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都说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可其实不是的,若真要按现在的说法的话,天界和人其实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只是有些神仙喜欢人间来看风景,又或者是逃到人间避难,给人间带来一定的变化和伤害。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一句话。
此时人间正是天历二十一年,先皇顾流年在去往南国的途中病逝。
史称“忠义帝”。
他一生无所出,将皇位传给了唯一的侄子——顾晨。新帝登基,感恋先皇,未改年号。
木琉璃几经周折还是没有一点镜主的消息,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城外的茶馆里,那群披麻戴孝的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末尾的那一抹红色。
那人正是陆离。
………………
时隔经年,朝堂之上早已没人记得那个前朝余孽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顾晨再见陆离,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人身着深蓝色朝服,站在文武百官中,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其实,顾晨也没有故意要去寻找他。因为顾晨觉得,他应该不会走出南国一步的。
而如今,一群老朽之中突兀的站着位俊俏的少年人,让人想不看到都难。他容貌未变,还是和自己幼时在将军府见到一模一样。
下朝后,顾晨将他留下。
“看来,父亲说得没错。陆先生果然是位奇人异士。初见时,我不过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如今我已而立之年,先生容貌竟丝毫未变。”
他靠近陆离,仔细看了看“连一条皱纹都没有。可怜我父亲早就老得不成样子了。”顾晨心中感慨万千。
陆离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是啊,我们阿晨都这么大了,你子柒叔叔若能看到你现在的功绩,也是要为你骄傲的。”
提到季南枝,顾晨先是愣了一下。小心翼翼观察着陆离的表情。见他并无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后,才笑着露出小虎牙。
“是呀,子柒叔叔可疼我了。”
……………………
从大梁的京都一直往南,有一个南山关,在从南山关往北十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叫南国的小城。
进了城,往东再走五百米。有一家叫做“春意浓”的茶楼。
老板是一位不怎么说话的年轻小姐,她到南国已经很久了,可城里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林,大家就都叫她林小姐。林小姐身边带着个叽叽喳喳的小婢女,名叫苏依。
今天,“春意浓”格外的热闹,因为那个经常在哪里讲故事的白衣少年,考上了状元,大家都是来沾沾喜气的。林小姐不厌其烦的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们。耐心的带他们去陆离坐过的位置上沾喜气。
………………
午夜,打更人经过“春意浓”。被皎白的月光晃了眼,抬手正揉着。秋风萧瑟,“春意浓”门前的大榕树早已成了个老者,头发掉了满地。
“滴答~滴答~”有什么东西滴在打更的王二头上,他嘀咕着:“下雨了?”抬手往头上抹了一把。秋风吹过,凉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儿。头顶挂着轮圆月,天气好得很,哪里有雨。
他低头匆匆看了一眼,手里哪里是雨,赫然是鲜红的血。滴答声还在继续,他硬着头皮向上看去,枯槁的榕树上挂着个人。身子随风飘扬,正不停地往下滴血。
来不及思考,惊叫声脱口而出,响彻云霄。随即他翻了个白眼,不省人事。
………………
天历二十一年,十一月初一,南国惊现剥皮案。仅月余,受害者就高达二十三人,且皆为女子。一时间,小城里人心惶惶。当地县衙束手无策,只好向京都递了求救信。十一月十五,大理寺少卿顾泽,率领一干钦差大臣抵达了南国。奇怪的是,这半个月里凶手竟然没犯案。
爱凑热闹百姓们都站在军官后面仰头观望,想一睹京都贵人的风采。
“春意浓”门口,苏依和林小姐站在屋檐下。顾泽侧头与身边的人耳语着。一抬眼,正巧与林小姐四目相对,林小姐低头浅笑,歪着身子朝他挥了挥手。
顾泽被那笑晃了眼睛,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笑起来,简直像春天一样温暖。
千里之外,九重天的议事大殿上,也有一个人被这笑晃了眼睛愣了神仙,久久不见反应。
直到身后的人叫到:“帝君,下天庭的使者到了。”他才回头简单的吩咐了一句:“请上来吧。”
………………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此话一出,顾泽自己都觉得有搭讪的嫌疑,一时间尴尬得无地自容。
对面的林小姐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说:“可能真的见过吧,我瞧着你也怪眼熟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顾泽喝了一口面前的茶。
啧,真苦。
他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的将它推的远一些。
“是像定国候吧,大家都这么说。”语气里难掩无奈与失望。
林小姐用一个小夹子夹了个冰糖,放进茶杯里,然后又递给他。
“像他,有什么不好的吗?吉利!”
