘向剧烈咳嗽起来,烟草、汗臭、酒味、呕吐物……

    那些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他挥手想要驱散,但它们怎么也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味道似乎已经渗入了每一个角落。

    刘向环顾四周。

    房间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空间狭小而局促。

    墙上贴着几张已经泛黄发皱的海报,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外卖盒和易拉罐,角落里堆满了杂乱的物品。

    衣服、书籍、器械……

    一切都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卧室门前,但正要开门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刘向的手悬在半空中。

    他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仔细查看房门。

    门周围有些细小的划痕,如同利刃留下的痕迹,门缝里还散落着木屑。

    这是怎么回事?

    问号悬在他的心头。

    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但房内似乎一片寂静,毫无动静。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犹豫了一下后,刘向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他的手掌轻轻地贴在门上。

    “咔嗒”。

    房门应声而开,发出一声轻响。

    他紧张地屏息,向内张望。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

    房间里的物品几乎被翻了个遍。

    像是一个被洗劫一空的战场,床单皱巴巴地耷拉在床边,枕头里的棉絮被扯出来后散落在地上,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衣柜被暴力打开,门板摇摇欲坠,衣服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书籍资料也散落一地。

    显然有人把房间彻底搜查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刘向的目光扫过凌乱的房间,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

    桌上有一个被拆开的信封,信纸散落在旁,看样子是被人匆忙看过。

    边上则散落着几本杂志:有些已经发黄。有些却还散发着油墨的芳香。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阅。

    一个大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配图是一些病患的照片,面孔如同鬼魅般可怖,苍白得就像毫无生气的大理石雕塑。

    他们眼窝深陷,皮肤上布满诡异的斑点。

    刘向皱起了眉头。

    西梅拉特镇……

    相当熟悉的名字。

    刘向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杂志,目光重新落在桌上那个被拆开的信封上。

    暗褐色的信封,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信封上有一个扭曲的五芒星图案。

    它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在它周围环绕着一些古怪而神秘的符号。

    而在中心,一只瞳孔竖立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刘向。

    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刘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想要拉开距离。

    但那只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目光被钉在上面动弹不得。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刘向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画面转瞬即逝,来不及捕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向用力甩了甩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中满是困惑,放下了信封后,目光依旧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图案。

    但他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而就在他的手指离开到信封的一瞬间,那种眩晕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刘向愣了一下。

    房间里一切如常,窗外的城市也是一片祥和。

    但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环顾四周。

    但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刘向重新拿起信封,盯着上面的图案,眉头紧锁。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猜测和假设,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怎么也无法自圆其说。

    “邪门”。

    他最后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随即放下了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