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流离失所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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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梦想开始

    2.1

    在家几天的日子过得很快,回家后第三天佛山国信证券打来电话让我去面试。我说我在老家,一时半会赶不到佛山,后面对方说那就电话上先简单聊一些,总体我觉得在电话上聊得很不错,甚至聊到了5000块的底薪和3个点的团队提成,他问了我在公司做什么工作,然后问我为什么想从期货这个行业转到证券来,我记得这些问题我都答得很出色,后来他问了一个我感觉很有水平的问题:你最近在看什么书?我说《博弈论》,他说好。本以为工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手了,后来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很是苦闷,你的从业资格证编号发我一下,到时候定下来我让行政区调过来。

    半晌,我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不好意思,小张,我们做这一行的都要求有从业资格证,而你现在没有,等你拿到证的时候再来找我。”

    在家几天,离开的时候,父母问我去哪里,我说先去广州看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我只是买了一张开往广州省城的车票,仅此而已。转身上车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因为泪眼模糊,我不敢回过头让送我的母亲看到我脆弱的泪水。

    到广州后,我就马不停蹄的坐上北上韶关的列车。吉哥前几天打来电话说有这几天有时间的话一起去G哥那里走走,就当是补上一次毕业旅行,他现在在韶关,让我去韶关和他汇合后一起北上。

    经过广州的时候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发了一条短信给小倩:现在好怕,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雨,感觉雷电就在头顶上游荡,高速公路浸水了,天漆黑一片,感觉现在好像一片迷茫,就像自己的前途一样。

    在韶关火车站,见到一身行头很酷的吉哥,一起踏上了前往长沙的火车。抵达长沙,一出站台我们就看见了G哥魁梧的身影,他带我们去他事先订好的7天连锁酒店,稍稍休息了一下G哥带我们去吃了一家本地菜:老妈厨房,很不错的一家饭店,只是有点辣,后来几天在湖南的日子体会到不吃辣真的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我们仨天南海北,说到各自的未来,遗憾的是我们三个人都还没有安定下来,但是我相信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都将会成为左右江湖的人物。

    晚饭后我们去了化龙池,在那种极度喧嚣的环境里,时间过得真快,真想时间就这样凝滞,驻足。这里吸引着每晚难于入睡的人们来这里醉酒销魂,夜夜宵歌。我们在二楼玩色子喝了点酒,不知道是我不胜酒力还是这里的酒易醉人,喝不到两杯头就很沉了。后来听说天台有位,我们又移师天台,莫使金樽空对月呀,又是几杯酒下肚,头沉得不行了,小腹隐隐作痛,这是第一次醉得这么厉害,可是两位大哥都以为我是装的,直到我趴在桌子上。

    次日晌午被G哥的一通电话吵醒,他带着我们直奔吉首。刚下车,G哥的女朋友“表姐”和她爸爸开车来接我们,“表姐”的外婆一家就住在吉首,我记得车开到一座桥的时候,“表姐”兴奋地对我们说:我小时候就光着脚丫在这里跑来跑去。“表姐”大学期间和G哥是同一个班的,现在考上研究生了,很不错的一个姑娘,而“表姐”的爸爸看起来真的像是她哥哥一样,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甚是有意思。

    “表姐”带我们去吃了大排挡,什么都是辣的,着实不敢下嘴。晚上10点多送“表姐”回到她家后,他爸又开车把我们送回酒店,很是热情,估计是被吉哥美得差不多了,一路上说“叔叔好年轻呀,长得像刘德华一样”,“刚来还以为是哥哥哩”这样的话。

    回到酒店,打了变色龙,2点后还听什么“张震讲鬼故事”,他娘的,我用手捂盖子的时候不知道谁摸了我一下,搞得我毛骨悚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早上起来,“表姐”带着打着哈欠的我们去吃了很好很好吃的早餐,然后他爸爸开车去凤凰,去凤凰的路很弯曲,吉哥说:在这里开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开的,那得有像叔叔这样娴熟的车技才行。搞得叔叔心花怒放,一发就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样,不可收拾。一路上我们看到很多地方写着“枪杆炸药”,然后后面是一连串的号码。我们都很迷惑,后来叔叔说,以前这里土匪多,现在没有土匪了,但是这里的农民还在造枪杆子,白天下田,晚上造枪。后来他说可以买几把回去,反正也不贵,才几百块一把。把我们吓了一跳。

    去到凤凰,我们下榻的旅馆就在沱江边,江边的美景太美,可惜房费太贵。

    稍稍休息了一下,我们就走出旅馆。在江边搞了点小吃,然后趟过长满水草的沱江,游人如织,游客以年轻人为多。我们进古城的时候,听到了很忧郁的歌声,后来走进去才看到一个流浪的歌手在摆弄破旧的吉它。我一直在想如果哪一天自己也成为这样的流浪歌手那该多好,可是后来又想我不能这样,我不能抛弃那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那样太自私了。

    古城并不大,却走得很累,我们来到虹桥边的“如果爱”酒吧,我们坐在江边,慢慢地喝着酒,玩着色子,听着台上歌手用嘶哑的歌喉唱着忧郁的歌,后来我发现老旧的桌上放着本写着各色文字的折页,细细地体味他们在凤凰留下的心情,缓缓地提起笔写道:希望这些日子早点过去。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1点,但是四下里还是很多人,我想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小镇一点点的宁静。次日去西门峡飘流,全身都湿了,晚上在古城里又逛了一圈回来,四个人玩杀人,玩到二点多。我们再次醒来的时候,G哥已经整理好行李去车站坐车回长沙了,他接到公司的电话急着回去报道,希望他能从此飞黄腾达。我和吉哥,“表姐”坐车回吉首,路上刚好遇到集市,很热闹,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小背篓。“表姐”的父母已经在一家餐厅点好菜等我们好久了,匆匆吃完后,“表姐”送我们去了火车站,挥手的时候,真想哭,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有任何理由。