顾泽歪着头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以前也这么想的,可我现在,不想别人是因为我像他才对好的。”
对面的人知道他话里的别人是谁,不由的歪头笑着。
顾泽回头恰巧撞入她的笑颜,一时间竟看愣了。
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眼前少年与多年前的人影重合,你看,时隔多年,他还是那般热忱。爱憎分明。当年黄泉初遇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
忘川河畔,奈何桥上少年将军一身白衣。怔怔的看着面前踏花而来的女子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
女孩抬手,拂掉他肩头的往生花瓣。打趣到:“那和陆离比起来呢?”
那声音随着忘川河一路向上,漂到了顾泽耳中。
顾泽立马正色,就连微妙的表情变化都和当时一样。
“那自然是阿离(陆大人)笑起来好看。不过,他不爱笑。”两人的声音跨过时间重合在一起。
“对了,不知姑娘芳名?”季南枝作揖问到。
“玉溪,”女子答到。
“你也死了?”季南枝又问。
“想来,你应该是哪国的公主吧。我来的时候,就没有花。”他有些失落,自己好歹是个闻名于世的将军呀。
玉溪指着奈何桥上一棵不知名的树对他说:“你看,花是哪儿来的。”
季南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刚刚还是一棵枯枝的树,一下子开满了白色的花,花瓣随风飘落,所到之处皆是枯木逢春。
季南枝:“那棵树,不是枯死了吗?”
玉溪:“是呀,因为你,它开花了。”
季南枝疑惑的指着自己的脸:“我?”
玉溪答到:“嗯。那棵树,叫“往生,是人间和冥界的唯一通道。你的诚心感动了我。所以,我决定放你回去。不过有个条件……”
“你若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见到陆离。”玉溪继续循循善诱。
季南枝却不为所动。
“我在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他不来,我不走。”
玉溪笑到:“那你可有的等了,一只普通的离妖可以熬死两任天君。何况是北陆妖王。”
季南枝不解,他知道陆离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没想到他竟是一代妖王。
…………
以大梁为中心,一直向北行走。如果你有足够的寿命和运气,就会在极北的雪地里看到“离”。
他们和青丘的九尾狐是同支系,周身雪白,瞳孔呈蓝色,寿命长达七千八百六十四亿年。热爱和平,是群居动物。一只“离”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
“离”有四个瞳孔,其中两个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它可以遮盖掉一切气味,神气,妖气,人气。其功效与“离”的年龄成正比。
妖想入人间修炼,就得遮盖掉妖气,不让道士和天庭的人发现。于是他们会在北陆边界猎杀独自外出的小离妖,然后挖掉他们的眼睛做为法器。遮盖自身气味儿。
…………
“那你叫林玉溪?”顾泽问到。
玉溪将茶往他面前推了推:“不是。我姓茉,茉莉的茉。”
顾泽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又问:“那城里的人为什么都叫你林小姐?”
“那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名字。”
…………
天历二十年,七月初七。
“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把这世间最美的皮剥来给你。”黑暗中,一个人正跪在地上。他面前站着个人,从身形可以看出是女子。
果然,女子笑了一下。银铃般的笑声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我还是觉得,兽皮带着凉快。”
“你不想知道我这次带来的是谁的皮吗?”地上的人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颤巍巍的递给那女子。
女子没动,只使了个眼色。那东西便自己伸展开来,赫然是一张人皮。
右脚脚踝处还有一朵菊花,是前几天失踪的丞相府大小姐——林怡珑。
茉玉溪终于动了怒:“你敢动她?!”
