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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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骨头会发霉的

    喜儿寒颤一下,突然醒来。

    天已经黑了,她一人还躺在巷子里。

    手脚冰冷僵硬,她挣扎着爬起来,动作牵扯了伤口,腹部又开始流血了。只能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撑起自己。喜儿摇摇晃晃地走着,她感觉温热的血让手指恢复了些知觉,只是风一吹,就又冰冷僵硬了。

    要去找医馆,否则还是会死的吧。

    可是太偏僻了,印象中最近的医馆也要走好几条街,而自己的伤根本不能走太远。

    正绝望着,看到转角有一黄布旗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喜儿只认得,郁什么什么酒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有机会还是要多读书才行。

    “开门!我要买酒!”喜儿倚靠在门边,她手上的血已经擦不干净了,只能把外衣脱了包住,放上铜钱五枚。

    酒坊老板过了许久才打开门,是个四方脸庞,眉毛浓黑的大汉。喜儿躲在黑暗之中,只伸出一只手出来。他拿了两枚,喜儿又道:“多的钱给我换两个饼,再要些锅底灰。”

    “饼子没了,这个点我婆娘睡下了,给你换两个馍馍可行?”

    喜儿点点头,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又不想叫人看出她有伤。万一这酒坊老板不想多惹事端,连东西都不卖给她的话,就更麻烦了。

    酒坊老板拿了全部铜钱,进去取东西。家家都有锅底灰,没想到今天还能卖上个钱,也是件稀奇事情。

    “姐姐给你。”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走出门来,他费力地跨过门槛把东西交给喜儿。

    喜儿拿着东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到拐角处再也撑不住,靠在墙上吃完馍馍,喝了些酒暖身,再把锅底灰敷在伤口上,躲在路边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瓦缸里,昏昏睡去。

    原本是打算清早起来就离开,但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突然一物重重摔在了身上,还带着温热,喜儿睁眼一看,竟是一头被刨了腹的猪。那舌头从猪嘴里耷拉出来,落在喜儿颈边,带着粘腻湿滑的不明液体。喜儿内心不由得抗拒,但听那屠夫似要走了过来,只能咬着牙躲在猪身下。

    天色还未明,屠夫没有看见喜儿,他拿着木锅盖盖上了瓦缸。往手上啐了一口吐沫,深吸一口气,双手举缸,平稳地放在了木板车上。喜儿既忐忑又着急,却又不敢现在出去,怕那屠夫好一顿痛骂,说不定还得打几下才泄气。到了集市上再被发现,周围人多些,且离医馆也近。

    只是等了好久,也不到集市,瓦缸里听不太清声音,也不能辨别什么,喜儿用猪牢牢藏住身子,也顾不上猪腹中还有未流干净的血液和浑身恶臭。

    她太累了,累到已经意识不到憋屈了。

    再次醒来时,四下寂静。

    喜儿轻轻撑开木盖子,从缝隙里往外瞧。

    这是一间屋子,很是开阔,屋中墙面画满了红色的小人,或歌或舞,有拿着斧头的,有拿着棍子的,还有驱赶着牛、羊、猪的。中间摆一桌子,上放着酒、肉,凳子上有两个人偶对坐着,一红衣一绿衣。

    两侧各立着五根红木,又有五根短木横钉其上,以示人形。人形木皆顶翠绿百尾羽冠,其下以面具束之,那面具实在骇人。三目怒视,其形夺眶而出,狰狞凶猛。獠牙长耳,鼻头肥大,血盆大口咧至耳根,又有黑纹为饰,似细细鳞虫于口中缓缓爬出。怪异奇特,似人非人,似畜非畜。喜儿不敢直视,转了眼睛去看那木上披着的五彩千户布,图纹不一,或虎,或犬,或雉,或虺,数不胜数。又有花纹云纹绣于其中,繁复艳丽,难以名状。

    喜儿越看越心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不如叫那屠夫打杀了算了!

    吾命,休矣。

    喜儿蹲回瓦缸之内,忍不住无声哭泣起来。她以为自己死了,好不容易又活了,却原来只是老天吊了她一口气玩玩。

    喜儿抱着自己,越哭越觉得委屈,一时只觉自己凄凄惨惨,定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人一旦认为自己可怜,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听不得外界声音,看不见外界事物。喜儿沉浸在哭泣中,终于忘记自己所处的地方,痛痛快快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时还打了好几个嗝。

    “出来。”

    喜儿终于听到有人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用头顶了盖子去看,面前无人,左边无人,右边也无人。她踩在猪身上,半蹲着转了半圈,战战兢兢地看向后面。

    白骨遍地,涂朱其上。牛头羊首在前,人骨在后。一少年身着黑衣,衣上朱砂书符满身,五行皆成如赤河流动,黑土震裂。少年端坐白骨中,面前置梓木髹漆五弦瑟,流光富丽,熠熠生辉。

    那少年真是好看,与徐家大少爷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不同,即使是在如此诡异神秘,惊悚震慑的场景下,也能感觉到他的安静宁和,如春月新柳,朝日飞鹤。

    “你可以把我放那里。”

    右边挪一挪,应该可以挤得下。

    希望旁边那位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邻居,不要介意她的脚放在她/他的脸边,要不然可能就要插到她/他的心里了。

    柏灵顺着喜儿的手看向右边的人骨,这个脏兮兮的小老鼠想太多了,以她的地位死了摆不到祭室这里的。

    如果直接说出来的话,小老鼠会更伤心吧。她眼睛雾蒙蒙的,脸上全是泪痕,鼻头红红,腮帮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马上又要哭了,还是安慰一下吧。

    “你可以放外面。”

    喜儿扁着嘴一下哇地哭出声来。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可以好好睡觉的地方,死了还要在外面风吹雨打!

    夏天那么晒!

    冬天那么冷!

    春天也不行,人那么多,会嫌她占道的!

    秋天也不行,天天下雨骨头都要发霉的!

    她不要长绿毛,等下,还有可能是白毛,等等,不会还有红毛吧......

    喜儿心中越发悲戚,若是平常,她还能想出些逃生法子搏一搏,以往她也算大胆,徐家灭门都没有吓哭她。只是昨日韩璨那一剑虽然没能杀死她,但总感觉悬在头上,稍有风吹草动就眼前一黑,只剩个大大的‘死’字了。

    怎么办,小老鼠还是哭了,柏灵挠挠脑袋,小老鼠趴在缸边,头顶着大大的木盖子,有一点滑稽可爱。但是这么哭,会把别人叫来的呀。

    柏灵绕过白骨,走到瓦缸前,打开木盖子,看着喜儿的眼睛真诚地说道,“等我成为大巫,我就把你放里面。”

    “不过你要先在土里等一段时间,等到血肉腐朽了我才能把你放里面。”

    “别哭了,小老鼠。”

    “那要不然我给你把肉剃去吧,能快些。”

    喜儿震惊到甚至忘记了哭泣,木木地盯着眼前温柔真诚的少年。她神魂惊裂,无法言语,恨不得昏厥倒地,从此告别人世。

    但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身子强健,如此折腾就是晕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