    火车很旧,而且没有空调,更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没有卧铺。接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就挤在这样的小空间里,有点难受。为了缓解旅途的郁闷心情,我们和火车上的人打起了纸牌,后来累了就趴一下,可是实在难受,吉哥却很有精神地教别人玩狼人杀游戏,可是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我不知道下一站去哪,又要漂泊到何处。

    时间过得很慢,一分一秒好像都在煎熬,我居然有一个很不搭实际的想法:希望火车就这样一直开下去,看着远去的风景,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做。早上6点多被餐车员工大声的吆喝早餐声给吵醒,发现列车已经抵达广州地界,窗外下了很大很大的雨,终于还是回来了。

    早上8点多,本想在广州下车的我,补票陪着吉哥在深圳西下了火车。吉哥接到深圳竹子林一家期货公司的面试通知,他想着在深圳找份工作,再怎么着深圳的金融环境比珠海来会好很多。

    下车后我留在火车西站傻傻地站着,不知道何去何从。看着提着大包小包来来往往的人群,深知生活的不易。路,究竟在何方?

    后来想想还是先回一趟珠海吧,起码那里还有几个同学在。为了省下一点车费,特意去深大校园吃了个早餐,在饭堂里等了三个小时的学生包车回珠海。回到珠海学校附近的村子,在大狼狗租下来的房子里放下行李就直接铺天盖地的发简历,不管是广州,还是深圳,还是珠海中山,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机会,先养活自己再说。

    在大狼狗家第三天上午,我接到深圳一家证券公司的电话让我明天过去面试,接到电话的第二秒我就收拾好行李直接奔往汽车站。

    深圳,一个令很多人向往的大都市,一个创造中国无数奇迹的城市,一个我自认为梦想开始的地方。从长途大巴车踏下深圳的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你好,我找黄经理。”穿着生硬西服的我来到据说是南山中心区的一个地方。

    “请问是哪位黄经理啊。”保安问我。

    “我也不知道,是他叫我过来面试的。”

    “可能是找黄泽凯的。”一个男的用很不屑的眼神瞄了一下我。

    “哦,那你往里面走左转再往右拐,写着副总办公室的就是了。”保安指着一个办公室的方向对我说道。

    “谢谢。”然后我径直往里面走去,好家伙,一个营业部还搞得像迷宫一样七拐八藏的。

    副总办公室的门关着,我在外面深呼吸了N次,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孩从办公室里面出来。

    “你好,请问你找哪一位。”说话还很甜的那种。

    “我找黄经理。”

    “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他今天叫我过来面试的。”

    “哦,是这样子啊,你稍等一下,黄总刚刚出去了,你先在这里坐一下。”那女孩领我进办公室让我在沙发上坐下,还给我倒了杯水。

    “请问怎么称呼?”我接过水杯问了一句。

    “我叫陈心怡,以后叫我小陈好了。”

    “以后多多关照。”

    “那您先坐一下,我打个电话给黄总。”

    陈心怡打个电话就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办公室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两台大电脑还有一台电话,电脑的屏幕里跳动着股票大盘的数据,红红绿绿的,格外显眼。最显眼的莫不过是几块像墓碑一样的东西了,上书“第四届北京大学MBA金融班”、“第七届清华大学MBA总裁班”等。看来这位黄总可是有点来头,惊叹之余深深地感到必定不虚此行,要好好把握机会。

    “黄总,这位张经理是来面试的。”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后陈心怡领着一个身材矮小,五官还算端正的中年人走进办公室。他在办公桌前缓缓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痔疮。然后缓缓地点了一根中华,随意地吐出一圈酷似龙型的烟雾,真神人也。

    “你叫什么名字来的。”说话的语速依旧缓慢。

    “叫我小张就可以了,黄经理。”

    “有女朋友了没有?”他问得很随意,不过这个问题还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像当年佛山国信面试我的时候问我有没有车一样让我诧异。

    “曾经有过。”

    “好,是个过来人。”他顿了顿说出了这句轻得可以压死蚂蚁的话。然后面朝向我接着说:“小陈,带他去办入职手续。”

    “谢谢黄经理。”我大喜过望,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通过了。

    “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过的话。”他的语气中好像带了点不和谐。

    “谢谢黄经理。”我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罪行,低着头细声地重复了一遍。

    “你有没有我的名片?”他用几乎是质问的口气说。

    “有。”

    “黄泽凯。”

    “底下就什么?”

    “副总经理。”

    “那就对了,每个人都我黄总,你竟然叫我黄经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黄总。”我连忙道歉,生怕到手的工作给黄了。

    “我看你还不错,但是处世不深,今天你我有缘,换成别人我早把他用给踢了,以后好好干。”他的语气恢复了平缓,眼睛已经盯到电脑屏上了。

    “好,谢谢黄总,以后好好干。”

    “出去吧。”

    陈心怡领着我去另一间办公室找到行政经理,给我签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合同。里面赫然写着:每个月底薪1400。

    2.2

    “陈姐,我想问一下我们的待遇是怎么样的?”签完合同,我去问坐在电脑上飞快敲着键盘的陈心怡。

    “底薪1400,开一个户200元,还有过节费等其他补助。”她停下手中的工作面对着我说道,看得出她是一个很热情的姑娘。

    “哦,不知道黄总叫我做点什么,现在我又没有从业资格证。”

    “我也没有从业资格证,现在我们的最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从业资格证给拿到手,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坐一下,了解一下公司的环境,中午一起吃个饭。”

    她继续她手中的工作,我闲着无事可做就上上网。一天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回到住的地方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爹妈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妥当,而且老总对我很好,还说我跟他有缘分。他们听后很高兴,让我不要辜负了老总对我的期望,我说我会好好努力。

    第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竟梦见了大蒜头,我梦见他出狱了,带着很多很多的钱从牢房里出来。醒来后我感觉这一切就像是真实的一样,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掐指一算,蒜头出来还得半年零两天呢。