刹那间,那人凭空飞起几丈远。语气也变了,像是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的。
“她……死了,若……没……有她。你我……都知道……后……后果。”
“彭咚”一声闷响,那人被重重摔到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老血“呸!”
他摸不清茉玉溪对林怡珑的态度。想看一下她的表情,可惜灵压太大,他抬不起头来。只好低着头说:“不如我们合作,你扮成她,命盘得以继续运行。我带着你身上的往生木,自己去黄泉找我要找的人。如何?”“呵呵”茉玉溪冷冷的笑着,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般。轻轻打了个响指,面前的人皮顷刻之间化成一堆齑粉。秋风一吹,就散了。
“威胁本座?”
“你!也配?”她蹲下身,一字一顿的对地上的人说。
然后那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在地上扭曲着,不一会就不动了。
待那人彻底气绝后,女子又开口:“苏依,知道怎么做了吧?”
苏依:“是,主子。”
………………
“那你是茉小姐?”顾泽又问。
茉玉溪答到:“随你高兴吧。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紧接着她又问到。
从早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个时辰,顾泽已经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十二个时辰。窗外日落西山,月明星稀。门前的榕树上有乌鸦在“呱呱”的叫着。
顾泽收起脸上的笑意,回过头。树上乌鸦停止了叫声,彭到的一声落在地上。“我只是好奇,一个已经死了一年多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个边境小城里。”
“呵呵,兴许只是长得像罢了。我说了,她是我的远房亲戚。”茉玉溪轻抬了下手,桌上的茶壶随着她的动作稳稳的漂了起来,然后停在半空中,不一会儿,已经凉茶便冒气了热气。
茉玉溪抬头看他,见他神色未变。亲自给他将茶倒满。
顾泽端起茶杯,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着:“远房亲戚?有多远?”
茉玉溪笑着,神色自若,缓缓开口:“几十年不见一面,顾大人觉得呢?”
“那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地方有一模一样的纹身呢?”顾泽不依不饶的追问到。
她说得没错,她和林怡珑的确是几十年都不见一面的。因为长老会的例行大会都是几十年才有一次的。
至于脚踝上的花,那是长老会的标志。如果顾泽观察的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茉玉溪的纹身和林怡珑的纹身根本不是同一种花。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菊花人人都见过。可茉玉溪脚踝上的是长在忘川河畔的往生花,通体雪白,是至阴之物。能到忘川的一般都是死人,能见到往生树开花的,那就是死人中的死人。还得看有没有那个运气。
“侯爷,茶,凉了。”突然,茉玉溪话音一转。轻轻的叫到。
顾泽心下一惊:“你叫我什么?”
对面的人没说话,正用茶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的摆弄着。
顾泽又问:“为何这样叫我?”
