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水雾蒸发。

    花蕊夫人吹弹欲破的鲜嫩肌肤渐渐衰老，岁月的刻痕越来越深，不断萎缩的洁白玉体渐渐收缩弯曲成一个苟偻的老枢。

    岁月如梭，人生苦短。

    几十年的花中岁月凝聚成这短短的一刻，美丽容颜瞬间即逝。

    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失落，在沈落日，韩玉心头缓缓蔓延，他们的情绪渐渐迷失在弥漫的水气中。暗香扑鼻，花蕊夫人身体蒸发的水气，飘逸着淡淡的花香。

    似曾相识的香气？

    拥有天下最灵敏的鼻子之一的韩玉，感觉有些不妙，等他警觉一刻，已四肢发软，跌入了水中。在他迷失的那一刻，山顶小屋的那一个老婆婆的干瘪躯体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在韩玉栽倒的瞬间，沈落日意识到不妙，急忙后退拔刀，刀未拔出，四肢酸软也栽倒下去。

    花的暗香在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已经深入到了他们的骨髓，他们已经骨软筋酥。两只枯干的爪子瞬间出手，抓住了他们倒下去的健壮身躯。

    一阵风飘过，人影已逝!

    只留了一朵盛开的花，一潭碧绿的水，两个半片木屋摇摇荡荡地飘浮在水面上，惹起了一片的涟猗，慢慢向着远处散发而去……

    花开如云，彩色的云，铺满了整个山谷。

    彩碟飞舞，娇莺啼鸣!

    花间楼阁，缥缈在花的云，云的雾，雾的花之间，若隐若现。

    薄纱彩衣的成群少女，穿梭在花间小径，装典着每一处楼阁，每一条小径。一座暗红的小楼，装点得格外悦目，门窗挂满了花枝，花枝结满了火红的桃花。

    小楼四周也种满了桃花。

    屋外结满桃花，屋内已铺满了桃花瓣，花香扑鼻，温馨一片。

    温馨的桃花瓣里，两头死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其中一头黑猪居然在打着如雷的呼噜，另外一头熟睡的白猪却在流着口水。

    不错，他们就是沈落日，韩玉，被迷倒的黑白二王子。

    一个一身彩衣的老婆婆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脸上透着诡密的笑。

    她正是刚刚老去的花蕊夫人，她真得是花蕊夫人?

    当然不是，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生活在花朵里几十年，也没有一朵莲花几十年都没有开，等到两个男人出现时，才突然间慢慢的绽开。

    她是花婆婆，久违的花婆婆!

    自从杏花楼一战之后，她伴随花落雪淡出我们的江湖视野已很久了。现在花婆婆回来了，曾经艳绝一时的花落雪也要回来了。

    桃花楼前花落如血，杏花楼外落花如雪。

    那些曾经精彩纷呈的美艳画面已悄然回到了江湖，江湖故事因她的回归而更精彩，更动人。

    “二位公子，别装模作样了，地面冰冷，睡了这么久，也该醒醒了。”老婆婆颤巍巍地说。

    “原来您老早已知道。”沈落日，韩玉立刻从地上翻身跳起，尴尬地笑了。

    “二位天纵英才，资质高绝，凭花婆婆这点雕虫小技，怎么能困得住你们？”

    “你不是花蕊夫人？”沈落日故作疑惑。

    “你认为世间真的有人可以生活在花中几十年，真得有一个让你心动的花蕊夫人？”花婆婆诡诈地笑了。

    “也许真有一个花蕊夫人，但绝对不是你。”沈落日淡淡地说。

    “死鱼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中你的香花迷雾。”韩玉恨恨地说，眼睛却不敢直视。

    死鱼婆？

    沈落日疑惑地看了一眼韩玉，默默站在了一边。

    “因为那水雾根本就没有毒。”花婆婆笑得很讨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韩玉俊美的脸，显然那天在山顶小屋韩玉的错误判断，给她留下无限的遐想。

    “没有毒?”韩玉楞住了，在花婆婆的关注下脸色一红，尴尬地低了头。

    光天化日之下，脱老婆婆的衣服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因为有一个人不想你死，当然我也舍不得让你死。”花婆婆的话里透着暧昧。

    “难道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沈落日冷冷地说，听到有人调笑韩玉，一股无名的怒火突然升腾起来。

    “我知道你绝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女人，你也想轻轻松松地走进百花谷。何况你是我们的大教主，怎会轻易屠杀自己的属下。”

    “大教主?你居然承认我是本教教主？”沈落日见她如此说，反而有些诧异。

    “虽然有名无实，毕竟现在你手里有本教信物:明月令。”花婆婆恭敬地回应。

    明月令?