    几天后我告别了寄住一个多星期的大学同学,举家搬往一个叫大新村的城中村,只有几套衣服和一台破旧的电脑。房东是一个很胖的老奶奶,租客管她叫十三姨。我记得刚谈房租的时候我对她说:“十三姨,我刚来深圳,人生地不熟的,身上也没有几个钢板,你看能不能这样,这每个月的房租呢,我先交一半,3个月后我一次还清好不好。”

    “我呸,亏你他娘的还一个大学生呢,干这种骗人的勾当。老娘可是见多了,你爱住不住,你要是迟一天交房租我就叫人把你的东西全烧了。”

    先交了两个月的房租一千元后,身上就只剩下可怜的78块钱了,平时我窝在家里面哪里也没不敢去,饿了就去外面买几个包子回来。好在有一天突然有数额不大的一笔钱打到我的银行卡上,上面显示:890元人民币。这是我来到深圳第一笔工资,我立刻从珠海的一个银行卡里转了十块钱进去,凑够九百整全部取了出来,然后回家把门重重地锁上,躺下来,把那九张红色的纸数了一遍又一遍。

    我还是在老黄隔壁的办公室和陈姐坐在一起,她很忙,我却无所事事。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黄总突然把他放在银行驻点的证券客户经理全部叫到办公室,然后拿到一大堆的资料对我们说:你们每人拿一份名单,从现在开始打电话,就说我们公司开户送手机的活动已经开始了,请他们查看自己家庭信箱,我投放了大量的业务广告单。

    从那一天起,我们每个人都围着老黄天天转,他通过公司给予的这个开发客户的优惠条件大力洒网,我们负责的是慢慢的回网。原来冷清的营业部开始火爆起来,老总脸上原本哭丧的脸开始转为多云,随后的几周时间竟然晴了。

    “尊敬的各位同事,大家下午好,这周五的例会由我来主持,首先呢,我们来看一下这一周的战绩报表。大家看,从这张表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很多同事还没有意识到此次我们公司送手机活动的重要性,一周开不出一个户,为什么公司给予你们这么好的条件你却开不出户来呢,我们再来看看黄老师,他这周是开了58个户,全部都是送手机的客户,一个按最低三十万资产来计的话,他上周的客户资产就接近2000万。这是很多同事想都不敢想的,几年下来有这个业绩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黄老师眼光看得准,下面我们给黄老师热烈的掌声。”营业部的赵总带起头来使劲鼓掌,可是底下几十号人的掌声少得可怜。

    “我觉得他不顾他人利益,把我们的痛苦建立在他一个人的快乐之上。”不知道是哪一个同事在掌声消逝声中发了言。

    “对,他把我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他派人把南山所有的小区和超市都派了宣传折页,而且名片上写着是黄副总经理,公司哪里有这个职位啊?”不知道又是谁把这次的周末例会推向了一个批斗会的方向,我坐在底下看着坐在赵总旁边的老黄,他的脸色渐渐发青。

    “对啊,我们在银行派单的时候客户说早知道了这个开户活动,已经联系了你们黄副总经理。这让我们怎么做嘛?”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伙子很生气地说。

    会场一下就砸开了锅。等这种声讨声渐渐平息的时候,老黄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只说明你们没有我做得好,只能说明你们没有胆识去做大事,另外我说一句,我副总经理的头衔是钟总同意过的。”钟总何许人也,乃上一届营业部老总,因业绩不佳,半年前被踢出去了。

    “现在我是这个营业部的总经理!”本来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赵总,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声音配合他瘦弱的身躯。

    “要是谁都这样干的话,那还要我这个营销总监干什么。”坐在赵总另外一边的周总也发话了。

    “好,你们爱闹不闹,最好打报告到分公司,捅到总部去我也不怕。”然后老黄拍了一下桌子就夺门而出。

    剩下里面鸦雀无声。

    “他妈的,有他在我就走。”周总一拍桌子也甩门而去。

    会场再次死一般的寂静。

    2.3

    “怎么样,陈姐,我可是没有白来这营业部啊,见识了这场暴风骤雨。也不虚此行了。”

    “你小子就知道说风凉话,一会先别回家,老黄请我们吃饭。”

    老黄这已经是我到公司之后二个月来,第九次请我们吃饭了,每次请我们吃饭都是客户入金一百万以上,他的吃饭标准是八个人四个菜,老黄每次都让我们先去饭店点菜,然后他姗姗来迟,我们私下里一致得出结论:最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然而每次都是老黄还没有到场我们就已经三杯下肚,语无伦次。老黄坐定后我们让服务员上菜,每次上到第五个菜的时候,老黄的脸色就有点难看,第六个菜上来的时候脸色就有点铁青了,第七个菜上来的时候,用陈姐的话来说那就是快要杀人了。

    “这几天辛苦各位了,有点忙,但是我希望大家要好好把握机会,跟着我好好干,我的目标是做深圳分公司的总经理,大家跟着我会有好处的。好,我敬大家一杯。”说罢他举起手中的茶向桌边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那个豪爽,让我们刮目相看。

    说到老黄吃饭,不得不说一下他的一个嗜好,那就是喝白粥,而且是到星级大酒店去喝。他以前经常叫我们一起去喝,说这个粥啊可以清肠道,明肝目,去疲劳。我们喝了两顿就再也没有敢去,一来是确实是吃不饱,二来是在大酒店只喝个白粥,丫的也太扣门了,每次点完餐,服务员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真不需要再点点其他的了?”老黄来的次数多了后,服务员基本都认识黄总,搞到后面,他们一看黄总过来就端上来一碗白粥,纯自动式的点单服务。我在想要是个个人都像老黄一样,搞不好酒店就倒闭了,可是老黄毕竟不是我们凡夫俗子一个,照样喝着他的粥,悠然自得。

    我很清楚得记得有一次一个银行副行长过来找他开户,他说一起去吃饭吧,我和陈姐还有两个哥们一起陪桌,我们觉得这次可以大开杀戒了,可是老黄一进门就对着很漂亮的服务员说了一句:“老三样。”然后那个姑娘就心领神会得写下几个字:茶一壶,花生一碟,粥一盅。