“侯爷是大梁的开国功臣,先帝亲封的定国候。我这么叫有什么问题?”茉玉溪头也没抬的说。
顾泽难以置信,虽然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是自己真的是季南枝,该有多好。可现在真有人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
“我?是定国候?”顾泽不敢相信,用手指着自己说。
茉玉溪在桌上画了个树的形状,然后食指在树梢一点,桌上的树就开始熠熠生辉,发出耀眼的光芒。门口的榕树一夜逢春,瞬间开出无数白色的花。光芒一闪而过,最后聚齐在她的食指上,她用食指在顾泽头上轻轻一点。然后答到:“是的,侯爷。”
一瞬间,前尘往事尽数浮现在顾泽脑海中。
忘川河旁,茉玉溪对他说。
“我可以放你回去,不过有个条件。陆离要你活,就得有一个人替你去死。不然命盘一乱,你在人间熬不过三天。”
良久,他听见自己说:“如果我要活,那么谁替我死?”声音中略有颤抖,他害怕陆离做什么傻事。毕竟,一命换一命的事儿,他又不是没做过。
当年他在皇宫之中喝下毒药,要不是陆离舍命相救,他也活不倒回南国的日子。也就是那次,他知道,自己的小徒弟不是一般人。
那次过后,陆离就变得虚弱了许多。每每月圆之时,便会幻化成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季南枝怕旁人发现,只好称病在家,日日守在他身边。
好在茉玉溪的话却让他安下了心,她变化出一卷竹简。那竹简幽幽泛着绿光,缓缓的漂到了季南枝面前。
“陆离对你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我怕他在做选择时出什么差错。所以擅作主张给你挑了一个替死鬼。打开看看吧,侯爷。”季南枝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心里思绪万千。他是个上阵杀敌的将军,手底下有无数敌军的性命。但他不悔,这天下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平白无故得来的。太平盛世之前,皆是累累白骨。可如今,要让一个无辜的人来替他去死。
季南枝缓缓放下手,无奈的摇摇头:“抱歉,在下实在是做不到。劳烦姑娘你白跑一趟了。”
对面的人好像早就料到了如今的结果,她无所谓的摊摊手。
“没事儿,我常来。倒是侯爷你呀,可要想清楚了。”
她突然靠近季南枝,在他脖颈上贪婪的嗅了一下。然后又迅速退回到原位。
“你身上怨气太重,过不了奈何,没有下辈子了。你在这里也是无用,况且,要不了多久,忘川河里的小鬼就会发现你,到时候你就会被他们大卸八块。”
陆离不可能到冥界来。他是北陆妖王,离镜天三万年前就昭告六界,妖不可入冥界,鬼不可入人间。神入人间需得在司命星君处登记,入人间后,不可现真身,不可伤人。妖入人间得向当地妖王禀告,得到许可后,方可入人间。所以季南枝,你等在这里也是无用。
“扑通”一声,季南枝在茉玉溪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朝她跪下:“姑娘你本事这么大,不如你想个法子,让阿离……”他顿了一下,别开头,不再看茉玉溪的眼睛。终于,他艰难的开口“忘了我吧。”
“嘁,”季南枝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茉玉溪正缓缓向他走来。每走一步,季南枝身后的花便落一片,她到季南枝面前时,季南枝身后的往生树已经恢复了原样。
“法子不用想,有现成的。但本座有个问题要问你。”
季南枝:“什么问题?”
茉玉溪嘴角上扬,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她猛然回头盯着季南枝,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你,当真舍得?”
季南枝被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盯得心底发慌。他连忙转过身去,只见奈何桥上等着投胎的小鬼已经排起了长队,那熬汤的孟婆却还不见踪影。
纵然舍不得,也是无用的。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自己也曾经无数次辗转于生死之间。但他没有那一次,像现在这样热切的渴望活着,陪在他身边。不用借别人的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奈何桥上,孟婆端着大锅,姗姗来迟。小鬼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抱怨起来。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耽误了投胎的吉时,你可担待不起!”
孟婆佝偻这着身体将大锅放下,然后见来鬼似的往季南枝这边看过来。季南枝正准备向她作揖。她却惊慌的回过头去。打汤时,手都在颤抖。
突然想到了什么,季南枝回头,果然,茉玉溪正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那边。
见他回头,茉玉溪又问到:“思考得怎么样?”
