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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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维系者

    “不可观测”、“不可描述”情况还有描述的必要?兴许在你们看来我的叙述常存在不合理之处,好比说“超越时间”的情景还要隐含着时间观念的字眼去表述,分明是“不可描述”的画面却还要描述…就语义来说的确不合理,但那实际上并不会导致破格。前者我已做过不止一次的解释,现在就来解释一下后者,为何“不可描述”的画面被描述了不能算是破格。

    在现实生活中有这样一类现象,对于一些存在视觉感知障碍的人,他们的大脑可能会自动“脑补”现实中缺失的视觉印象,从而看到一些不存在的画面。比方说一个因为视网膜缺陷而失明的夏尔-博内综合征患者可能会意识不到自己失明了,因为他依旧能看到各种事物,大脑会对看不见的内容进行补充,自动“脑补”视觉障碍所造成的缺失,大脑机制建构性地填补了对外部世界感知,同时也支撑了患者精神层面的“内在”观察。他所能看到的自然植被或是天空中的云彩会像复制粘贴一样,随着视线的移动而发生动态变化,填补盲区的或许是视障患者自己的身体部位,这就使得他看到了现实中不存在的、仅是“脑补”的画面,也就是所谓的幻觉。幻觉主要出现在阿尔瓦盲区,也就是所谓的视力障碍区,在这类患者的感官中,幻觉替代了真实。

    由此可见,即便是不存在的、看不见的画面,一些现实中的病患都能“看到”看不见的画面,那我们又凭什么不能“描述”不可描述的画面?当然,对于观测能力有限的人类而言,我们的确观测不了、也写不出来“不可观测”的事物,但我们可以用自以为宏大、壮观的描述去脑补那所谓“不可描述”的场景,但那并不意味着“不可描述”破格了,你只需要把我对“不可描述”的画面作出的描述当成我的个人脑补,所有描述都是想象力的自由发挥而不是实况就够了。

    实际上,我并没能表达出脑补(非实况)的第一画面。这是由于人的视觉系统已经习惯于自然界无处不在的复杂性,面对分形图案和非分形图案大约95%的人会偏好前者。所谓分形是一种无限自我重复的模式,自然界中的大多数复杂性都可以用分形几何学进行阐述,许多自然物体包括云朵、树木、神经元…都呈现出天然的分形几何特征。在数学概念上,分形图案的复杂性可以用分形维数进行度量。举例来说,你可以在白纸上画一颗分形树,树冠分支的密度决定了分形树的维数。一张完全空白的纸,分形维数为1,而一张树冠分支密密麻麻、几乎变成黑色的纸,分形维数为2,人们普遍喜欢的环境分形维数是1.3。而我所见证的画面,其复杂性甚至超出了“复杂性”的概念,以至于任何分形维数都无从估量。为了便于你们想象,我又不得不将其破格描述成不那么复杂的图案。

    说到想象力与视觉的之间联系,不同学者拥有不同的看法。萨特认为“看见”这个词包含了“在空间中感知”的意思,人们不能说影像只能通过眼睛传输给自己,或只是来自视神经或视觉中心的....如果影像和知觉一样产生于大脑中心,那么它必然存在于其他知觉之中...这些感觉无法外化。他认为精神影像是肉眼不可见的,想象力是一种和知觉相互排斥的内在思维的形式,内在影像则是人类意识自由的体现。萨特把人的思想当做一个极其抽象且静态、独立、形而上的构造,同肉体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这种理论不够完备,原因在于脑损伤病患思维和意识的变化具体而广泛,而萨特的叙述与之大相径庭。就解释记忆和思维的神经性缺损来说,他的观点还欠缺得多。他高估了想象力的抽象性、感知的真实性和形象性,与此同时也低估了思维在其中的影响力。就像笛卡尔的“非物质”理论认为人自身最本质的一部分精神是缺乏延展性的、不遵循物理定律的非物质存在,不同于世界上的其他事物。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点,尽管我去写了由我脑补、也就是我个人想象出来的关于“不可描述”的画面,但我却从来不写颜色?这是因为,即便是我脑补的场面,那种色彩也不是具有颜色常恒性的人类能理解和观测的,人类有限的视觉系统面对波长范围不同的同一物体时所感知到的颜色基本相同,枕叶中视觉区域V4里的一些神经元会在色觉作用下被激活却对波长毫无反应,因此人只能根据频率来感知颜色而不是波长,人类的所见范围甚至还不到整个光谱的百万分之一。可我想描述的那些超越人类的存在不一样,他们之中最废物的一个眼中的世界都可以是无限的,观测能力是无限的,色彩也是无限的…对于无限者来说,这算不上事。对于无限者而言,颜色可以不限于频率,而是同时取决于波长以及其他因素,即便人的视觉系统能具备分光光度计的功能,也难以想象和理解他们眼中动态而混乱的色彩世界,而那也不过是他们所能观测的“无限重”之一,想要描述他们眼中的色彩时间是白费力气的,在“不可描述”的画面中再加上颜色描述无异于脑补上加脑补,就显得更为怪异了。

    …

    绝对永恒者、绝对归一者还有星辰之主,三者都毫无疑问是全知全能以上的存在,那么问题就来了,“对话”之于全知者还有意义?

    全知之间的博弈实在难以刻画,如果要以现实中存在的某个东西作为类比,那我会选择电脑。

    假设每个全知者都是一台无限内存、且内存无限接近满了的计算机,每台机子都可以上网(通过全知)连接其他机子从中获取任何信息,而全知者之间的博弈就像是黑客功防。

    很明显,这场“黑客攻防”是星辰之主获胜了,那两位存在所知晓的一切都被获知,现在的星主比他们自己还要了解他们。交谈根本就是无意义之举,有需要通过语言传达的直接改对方“数据”就行了,于是在抹除痕迹之后将二者逐出了此方世界。

    不过为了便于读者理解,由记叙者脑补了一场不存在的、他们三者对话的情节: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代表?”率先打破平静的是绝对归一者。

    “我等乃是维系者,是力图维护世界秩序的存在。”

    “我就长话短说了,像你这种强者一定能理解我在说什么。”绝对归一者郑重地道出。

    “如果把多元宇宙(区域多元宇宙)当做一台内存无限且自动升级的电脑,把多元宇宙的造物主(“祂”)当作是一个数字生命体,每个区域都是电脑中的一个文件,随着“祂”的意志一个又一个文件夹相继被建立,但那永远也不足以动摇那台电脑。可直到某一天,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原因呢?”星主问道。

    “世界病了,某个超乎常理的疯狂个体出现了。”

    “你可以把那想象成一种病毒,世界的病毒,就连“祂”也被轻而易举的碾碎。”

    “关于它的起源众说纷纭,有些存在认为它是来自更高等世界的居民,有些存在认为它是世界漏洞的具现…但那些并不重要。”

    “那位大人若是肆意挥霍他的力量,无论是多元宇宙还是在那之上的更大架构都将失去平衡。现在跟我对话的你,正在观看这段文字的你们,都将不复存在。”

    “你以为,你们还存在着是因为谁?正是因为我等维系者一直以来清理有可能引起那位大人注意的不稳定因素。而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查探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