    日子还是得过,我们依旧在老黄眼皮底下做事,像极了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出路没有。

    “他妈的,我还真成了他打工的了,这怎么回事啊,跟他说我没法批,让他自己过来好好跟我说清楚。”隔壁的办公室传来一阵很大的骂声。

    “嘘,别出声,我从来没有见过赵总发这么大的火。”陈姐小声对我说。

    “唉,被赵总骂了,奶奶的,老黄自己拉的屎每次都要让我帮他擦,真想不干了。”王源拿着一张佣金单批复单走进我们办公室锁上门,狠狠地骂了一句。

    “唉,小琪昨天走了。”陈姐说。

    “去哪了,昨天吃饭还好好的哩。”

    “不知道,她说没意思,挣不到钱。”

    “唉,又走了一个,我都快要撑不下去了。”王源话音刚落,老黄就推开我们的办公室门,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五张红色的人民币递给王源:“今晚你们去海岸城那家店唱唱K,我有事就不过去了。”然后黄总就还上门出去了。

    “王源,你小子神了,说两句就有钱来。”我嬉笑道。

    “赶紧分了吧,唱什么K啊。”

    “据说公司领导和其他员工昨天开了一个会要整治老黄,向分公司打了报告说他不服从组织安排,私自印名片,私自组团队等等,还要把他一手组建的团队给拆了。”陈姐小心翼翼地对我们说。

    “那我们怎么办啊?”王源睁大了眼睛。

    “可能真的要树倒猢狲散了。”陈姐说。

    “不怕,下个月就考试了,我们考过了就不愁别人不要我们。”我对他们说。

    “希望能过。”

    周五开会例会的时候,老黄没有到场,赵总宣布解散老黄的团队,理由是聘用无证人员,给公司造成潜在风险。这时候我在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会后,陈姐和王源还做老黄的助理,另外几个战友自己提交了辞职书,我和另外一个女生被调到前台帮忙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我调到前台后帮忙给公司的上上下下几十号员工点餐,每天都可以和公司的人打一声招呼,利用这个工作我和公司的员工都有比较好的关系,期间我给赵总写了几份对营业部现有问题的一些建议和一些想法。从那以后起赵总、周总见到我都会点头笑笑。刚好那段时间创业板上市,前台没有多余的人手,我就负责起创业板的开通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闲暇时间,我就蹭到公司的分析师、理财顾问办公室那边缠着他们,让他们给我传授知识,学习一些技能,争取早日打通任督二脉。

    九月份的考试如期到来,走出考场的时候心想怕是完了,回来就在网上投简历,为成绩不过的结局做退路,因为公司开了会可能要清退所有的无证上岗人员,现在深圳证券监督管理局对持证上岗这块的监管力度越来越严。

    出成绩的那天陈姐打电话给我,说她过了,让我赶紧查查。我跳下床赶紧打开电脑,按下确定键的时候心乱如麻。

    “他娘的,终于过了!”我大喊一声,然后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这压力太大了,网站上那红色的“60分”很刺眼。

    我穿上沙滩裤走到外面,狭小的巷子挤着各色来往的人群,到处都是吆喝声,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小巷子的后面有几家店,门口站着一些娇艳的女子,见到孤身一人的男人经过就说:大哥过来耍耍啊,有些甚至连中学生都不放过调戏一下。我走过的时候,一个半老徐娘拉了我一下手,眉来眼去示意我进去,我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吓得蹲在地上直做干呕,吓得她老人家不轻,直接进屋去了。

    我走到巷子的尽头,找了了小桌板坐下,大声对老板娘说:大娘,来一大碗皮蛋瘦肉粥,今天工作有着落了,好好庆祝一下。

    2.4

    十月,一个很特别的月份里,我办理了入职手续,跟公司签了一年的合同。区域经理马上就让我在一家建设银行驻点,第二天我就走马上任。不大的银行,有五家证券公司:国信,招商,安信,中投,还有我们。据说我们银行的证券工作人员还是比较少了,竞争还算一般,在罗湖那一带,在银行驻点的券商工作人员有十家,传说有一家银行的证券人员清一色男的,穿着黑色西服一字排开的时候就像打手一样,搞得客户进去很压抑。

    刚去什么都不懂,前一个星期主要是在向同行们学习,看他们是怎样营销客户的,好在公司的手机活动已经被前人铺开了,我是属于“前人载树,后人乘凉”的那种,有很多客户自己找上门来。这让我感到生活很美好,前途一片光明,睡觉醒来基本上都是口水流了一地,那个甜啊。

    我在想怎么别人开几个户就这么难呢,我现在基本上每周是开三个户,而且全是30万以上的,真搞不懂。我想按照我这种速度发展,第二年我就可以坐上公司最高级别的客户经理位置,然后就在这里买套房子,买辆车,找个能煮饭的婆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可是生活充满变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由于开户送手机的活动声势浩大,已经扰乱了深圳证券公司正常的竞争秩序,这个开户赠送手机的活动挖走了别的公司很多高端客户,竞争对手们频频向深圳交易所和深圳证监会举报,证监会已经是第二次下达了整改通知,鉴于各方面的压力深圳分公司决定停止送手机的活动,深圳所有的营业部立即停止相关活动。

    一切如晴天霹雳,曾经宾客满门的营业部开户大厅现在门可罗雀。很多客户打来电话被告知活动已经停止了,让他们中的一些人很是失望,而这些失望的人八九成是来套手机的。所谓的套手机就是先把钱放进账户里,等验资万拿到手机后就把钱撤走,这类人太多,但客户经理不管那么多啊,客户注资进来股票账户就意味着能拿有效开户的现金奖励。

    没有开户赠手机活动的日子,开户很艰难,有时一周开不出一个户来,因为我们五家券商整体业绩不好,银行的钱行长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叫我们去办公室开会,来来去去还是那一句:“你们的三方,信用卡,存款那些要努力,不然谁都不给情面,该扫地出门的还得扫地出门。我一个网点,好好地你开不出户来,你干什么吃的?”