季南枝:“现在这般,舍不舍得,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以前只当阿离不是一般人,不成想他竟是一代妖王,我是个男儿身。又不能为他繁衍后代。他对我情根深种,家里的长辈定然是要为难于他的。还是,忘了吧。”
说完,季南枝眉头紧蹙,他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压力正向自己袭来。压得他险些摔了一跤。他连忙稳定身形。
抬头一看,只见茉玉溪伸手一抓,将那竹简握在手里,正气势汹汹的向他走来。那竹简在她手中化作了一朵白色的花,她将那花抵在季南枝额头上。
“四海八荒,六界之中。就数你们人类最麻烦,舍得便是舍得,不舍得便是不舍得。哪里来的那么多说辞。上清天普度众生的佛陀尚且男生女相。你若真是拘泥于男女之分,当初就该陆离远远儿的,今日本座到也省事儿。”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愿借别人的命,想来,陆离也不愿忘了你,那就只有…………”额间的凉意越来越重,茉玉溪手中的花化做了一缕青烟,钻入了季南枝的脑袋。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处白色的印记。头顶传来茉玉溪的声音。
“季南枝。”
季南枝不受控制的答到:“在。”
茉玉溪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座以离镜天大长老的名义,收你为坐下第三代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离镜天季南枝是听说过的,早些年在赵南尘身边时听他提到过。传说那是凌驾于三十六天之上的存在,是唯一一个等级分明,制度严格的天庭。
而其中最神秘的就是他们的长老会,那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有多少人。只知道里面个个是顶尖高手,且只听命于大长老一人。
六百年前的第一次神魔大战,长老会的三长老便以一己之力将十万魔军困于无妄海境内。十日之后,魔军弹尽粮绝,不得不退回魔界休养生息。其他种种事迹,更是数不胜数。
这次,他发自内心的说到:“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待他说完,额间印记消失不见。从后脑升出一缕青烟缓缓漂向天际。
九重天上,命盘大动,转了又转。最终,停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四海八荒,六界之内。飞禽走兽,各地妖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名动天下的离镜天大长老,竟然收了凡人做弟子,还在冥界种了棵树,后来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往生花铺满了整个冥界,让四时不分的冥界,见证了一番人间冬日的场景。漫天雪白之中,一道金光冲天而上。将整个冥界照得熠熠生辉。
清晨,阿大小心翼翼的推开钰泽殿的大门。可本该在里面休息的白牧泽早已不知去向。
……
“为了救个不相干的人,大长老还真是费尽心思呀,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告退。”命盘异动,司命拿不定注意,只好来找还在九重天的白牧泽,一番折腾下来,也没有个结果正准备找理由开溜。
“人,不见了?!!”刚走到门口的司命听到自家天君大人暴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阿大扑通一声跪下:“属下失职,还请帝君…………”话还没说完,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站立起来。门口处传来一道女声。
“我老大没了你不去找,在这跪着干嘛。”来人与茉玉溪有几分相似,正是三长老林怡珑。
阿大站着不敢动,白牧泽朝他点了一下头,他才迅速的离开。
“你来干嘛?”白牧泽问到。
林怡珑指着他手中的册子,无奈的笑了笑:“没办法,老大吩咐我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白牧泽将手中的册子握了握:“她人呢?”
林怡珑摸了摸鼻子,并不打算告诉他。白牧泽见她不语,举起手里的册子朝身边的蜡烛上移动。
“本君再问你一遍,她人呢?”
林怡珑咬紧牙关,突然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老大说,谢过帝君的救命之恩。来日再见,必定相报。只是人间诸事不顺,她得回去处理一下。最多不过三日就回来了。”
“哦,那本君与你一同去人间寻她。”白牧泽将册子收进来衣袖中。淡淡的开口。
………………
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季南枝有些反应不过来。额头上已经开始有了细小的汗珠。他怔怔的看着茉玉溪。
“所以,我真是定国候?”