    明月令在哪里?

    沈落日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淡淡地说:“花落雪现在何处？本教主架临，叫她出来迎候。”

    “二位请先喝茶，至于其他的事听我慢慢讲。”

    “婆婆请说。”一杯茶入口，沈落日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婆婆可否同教主单独说话。”花婆婆犹豫地看着韩玉。

    韩玉心领神会，飞身出门，翻上了小楼之顶，悠闲地躺倒屋顶，看着花丛里穿梭忙碌的蝴碟和女孩子。

    “两日之后，便是九九重阳，重阳之夜怜月分教花小教主想约沈大教主登高一叙，不知大教主是否愿意。”见韩玉离开，花婆婆开了口。

    “登高一决，沈落日一定奉陪，按时赴约。”沈落日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大教主果然痛快，不过花小教主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跟沈大教主赌一个人。”

    “谁?”

    “直刀韩玉。”

    “韩玉?如何赌法？”听到韩玉两个字，沈落日立刻紧张起来。

    “沈大教主胜了，我们愿意追随你兴复本教，如果输了，必须将韩玉留在花小教主身边。”

    “哼，我输了就会死，韩玉该如何做，是他的事。”沈落日冷冷地说，心里却一阵莫名疼痛。

    “所以我们必须有一个书面约定，即使你战败而死，韩玉看到约定，也一定会按你的安排去做。”

    “我一死，已无教主之威，你们敢保证他会乖乖地按约定去做?”

    “我们相信他，因为他就是你的人，无论生死，他都会听从你的安排。”花婆婆坚定地说，沈落日此刻却已黯然失色。

    无论生死，他都会听从你的安排!

    如一记重锤，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心上。

    “如果我不签这个约定呢?”沈落日冷冷地说。

    “只要花小教主一声令下，百花谷七百二十名弟子，立刻就会群起而攻，这里就会血流成河。我们也许都会死，百花谷也会残花满地，血流成河。”花婆婆语气开始颤抖，显然她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为了一个男人，她不惜让百花谷血流成河?”沈落日心里涌起一丝酸酸的味道。

    “一个女人一旦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为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好，合约我签。”沈落日割破手指，在合约上压了一个鲜红的指印，脸上浮动一丝残酷的笑容。

    ……

    鲜花如雪，白衣如雪，肌肤更胜于雪。

    花落雪慵懒地斜靠在如雪鲜花环抱的卧塌，品着醇美的花酒，幽幽地舒出一口淡雅的口气:“婆婆，他签了。”

    “是，他签了。”

    “很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说什么？”花落雪立刻坐了起来，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婆婆顶撞她。

    “我说你错了，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我只不过是想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你喜欢他没有错，但你更喜欢江湖霸主。”

    “两样我要得到。”花落雪得意地笑了。

    “恐怕最后两样都不是你的，要是我来选，一定会选择江湖霸主。好男儿遍地都是，江湖霸主却只有一个。”

    “我会选韩玉，并帮他一统江湖，让他做江湖霸主。”

    “你想通过他控制江湖?”

    “控制一个男人，远比控制整个江湖容易一些。”

    “你认为他有这个实力？”

    “我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至少有一点我知道:他比沈落日更有实力。”

    “你错了，任何小看沈落日的人，都会后悔的。”婆婆淡淡地说。

    “我没有小看他，也许我并不能击败他，但有一个人却可以帮我击败他。”

    “韩玉，你认为他会出手帮你?”

    “错，不是帮我，是帮他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会走出沈落日的阴影。”

    “你已看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不但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一个有来历的人。”

    “来历?”

    “江湖中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一个无名高手，而且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你认为他是在利用沈落日，还有拜月教的大旗。”

    “确实如此!”

    “那么你这次彻底失策了，他决不会帮你对付沈落日。因为沈落日是他树立起来的一面大旗，他不会毁掉自己树立起来的这一面大旗。小姐的江湖声誉虽隆，却远远不及沈落日，他一定会帮沈落日搬倒你，为沈落日树立更高的威望。”

    “他会将眼睁睁地看着沈落日的刀砍向我的咽喉?甚至会帮着沈落日对付我?”

    “他一定会!”

    “如果重阳一战他真得如你所说，我会很伤心!”

    “功败垂成，伤心又有何用?”花婆婆摇头叹息，望外走去。

    “伤心当然很有用，因为我用的是伤心小刀。”花落雪望着花婆婆远去的背影，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