    每次从行长办公室出来,我和几个同事就会吐两口唾沫,然后用脚狠踩几下:“就不信踩不死你丫的!”

    公司的手机活动暂时告一段落,公司为了表扬先进,组织了一次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旅游活动。

    周六的早上我们集合坐车去河源万绿湖。这次活动基本是上老员工参与,像我这样的新入职不久的员工只有三个,也就是说我们三个是新人中的精英了。

    晚上我们下榻在龙源温泉,从晚上七点一直兜兜转转换泡池一直泡到凌晨。

    “中哥,你什么时候进公司的。”我问浮在我旁边的中哥,他比我早进公司,据说还是公司的开户王子,每周七天在银行!

    “08年初落的草。”

    “呵呵,那很不错了,有这番成绩,这次手机活动做大了很多人。”

    “对,可惜我没有开几个手机户,我那边的银行网点周边没有几个是有钱人,全是打工仔,你小子倒是不错了,新人中算是最厉害的了。”

    “哪有,都是运气。”

    “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运气啊。不过说老实话这次活动真的不行,迟早要出事的。”中哥有点忧虑地说。

    “怎么讲。”

    “我送出去没有几部手机,就有两部出问题。你看看别的同事送的也一样,返修率很高,我都怀疑这送的是次品或是返修清仓机。”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在老黄手里做的时候,我还冒充过公司的IT经理因为手机问题去安慰客户呢。前几天我有一个客户也说手机有问题,直接就开不了机了。很是烦人,不好向客户交代,我有两个客户直接拿到机后就把机给卖到二手市场上去了。”

    “这觉得这次公司迟早会因为这事吃大亏,没有远大理想的企业,只着眼现实利益的企业注定了他的发展前景有限,不去做服务,不去做研发,本末倒置,而且迟早被市场所淘汰。”听完中哥的这番话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得去仔细想想自己的前途和目前的处境。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啊,我看这次把公司牌子给砸了,下次看谁还敢来这里开户。我看啊,公司也就这样,半死不活了。”我配合着说了许些话,但是基本上已经没心再聊了,我深深地陷入迷茫的思考中:“如果公司这次真把牌子给砸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呆在公司了。

    2.5

    泡完中国和欧洲区的温泉,中哥提议去日本区逛逛,言语中稍带许些轻蔑。

    “你丫的,想男女共浴是吧。”明哥歪歪地笑。

    “知我者,莫不过明哥啊,我就想开拓一下视野,放眼世界,为中国的发展做好准备。”

    “没见过世面一样,开路。”东北小胖一开口就语惊四座,我们只好默默地屁颠屁颠跟着他,一路怀着膜拜的心情走向阴暗的不归路。

    “啊,全是雄的?”小胖一只脚还停在门槛半空中的时候大呼。我们作惊讶状靠在门边向内环视打探。中哥全然不顾里边雄性动物怪异的目光,昂天大笑:天理何在?

    那天晚上睡得很不安稳,虽然说是在五星级酒店的床上,和中哥的谈话让我联想到了太多太多,一个企业为了在业绩上占据优势而出台不正当的竞争的营销方式,而在营销过程中又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公司没有把财富方案做好只是热衷于做一些类似降佣金打价格战的活动,这样的企业到底能走多远?

    原本以为旅游会放松心情,更加愉快地投入到建设祖国的美好事业中来,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这次从河源回来后的第一响应就是消极怠工。心里面想反正也快年末了,股票行情也走得很平淡,一直在3100到3300这样的一个箱体中震荡,我想很多事情就等来年再说吧。

    营业部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开了年终大会,人事部的小微提前两天让我准备获奖感言。大会里,公司领导在台上一一说了很多话,我清楚地记得赵总满脸春色地说:“我们营业部今年业绩上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很感谢大家。一会大会开完后我们好好聚一聚。”

    “乐观、执着、敬业……太多的褒义词可以形容他的特点,2009年10月入职的他,新增有效户366户,新增资产突破3000万,一举成为了新进员工的标杆。他就是我们所熟悉的……,有请。”随着听起来很别扭的《东方红》音乐的响起,一串串天籁般的词像欢快的小兔一样蹦出来。

    我假装没有听见,然后旁边的女同事用手动了一下我,我稍稍甩了一下我只有一厘米不到的碎发,故作镇定地起身、微微地保持淡雅的笑、上半身呈45度角向四下里鞠了鞠躬,因为我听说以45度的姿势最能表达一个人淡淡的优雅。当然,前提是配合地掌声雷动。

    “首先,很荣幸能站在这个领奖台上,很感谢近一年多来领导对我的厚爱,感谢客户对我的信任和同事对我的照顾,让我成长起来,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依然能站在这个台上,以实际行动回馈关心我的人。愿长江之水连绵不绝,愿营业部在明年再创辉煌;最后感谢CCTV,感谢江苏卫视,感谢湖南卫视,感谢联合国人口委员会,谢谢。”恬不知耻地站在台上大讲了一番,完了掌声那个热烈啊,笑声那个凄惨。

    “感谢XX的精彩发言,下面有请赵总上台颁奖。”赵总上台后随手拿起了一个荣誉证书,我当时还愣了一下,正当想开骂没有实际行动的时候,赵总嘴笑里闪出一抹很诡异的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大只的红包交到我手上,我一捏:完了,他妈的什么钱这么薄啊。后来翻起照片的时候,才发现相片历史永久性地记录了我当时喜悦地带点悲愤,悲愤中带点狂野,狂野中带点冲动的僵硬表情。该不会是空头支票吧?

    回到位子上急忙打开一看,只他妈的一张红纸,上面赫然写着:仅以此表扬XX同志在2009年度获得最佳年度新人奖。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忧伤!

