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牛头，乃是地府对外的公开编制。

    可跨阴阳界，出鬼门关，猎捕阳间散荡之魂。

    大多生灵死后，都会因地府牵引寻得黄泉路，可总有一些怨念过重，不舍得俗世，便会盘留下来。

    过了头七，脑袋昏聩，忘了黄泉路引，便成了阳间的孤魂野鬼。

    弱者还好说，阳光一照，魂飞魄散，怕的是因缘际会成了厉鬼，搅乱阳间秩序。

    故而，地府多会招牛头马面一职，得阳间城隍土地报备后，前去勾魂。

    牛头串钩阳间生意，倒能想通。

    出了小坊，正门口站着一躬鼻长耳，铜梁大眼的牛怪，身子极壮，皮相中应是纯正黄牛皮革，头顶两根弯角。

    像地里老黄牛站起，就是一双铜铃眼端是瘆人。

    一眼似将一切看穿。

    都说牛头之眼可看穿一切虚妄，鬼魂克星，姜生不免担心起油缸中吕宁儿。

    下一似乎看了一眼肩肘处挂着的铁链。

    此乃锁魂链，和无常打魂棒一样，克一切阴魂厉。

    牛头笔尖挂一枚圆环，环上有一孔，正是牛头身份标记，一孔牛。

    环孔越多，能力越高，身份地位越高。

    有孔便比无孔牛头地位高很多，怪不得如此高傲。

    牛头和小鬼体制不同，若按品级来算，姜生倒低上一些。

    小鬼区分在眼眸，眸中瞳数越多，身份越高。

    他现在只有一瞳，地位算是最低。

    至于如何提升瞳数，似要等炸的魂灵数目够了，经无常报备方可。

    “刚我在熬油，怠慢前辈。”

    姜生礼数极好，对方牵扯着无常鬼王之流，需重视。

    可他对阳间生意不感冒，甚至说，有一种反感。

    地府小鬼不好好烹油炸魂，偏做成了阳间打工仔。

    牛头鼻子拱了拱，闻到不少油腥：“你倒是尽职的很，刚从阳间回来，就听说油锅狱里出了位不错的角儿，这不，阴气都没顾上吸一口，火急火燎赶过来了。油腥浓烈，鬼气如虹，鬼王没说错，有资格听听生意，怎么，就让哥哥在门口说闲话呀。”

    姜生心头急跳，吕宁儿情况不明，自然不想外人进去。

    “前辈，我刚炸完魂，里头油污重，等我清理一番，亲自拜访你吧。”

    “拜访我，你有资格出二重狱了？”牛头笑声极大，引得不少小鬼注意，语气尽是不屑，“姜生，真当我是来窜亲戚的，阳间生意，岂是儿戏。要不是鬼王给了令，谁想跟你这种没跟脚的小鬼打交道。”

    越说语气越冷，渐变成奚落：“我可先警告你，跟我做事，首重认真。阳间生意比不得你们烹炸小鬼，炸到几分算几分，只要勉强过关，孟婆那里好说，可到了阳间，一个个订单都严格的紧，每个家族传承功法不一，对应魂灵要求就不一样，尤其那些上三品家族，需要的都是纯魂，如果手艺不好，加工的魂灵不纯，别想从他们手头拿到功勋，不跟你说道说道，这些东西能懂吗？正好你在炸魂，进去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到时候让我赔了功勋，看....不收拾你！”

    没等姜生反应，牛头一把按住门禁。

    阻挡鬼差的禁制，如纸糊般散开，牛身闯了进去。

    姜生吓住了。

    吕宁儿还在油缸里，这时候要醒过来。

    顾不得禁制为何如此脆弱，连跟进去，正瞧见牛头揉着鼻子，及是反感。

    先是瞟了一眼油缸，稍安，随后才闻到难以言语腥臭。

    鬼物嗅觉本就迟钝，可连他都觉得像粪坑。

    刚刚吕宁儿身上抖落罪孽实在太多，还没来得及处理。

    “前辈，你坐，刚炸完魂，太乱，我简单收拾一下。”

    胡乱将小坊里竹叶青残渣聚到一旁，又从锅里舀了两瓢黑油，灌进油缸，借着这等功夫，将吕宁儿往缸底按了按。

    还好。

    仍昏迷。

    “别忙活了，姜生，这次刑堂分给你六分之一的名额，数量不少，你也在二重狱呆了一阵，多少知道规矩，让我看看你本事。”

    看本事？

    若在平日，不吝施展。

    可和阳间买卖挂钩，兴致缺缺。

    “前辈，要不，你再找个鬼？”

    牛头一时没听明白，铜铃眼瞪着小鬼。

    “找什么鬼？”

    “阳间生意的，我认识一个叫陈玄风的，他本事极大，手上也有活儿，说不得能帮....”

    “你是觉得我在求你，呵....”

    一声冷笑，小坊立时震了三颤。

    牛蹄向前一点，姜生腰间的纳魂袋直接落在手上，一番搅和，便见一头牛妖扔进油锅。

    牛妖本要闹腾。

    啪！

    铁链披身，立时老实下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行。”

    “行不行，是你说得算吗？姜生，你还没弄清楚自己身份，是吧，地府小鬼这么多，凭什么生意落你头上，真觉得自己能耐？利索把锅里魂儿炸了，我回去交差，再婆婆妈妈，二重狱不妨多一只死鬼。”

    铁链虽未动，灭杀之威却在头顶。

    可他真反感。

    别人管不了，可他能管自己。

    “前辈，我不想做阳间生意。”

    牛头乐了，眼神越发凶狠：“哦？都说阳间的书生倔，没想到地府还能碰到一只纯净小鬼，看来我真得给无常报报德行。”

    怪笑一声，厉喝道：“姜生，你是不知好歹还是故意跟老牛装清纯。嫌我手头上生意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跟测温针凭什你来用，倒真觉得我在阳间乱逛，鬼屋里多少阳气我还不清楚？地府铁律，擅自勾结阳间，地藏渊，永世不超生，就凭一屋阳气，你的罪就轻不了。你是给我表演炸魂，还是让我扭你到刑堂鬼王那去！”

    姜生心头狂跳。

    阳气。

    吕宁儿身上散的阳气，终归被发现。

    好消息是对方觉得自己偷偷做阳间生意。

    此刻哪还敢耽搁，将煞星快快送走。

    真要耽搁一阵，说不得真发现吕宁儿。

    “前辈教训的是，我不上道，这就来！”

    一口旱魃火，一口阴风，两根冥骨扔进去，锅灶底立时呼呼冒起火光。

    身子摇摆艳舞起，火风锅油，嗡嗡只响。

    牛魂力大，一拳接一拳轰在封印之上，可终归力道还是弱了点。

    一支舞还没跳完，便在嚎叫声中炸的干干净净。

    整套流程算下来，不到半刻钟。

    奖励记忆不得理会，看向牛头：“前辈觉得如何？”

    嘿！

    进入油锅小坊以来，牛头脸上总算露出第一抹笑容。

    “比黄鬼头差了些，不过你还年轻，潜力还是不错，就是心性傲了点。刚上道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干干净净，日子久了，就知晓生意好处了。今儿只是见个面，跟你说说阳间生意，下次我从阳间回来，带了订单，可不能耍性子，坐吧，阳间四条生意，你最想做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