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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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夏天就是要大大的蒲扇

    梁喜晚上练完剑,七月天热,她洗了澡躺床上也一身汗,就拿了小团扇坐在阶上扇风。

    天上的星星亮得很,梁喜想起柏灵以前教她看星星的时候。

    北天极分作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四象为左苍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临其上。

    梁喜指着星星在心里暗暗对应,有些对了有些错了她也不知道,她只能确定北斗星。

    忽而一把大蒲扇盖在脸上。

    梁喜仰着头闻到叶子的清香,在夏夜里甚是清爽。

    过了会儿,梁喜低头,大蒲扇落到怀里,她拿着扇风,果然比她的小团扇好用多了。

    “师父睡不着吗?”梁喜问道,自徐衎教她剑后,她就叫他师父了。

    “是啊,天太热了。”

    徐衎虽然这么说,但梁喜看得出来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自觉地拿着玉牌子在手里玩。

    “师父在想今天画上的姑娘吗?”梁喜直接问道。

    徐衎闻言收了手,有些震惊地看向梁喜,梁喜有些过于敏锐了。

    梁喜却是不在意,找了个舒适点的位置倚靠着,把大蒲扇盖在脸上,她只要一说话,大蒲扇就会随着一动一动的,十分好玩,“不如我把师娘的画偷出来吧。”。

    一记蒲扇重重打来,梁喜抱着头不让徐衎再打了。

    “胡说些什么,小心你的脑袋。”

    梁喜坐起身来叹了口气,她这个师父和小公子差不多,漫天的规矩。一个坐在阶上露出麻花碎了的表情,一个偷偷画画脸上笑得跟包子褶一样,还都自以为藏的很好。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徐衎见梁喜拿着大蒲扇,有点像个小婆子,一时之间也乐了。

    “师父,如果一件事情会后悔一辈子的话,那还是去做吧。”

    徐衎微微一愣。

    “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多。”梁喜拿着大蒲扇时不时扇一下,道:“我把弟弟弄丢了。”

    “就打了个盹的功夫。”

    “但我一直在想,要是不打那个盹就好了。”

    徐衎看着梁喜抱膝坐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多难过,大蒲扇被她握在手里,低低地垂在地上。

    “所以去把师娘的画偷出来吧。”梁喜仰着头望着徐衎,她猜卫辟兵已经这么干了。

    徐衎拿过梁喜手里的蒲扇,梁喜还以为徐衎又要打她,连忙抱着头。

    却发现徐衎只是帮她扇风。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以下乱上,废礼法,驰纲纪,实非君子。”

    梁喜瘪瘪嘴,半懂不懂徐衎在说什么,但大概也知道意思,辩解道:“少师说君子佩玉,以贵品行,可我听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农夫得了一块上好的玉,但玉上有一个小黑点。他就想把这个小黑点磨掉,这块玉就完美无瑕了。但是他一直磨呀磨呀,磨到最后,小黑点没有了,可玉也没有了。”

    “师父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梁喜挠了挠头,她自己都觉得说得乱七八糟的。

    “无玉不瑕。”徐衎若有所思地回她。

    梁喜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看吧,还是得多读书。

    接下来徐衎一直没有说话,梁喜在凉凉的晚风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了一会儿起来发现徐衎还在一边坐着,也不管他了,擦了擦口水,挠了挠屁股进屋睡觉。

    事情在别人嘴里总是容易,也总有道理。

    但自己做起来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让喜儿去偷和自己去偷并没有什么分别,反而还连累喜儿。

    如果是在徐家出事前,徐衎大抵不会犹豫,他可以求父亲,或者问问颜姑娘的意思,再想想有没有周全的法子。

    但他此刻在王宫中,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颜姑娘愿意进宫,岂不是自己的私心毁了她。

    徐衎想到竹林里,荆钗布裙,脸上带着尘土的姑娘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跑开的时候耳朵尖红通通的,她一定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女子。

    徐衎连夜写了一封信,第二天托有秋带给卫辟兵,请他想办法转交给颜花裁,若是她不想进宫,就在戌时点上一只天灯。

    徐衎坐在宫中放鹰台废弃的城墙上,他等了一夜,没有一只天灯飞起来。

    第二天晚上,他继续在放鹰台上等着,又是一夜,没有一只天灯。

    第三天晚上,徐衎还要去放鹰台,梁喜拉住了他。

    “夕沉姐姐说,穆妃娘娘已经挑选完了,今天晚上那些画就要送到殿下那里去了。忠陶大监会派人去取,晚上有秋会拉着小太监们赌钱,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说着梁喜将一套太监服塞到徐衎手里。

    “师父你不让我去偷,那你自己去找琳台的夕沉姐姐,就说是忠陶大监让你来取东西,然后早点送到定阳门给忠陶大监,就说穆妃娘娘送来的。”

    梁喜怕徐衎拒绝,说完就跑开了,她还得找有秋诳他去赌钱。

    徐衎换上太监服,很顺利地拿到了箱子。他一边紧张地走着,一边着急地看着天空,心里乱糟糟的。

    到底是偷还是不偷?

    徐衎可以理解白术偷合券,那是大义也是性命攸关。但是自己跟白术不同,身为臣民,惦记大王的女人。他还想着有朝一日为父亲找到真正的凶手,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他的声誉就荡然无存了,小公子也不会再帮他。

    自己跟颜花裁只见了一面。

    再说她也没有点上一盏天灯表明心意,自己也不能如此武断。

    万般踌躇和犹豫中,徐衎拿着箱子走到了忠陶大监住的地方。

    戌时已过了。

    徐衎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退后一步。

    直到一声吱呀,忠陶大监打开门,看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外站着,便问他何事。

    徐衎僵直着手臂将画箱捧给忠陶大监,生硬地说:“穆妃娘娘送来的。”

    忠陶大监也没有多问,他刚想让身边的小太监忠晚去取,结果不知道那小崽子跑哪里去了,暗道穆妃娘娘果然是个周全的人。

    徐衎在寂静的宫道里走着,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路上有一个小石块,徐衎狠狠踢了一脚。转而又笑自己,已经落魄到要为难一个小小的石子了。

    徐衎不知不觉走到了放鹰台,躺在断壁残垣中。

    星赴旧梦,

    有光如昨。

    茫茫乱乱,

    遥遥落落。

    曾许醉梦临九霄,今朝哪堪意逍遥。

    突然,一点火光在风中飘摇不定,缓缓升起。

    那是一盏天灯!

    徐衎激动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在废墟中跑了起来,他摔了几次,但他毫不在意。他跑过长长的宫道,穿过弯折的长廊,他没有提灯,但他看得清去路。

    只要那一点火光就够了。

    他飞快地跑着,还有机会的,只要在忠陶大监送去曦华台的路上想办法拦下来就行。

    就说送错了,

    或者穆妃娘娘还要再挑选一遍。

    只要赶得上,总有办法的。

    徐衎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他计算着最近的路线,回想着人少的地方。汗水滴滴落下,也顾不上擦。

    只是这宫道就像从黑夜的心脏中延申出来似的,黑青色无边无际。

    要跑赢时间,才能改变。

    但是徐衎输了。

    他看见忠陶大监拿着画箱走进了曦华台,消失在了威严的宫殿之中。

    黑青色一路倒退,随着一重重宫门变得深邃起来。

    星辞旧梦,

    有光枯昨。

    茫茫乱乱,

    遥遥落落。

    云不堪风皱,世难许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