    会后陈姐对我说:你丫的不错嘛,领了那么多钱得请客。

    我们公司一行人会后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路来到一家不大不小的老厨,席间不断有人过来打圈敬酒,他们都说着很令人感动的话,我很从容地一杯一杯地喝,脚底下放着一瓶矿泉水。

    我手握着很大只的猪手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食,因为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坐在另外一桌的小胖起身去向赵总敬酒,赵总和身边的几个领导都摆摆手说:今天喝太多了,改天。

    后来区域经理过来对我说:“你去敬一下赵总和周总他们。”我去洗手间打了自己两记耳光后让脸庞稍显红晕后,怀揣着装着矿泉水的酒杯有些跌跌撞撞地来到赵总前语无伦次地说:“赵总,周,周总,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栽培和厚爱。来,我敬,敬大家一杯,你们随意,我干了。”然后往向退一步,仰天大喝一声一饮而尽,那个豪爽,他妈的后来想想都无耻到了极点。

    赵总对桌上的一圈人说:“为新生一代的领军人干杯。”我窃喜,用眼角的余光扫射到赵总周总那些把杯中满满的酒喝完后,想撤退。谁知赵总对王源说:“小张喝多了,你看着点他。”

    2.6

    饱饭后跟着大部队来到一家K吧,几个团队各表演了一个节目后,就剩下赵总和周总等一大群人在上面左拥右抱,鬼哭狼叫,极像一群磕了药的可怜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在表达愉悦的心情还是在放纵压抑的灵魂,当脚下躺满了七零八落的酒瓶,有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抽泣,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因为音乐足够把所以有悲痛掩埋。

    当喧嚣的人群走出那扇笨重的商圈铁门,阳光照在脸上很刺眼。我对一个个可爱的同事说晚安后,拖着极度疲倦的身躯回到属于我在这个城市的一块栖息地后,打开电脑,旁边架了一根点着的香烟,敲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文字,迟迟不愿入睡。

    “我们寂寞的行走在这个世界。我们以为一直行走就能够到达天涯海角。抬头四十五度仰望窗外的世界,我们感觉到了九十度的寂寞。原来不只我们寂寞,这个世界也是寂寞的。我们都是城市里的孩子。我们都有一颗寂寞的灵魂……”属于城市的声音在我头脑中一遍遍地回荡,年到了,是该回家了。

    2009的冬来得晚,却来得猛。基本上一个年里头都窝在家里面吹着暖气,哪里也不曾去,天气故然是一个重要因素,钱也不是问题,但重要的是我口袋里没钱。

    年假后早早回到深圳,这个依旧让我对它产生幻想的城市。赵总从家连续开了30几个小时的车,终于在早上9点赶到营业部主持开年大礼这个神圣的仪式。我领到了我活24年来最大的一个红包,这次不是虚的,是实体的,那红红的纸像火焰一样照亮了我未来的路程,温暖我冰冷的心。

    在建行的哥们打来电话:“阿哲,快来,钱行发开年红,再晚一点就没有了。”我靠,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啊,我马不停蹄地打的赶到建行,却被告知钱行提着一大堆天虹的购物卡去拜访领导和客户去了,他奶奶的,也不等小弟一会。

    开门营业的第一天,我和几个同行的哥们在银行外沐浴着和暖的阳光,接受往来众生目光的洗礼,讲着各自的故事。

    “阿哲,快去,钱行回来了。”良久,不知道谁提醒了一下我,我赶忙小跑到钱行的办公室。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头绪一头扎进写着“行长室”的小屋子。

    “钱行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有什么事嘛?”钱行目光盯在电脑屏幕上笑眯眯地却说出来看似很严肃的话。

    “没有,开年了,向钱行问个好。”

    “好,没事你先出去吧。”啥?让我出去,他NN的这么不识趣。

    “钱行,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指点一下我?”我善意地提醒了一下钱行。

    “哦,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上一年你的业绩做得还不错。”我喜出望外,还好他记起来了。他顿了顿说:“刚去去分行开会,今年的任务很重,一会你出去把他们几个叫进来,我给你们几个安排一下任务,在上年度的业务基础上再翻一番。”

    真他娘的没天理啊。

    日子还是如此,平平淡淡,就像股票大盘一样,在很窄的区间来回震荡。来银行办事的人很多,但是就是没有几个开户的,开户送手机的活动停止了,感觉落差很大,工作不知道从何处着手,我在想我在接来的日子里凭什么让客户过来你这里开户?现在深圳这个地方客户都被开发的差不多了,成年人没有几个没有股票账户的,要想人家转户过来,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你能给他绝对的优惠条件,比如说你给的佣金能比他所在的公司的佣金低,能帮他省下不小的手续费,或者是在同等佣金的情况下我送点什么东西给你,这样客户也愿意过来;另外一种情况是你的服务做得比别人好,主要体现在咨讯,推荐个股和研判大盘的能力等。

    深圳的股票佣金已经低得近乎离谱,07年的时候股民都挣钱,谁都没有去在乎那点手续费,08年的时候手续费开始下降,个别证券公司能做到千分之一,到了09年末的时候普通都是万分之八,而2010刚刚开始个别营业部已经开始做万分之五了。

    而对于咨讯方面,其实目前证券公司同质化经营太离谱了,我总结性地有三个“基本”,第一证券公司推出的服务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第二个基本是推荐个股基本上是给股民下套,第三个基本是研判大盘基本上都说得模棱两可,好给自己找台阶。去看看财经频道就知道了,那些在K线图上画了很多线并且分析地头头是道的分析师,在信誓旦旦地推猜行情往哪个方向的时候,最后总结性收尾总是以“但是怎么怎么样”或者“并不排除怎么样怎么样”的字句作结。我一直固执地以为行情不是哪一个人和哪一个机构能左右和猜测的,如果哪天哪个人斩钉截铁地对你说哪只股票明天一定涨或者大盘一定怎么样,那个人基本是骗子。事实证明我的看法一直是对的,虽然并不排除K线可以人为地在短时间内控制,这种情况就得另当别论了,再或者是所谓的市值管理者联合上市公司一起操纵股价,但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这些机密告诉你呢,用脚指头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吧,你挣钱不代表他不挣钱或他少挣钱了吗,但是很多股民就很喜欢打听类似这样的小道消息,还乐此不彼。

    中国是一个具有特色社会主义的国家,在这个神奇的国度,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明天K线会往上还是往下,但是可以确定地告诉你的是K线明天一定往右走!