“千真万确。”
季南枝不解:“可这中间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呀。比如……”
“逆天改命本就是超脱六界之外的,你不理解也很正常。”茉玉溪打断他。
九重天的命盘是有一定运转规律的,它掌控着人间上到皇帝,下到乞丐的一生。就是说,人这一辈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写好了结局。会遇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怎样死去,环环相扣。都已经刻在了命盘上。由九重天的司命星君看管。
也有意外,如果你在特定的时间内没有遇到该遇到的人。那么所有与你相关的人的命运就会被改写,这时候就轮到司命星君出场了,他会依据命盘上原有的“故事”派人从中干预,让你的人生回到正轨。这是阳寿未尽的情况。
像季南枝这种阳寿已尽入了冥界的人,如果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修为加快或减慢命盘的转动方向和速度。就可以在原有的时间线上加上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或减掉一个原本就存在的人。季南枝正是因为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遇到他的引导人,所以他才一直在这段时间里徘徊。
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如果一个神仙在人间历劫时没有引导人。那么他就会一直重复的活在遇到引导人前的时间里。最后彻底迷失在时间线里,分不清现在和以后,慢慢的就会忘掉自己作为人的所有记忆,变成一个游荡在世间的不人不鬼的怪物。这可比当孤魂野鬼要惨得多,好歹孤魂野鬼是知道自己的来处的。
因为此法有悖人伦,且需要执行人拥有强大的灵力和足够的决心。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谁是像季南枝这样,是因为逆天改命而入神谱的。
其他人就算真是逆天改命,也只是回到人间而已。这一类人,因为没在冥界的生死簿上,所以不会被小鬼收走。其中一些还会因此得到一些特别的能力。长生是最基本的,有的甚至可以像神一样,吸收灵力转为己用。不过他们不能像神一样储存灵力,都是即取即用,所以不会对天界造成困扰。
……………………
“吱呀”一声,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刚刚踏进来一只脚。季南枝就坐不住了。来人一身玄色衣衫,月牙色的长靴上用黑丝绣着翻飞的浪花。发丝随着晚风轻轻上扬。终于那人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歪着头轻轻一笑,一如当年初见。
“好久不见,子柒”是啊,他们只是好久不见。
………………
天历腊月初八,历经两月之久,南国的剥皮案终于在新晋丞相陆离的帮助下告破。不过陆离顾泽双双牺牲,凶手由大理寺的大人们押回上京。
…………
正值寒冬,是离妖的活跃期。那个从继位来一直没什么大作为的小妖王,赶在春节前夕,给六界来了个重磅炸弹。
陆离向六界发了一张喜帖,那是北陆第二张有两个新郎的喜帖。可惜,第一张发出去后,神魔大战就在无妄海打响了。天界诸神没来得及去参加,就被调往了前线。
茉玉溪坐在春意浓的小院里,吩咐着苏依为陆离和季南枝准备新婚礼物。
看着那张烫金的喜帖,她不禁想起一些前尘往事。想起了无妄海上殉情的那两个傻子。
…………
天界纪元,六百三十四年。腊月初八。
北陆妖王迎娶了离镜天大长老的第三个徒弟,延续了北陆和离镜天的友好相处。
………………
这些都是仙史上有记录的,木琉璃不懂陆离说这些的意义,陆离也看出了他的疑惑,又补充到。
“可是你刚刚看到我是在什么时候?况且,你怎么就确定你们的仙史记录的都是正确的呢。”
他这么一说,木琉璃一下子就明白了,“命盘乱了。”他笃定的说,但仙史之事,他不敢妄下定论。
“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陆离只好点点头。
“而且乱的一塌糊涂,”陆离无奈的摊开手“它凭空生出了许多的时间线来,我根本找不到镜主在那一条上。”
“麻烦大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魔尊此时攻上天界恐怕早有预谋。
“是的,麻烦大了,你说,要是魔尊早就知道这事,然后把镜主困在了某一条无人知道的时间线上,那三十六天可就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陆离看着面前的人,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开口。木琉璃竟然掉落在这条线上,那么说明镜主应该也在这条线上,只是不知道在那一年,毕竟凭他的能力不会像陆离一样漫无目的的寻找。
下一秒,木琉璃的话就验证了陆离的想法。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离镜天的人都互相有感应,我在这里,镜主离我们应该不远。费点时间罢了。”他相信九重天那群人应该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