    2.7

    银行里人来人往,不少是股痴,很多人玩了十几年的股票没有挣到一分钱却还津津乐道他曾经辉煌的战役,曾经短暂的荣耀。

    银行旁边是一个电脑城,里面的店铺工作人员经常会过来和我们聊天并请教我们,因为我们在他们眼里是股市里面的专业人员。我接触最多的问题就是“大盘会怎么样走啊”,“我这只股票明天会怎么样,能够涨到多少”,“我48元买的中石油能解套啊”。诸如此类的种种让我很憋屈,我总是对他们说:“如果我知道大盘或是股票明天怎么走,我就借高利贷去博一把,股市里面没有谁能确定走势,就像没有谁能保证一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一样。股市里面没有专家,只有砖家。”每当我说完这些发自肺腑的言论后,客户一般都会跑到小猴子那边去,听他的高谈阔论,听他讲明天这只股票保证能涨停,明天大盘一定要回补那个缺口或是再创新高。

    每天在银行里面听小猴子近似演讲的人特别多,激情澎湃,但是隔天过来银行指着小猴子脑袋大骂的和他的听众基本持平。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知道有的人在那里哗众取宠却还是那么乐意去听他的高论。我想了很久很久,后来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就是普通民众的众生相—贪婪,自私,丑陋,无知。这注定了中国的普通民众在资本这个险象环生的市场里是挣不到钱的,只有给别人抬轿的份。

    “阿哲,今晚一起去吃个饭。”买电脑周边配件的常老板在我差不多下班的时候跟我说。

    “行。”我答应得很爽快,因为常老板已经约了我五次了,我再推辞就显得有点说不过去。我们打的到海岸城的一家自助餐厅,喝着大杯的扎啤。

    “阿哲,谢谢你给我的那个大智慧啊。”大智慧其实就是一个行情软件,里面看的内容比较全而已,我随手拿了一套给常老板,谁知他这么盛情。

    “客气了,举手之劳。最近做单做得还不错吧,常老板。”

    “马马虎虎,能挣点快餐钱。你有没有发觉经常来银行的那个李总有点来头,说哪只票涨就哪只票涨。”

    “好像是,我也留意了他一些时间,他应该是拿得到一些消息,我看了一下那些股票,操作手法基本上是一样的,连打坑都打得差不多。我估计应该是泰九营业部那些人做的,手法如出一辙。”

    “恩,好凶狠那些庄家,一天可以把票打得死去活来,磨到你把票丢了后他就开始快速拉升。我这几天回家也在仔细琢磨他说的这些股票,还真是差不多的手法,关键要守得住才行,别拉出一根长阴就走人,庄家洗盘就希望把那些散户洗走,以便他们低位吸筹,那些股票的庄家经常在尾盘做手脚,在大盘下跌的时候会在收盘时一笔大买单把价格做起来,让股票收阳线,相反情况就大卖单把价格打压下去,让散户不敢吸筹,一般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真假假,完全看不懂。要么就在以后就跟着他做就行了。”常老板说了一大通,津津乐道。

    “呵呵,他的票可不是普通人能跟得住的。不过李总一般不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跑路,他只跟我们说不要太贪,一只股票一个涨停板就够了,比存在银行好N倍。”

    “那是,可是一些人非常相信他,却总是被套,就是太贪了。”

    “其实一年你在资本市场的稳定收益有10%到20%已经很不错了,就像巴菲特追求的不是短期时间里的财富暴增,而是在保证本金安全的情况下保持持续稳定的财富增长,复利的效果是非常惊人的。只是在中国谙之此道的少之又少,总喜欢今天买进股票明天就来一个涨停,有时候面对那些客户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对,对。”常老板使劲地点点头,他是我的客户中少数能听得进我观点的一个。

    “我刚进股票这个行业的时候,天天去研究所谓的波浪理论,K线理论,涨停板技术等,还把研究成果发给客户,给他们推荐股票,现在想想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啊。当我知道K线可以人为做出来的,市场有时候是可以人为左右后我就再也不去学习那些技术理论和技巧,我觉得越是学那些东西就会走入一个死胡同,总是拿过往的一些走势去套一个指标或什么样的,都是马后炮。”

    “那阿哲,你现在做股票主要是依据什么来做。”常老板眼睛睁得很大。

    “我现在炒股一般是找年线以下的具有成长性的一些优质股票,一定是正儿八经做实事的公司,为什么选择年线作为参考呢,就是我觉得股票都是涨涨跌跌的,有低位就有高位,年线一般来说是一个合理的价格中枢,像价值线一样。低于年线我觉得这个股票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被低估的,迟早有一天会涨起来的,只是时间成本问题。买进去不太看盘面的变化,安心去做我的工作,跌了不去理它,迟早会回来的。我一年追求20%的收益我觉得不是很过分,关键是不要贪,另外资金一定要是闲余的。”

    “这就有点类似于长线投资了。这样不会像我一样,整天在市场上杀来杀去,精神高度紧张,钱没有挣到,手续费却做了不少,真是吃力不讨好。”

    “中国太多这样的股民了。我查了一下我的客户数据,但凡是做短线的基本上是亏钱的,挣钱的永远只是那些少部份有眼光守得住的长线交易者,但是并不排除有个别的短线交易者还是能挣到钱的。我没有办法去帮助客户去改变他们的投资理念,他们的理念就像封建残余思想,要想扭过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有很多时候都感觉自己是一个财富的消灭者,把客户带过来做股票投资了,却没有帮他们挣到钱,而是让他们亏钱,心里面很不好受。所以我并不是很想做这个,有机会我会去找别的工作的。”我摇了摇手中的扎啤,一饮而下。

    “阿哲,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有些证券公司的叼毛就喜欢叫你整天动来动去,好让他们挣你的手续费,我要是早点约你出来就好了。”

    “呵呵,言重了,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那晚和常老板在那里聊地很尽兴,却感觉心情很沉重,我在想那些把血汗钱投到资本市场渴望捞一把的人把钱放进去后打了水漂,我在反思我所做的工作到底有没有意义。

    2.8

    赵总周五例会的时候告诉我们,中金所决定在今年4月16号上市股指期货,让我们去学习这一块的知识,周末要搞培训。这次中金所该不会又是说着吓唬人的吧,喊了那么多年一直是只打雷不下雨。

    如果真上了股指期货,我想这一举动将会改变中国金融市场的格局,中国的股票资本市场将首次迎来做空机制。这是一次历史性的机遇,无论对市场工作人员还是客户。股指期货以沪深300中的权重股为标的物,那么这些股票可能会会走出一波历史性的大行情,就在股指期货上市的前几天我把我的看法通过短信方式群发到我客户的手机里,一个客户请我在凯宾斯基吃饭时我还跟他说大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是大盘在股指推出后开始了为期3个月惨烈式的下跌,4月19号上证当天跌幅150点,一刀断头斩把所有的均线系统给破了,什么技术在这个时候都是浮云。当天很多个股跌停,当所有的人都还没有搞清楚处是怎么回事时,盘面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历史罕见,我有幸满仓接受着暴风骤雨的袭击。我像很多股民一样祈祷着明天盘面就会好起来,失去的将在某一刹那间继续拥有。

    接下来的日子惨不忍赌,来银行看股票的人少了,银行里除了整天骂银行办事效率慢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往日那种围观股票走势的欢呼声。想打电话给客户却发现拿起电话不知道该给客户说些什么,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很多人在受伤的时候并不喜欢被人一次次地撩起他的伤疤。

    几乎所有证券公司的人都在经历这场寒冬,证券公司门口再次门可罗雀,钱行看我们突然之间没有了业绩,就整天逼我们去做三方,去办信用卡,后来天天让我们早上上班的时候去他办公室报数。我们每次都说已经开了几个户了,稍等片刻就会打钱进来。忽悠多了,钱行就不买账了,就对我们说:“很多证券公司都想进来,你们再做不好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到时天皇老子来求情我都让你们扫地出门。”

    小猴子每每从钱行办公室出来后都会往地上狠狠地吐一口唾沫,然后再狠狠地踩上几脚,口里面啐着听不懂的鸟语。

    周五的例会上的周业绩报表依旧穿地那么单薄,没有丝毫点饰。赵总已经连续两个星期没有出现在会议桌上了,我估计他也是无脸见人。

    “周总,公司那个送手机的活动什么时候才开始啊。”底下不知道谁发了言。

    “快了,再等等吧。”周总说得轻描淡画。

    “每次都说快了,还没有过年的时候就说过完年回来继续做,回来后说要等一个月,四月份时候说五一回来就搞,现在五一回来了又说还要等,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没有活动就不要说嘛。害得我跟很多客户都说了,一推再推,让客户感觉我和公司都很没有信誉。”

    “对啊,没有活动就说嘛,从去年储存客户到现在,一直没有活动推出,客户很多都跑到别家证券公司那边去了,还怎么做嘛。”

    “另外我再次强烈建议公司不要把返修机和一些清仓机送给客户,不然就算有手机活动谁也不敢送。”

    “你们也真是的,搞营销靠的是自己的能力,指望着靠送手机来做业绩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窝囊,一个个大老爷们不好好开展业务,到公司就一大堆牢骚,公司是不养闲人的,你在这里感到不好过你可以走,公司不留你,不过我把话说到前头,你们在这里做不好,去外面更加不用活了。”周总面对底下的一群可怜的孩子当场大恕,拍案而起。“一个个回去好好写检讨,晚上发给我,今晚10点前我看不到你们的邮件,我把你们一个个都辞了,散会。”

    “他妈的,周总真他妈变态,像男人婆一样。”不知道谁在拥挤的电梯间狠狠地啐了一句。

    “阿哲,我们几个去找个地方坐坐。”陈姐提议。

    “好啊,好久没有聊过天了,今天好好坐坐,去打电动,再去看电影。”刘青函抢过陈姐的话。

    我们三人来到咖啡厅点了点甜品坐下来,听着古典的卡农。

    “三弟,你好像也没有开到多少户啊。”大哥,也就是我们的陈姐说。之所以叫陈姐大哥是因为前些日子流行新三国,我们三个人刚好吃饭的时候聊到那电视剧,然后陈姐就霸道地让我和青函两个人叫她大哥过把瘾,好一个人面兽心的刘备啊。

    “是没有开几个户,这种行情可能也只有傻子才来开户了。”我笑笑。

    “像公司这样变态的考核制度我是呆不下去了,我想别的公司,或者是去另外一个城市。”大哥很悠闲地搅拌着散发浓浓香味的咖啡。

    “啊,你想离开这个城市啊,想去哪?”青函很吃惊地望着大哥。

    “想去一个二线城市,深圳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家,这边的生活压力太大,不太适合我,我想找一个安逸一点的地方,在这里住了五年多,是时候离开了。”大哥依旧淡定。

    “我也想离开这个公司,首先是因为现在证券这个行业(经纪业务开发)在深圳关内已经饱和了,佣金很低而且还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做这一行很难了。前些日子在河源新开了一家东莞证券,那边的部门经理让我过去看一看,我想这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边刚刚发展不久,以前只有一家安信证券在那,手续费很高,东莞证券过去的话可能会很有作为,所以我想改天去看看。”我把我最近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啊,改天有时间我们就过去看一看。”青函说。

    “什么改天啊,要做就早点做,一会就去订火车票,明天早上我们就去那个叫河源的地方。”大哥很激动,手脚在空中比画着什么。

    回家的路上,我感觉此刻的我貌似刚刚安顿下来,又要经历变动,而且是未知的,人很多时候正是因为未知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