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当文豪
繁体版

第38章 突破之作

    一份份邮件打开,又迎来一份份失望,一个上午快过去了,只有几份勉强可以称之为不错的稿子,新人通稿的质量实在是参差不齐。

    再看一份通稿吧,再不行就只能厚着脸皮去联系不熟悉的作家了。

    打开文档《熊の敷石》。

    熊的铺路石?好奇怪的名字。

    藤宗胜彦再往下看去作者一栏,林野?完全没听过的新人,而且这名字,好像是中国人吧,中国人能写好日语纯文学?是移民吗?

    诸多疑惑浮现在他心头,尽管心里有所怀疑,但是编辑的素养让他接下去看起正文。

    “无意间误入荒山,在日落前的微暗之中,一条神秘的小路突然出现在眼前。那路面像人造草皮一般坚固,到处都是奇怪的凸起,同时又覆满了柔软的植被,煞是玄妙......”

    好美妙的日文啊,这种文字不要说中国人,日本作家里面藤宗胜彦除了现在被称为“国民作家”宫本辉,也找不出可以写出这么有传统美感的文字了。

    他接着往下看。

    “慢腾腾地起身,进了洗手间,从固定在墙上的双开门吊柜中找出一瓶不知什么时候的阿司匹林,接了一杯自来水,将药片丢进杯中。细密的气泡发出沙沙的声响,快速涌上水面,我目送着它们一大半都扑哧扑哧地消失在空气中之后,将这杯微微刺激舌头的速溶药水一口气干了下去。”

    当藤宗胜彦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起来了,这段紧接在《熊的铺路石》开篇之后。

    入住扬家的第二天早上,叙述者“我”从一个说不清是不安、恐惧、还是愉悦,又似乎这些感觉都交杂在内的不可思议的梦中醒来。这是起床后的“我”站在浴室里时的情景。

    没有一个晦涩难懂的单词。

    句子虽然比较长,但并不拗口,句式结构也不复杂。

    可是读到这一段时,藤宗胜彦仿佛被人从背后忽地一推,推进一个无处可抓的茫漠空间。

    在这个找不到扶手的空间里,虽然不会立刻跌倒,但却不知道自己该前进还是该后退,甚至哪里是前哪里是后,也变得模糊起来。

    感觉非常舒适,心中却依然带着不安。

    这是完全不同于宫本辉的语言风格,藤宗胜彦此时内心已经汹涌澎湃,如果前面的开篇还看不出什么,单纯只是文字具有非同凡响的美感的话。

    那么从这个段落就看得出,这位林野的语言和叙事就是完全走出了自己的路,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在故意将“我”这个第一人称省略掉的整段文字中,只有中间那句“细密的气泡发出沙沙的声响,快速涌上水面”。

    不是应作主语的“我”的动作,而是极其自然地转移焦点,对“丢了一片阿司匹林在里面的水”进行描写,但随后的文字立即又回到了以“我”为主体的行动上。

    或许,这就是让我感到不安的地方。

    那种感觉类似于坐在一辆以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的速度行驶的汽车上,突然发现车窗外的风景中有一处似乎不太对劲,只有那么一点,虽然称不上违和但依然让你心里咯噔一下。

    而此时,汽车已经驶离现场,离那片景色越来越远,你永远无法确定那种异样感或者引起你注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的阿司匹林”、“丢进”、“微微刺激”、“速溶药水”等字眼本身所隐含的野性,可能也是引起不安的原因之一。

    它并不明显,更像是盘踞在貌似顺服的动物心里的,被压抑住的野性。

    这种不安与舒适并存的文字,这种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作家,迟早会成为一派大家,难道说我藤宗胜彦终于转运了,将有属于自己的王牌作家了?

    他迫不及待的接着往下看。

    “胜彦,别看稿子了,主编在办公室大发雷霆,召集紧急会议呢。去晚了可能就被充当撒气桶了”织田作之助来到他办公座位前敲了两下。

    藤宗胜彦盯着电脑屏幕,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

    “是,我这就过来。”

    “知道为什么主编突然发火吗?”

    “为什么?”

    “听说是《周刊文春》的主编和他助理刚刚过来了,他们两在主编办公室谈完话走后,主编就在办公室摔东西。估计是被《周刊文春》的人气得不轻。”

    刚走进会议室,藤宗胜彦就听到主编大喊道:

    “小鸟!这次月刊一定要拿到吉田修一的新作,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要给我抢过来,做不到你就去死!”

    “可是.....”

    “没有可是!!”

    “是的!”

    主编坂本安吾转过头就看到匆匆进来的藤宗胜彦,刚有所缓和的面孔又皱起眉头,整张脸都挤在一起。

    “喂!胜彦,你好像又一个季度没有收到登刊的稿子了,我说你啊,文艺春秋可不是混吃等死的地方,你要是这个月还拿不出来,就把辞职信放我桌上吧。”

    此言一出,不只是在场的其他同事脸色一变纷纷同情的看着藤宗胜彦,甚至刚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小鸟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同情的看着他。

    “可是主编......”藤宗胜彦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也不用可是了,我都快被逼到要去和社长谢罪了,你觉得你们谁能跑?”

    “还有,我要的是纯文学作品,不是那种大众文学,否则,你就是把伊坂幸太郎、梦枕貘、司马辽太郎、万城目学、森见登美彦、三浦紫苑、京极夏彦、林鹰城这些人全给我请过来,也挽救不了我们《文艺春秋》正在堕落的声誉!”

    说完坂本安吾就回到主编办公室,狠狠的摔上门。

    “真夸张啊,放心吧胜彦,你在这都干了十几年了,主编也就是说说气话而已,到时候咱们都会去帮你求情的。”织田作之助来到藤宗胜彦身边安慰道。

    “不过,听说主编也被社长骂了好几次了,外界都在说《文艺春秋》现在是最堕落的时刻,丢失了纯文学的传统。”

    “从1923年,菊池大人创办《文艺春秋》杂志以来,就以“我要写我自己的话”,标榜“纯文学”,从而获得成功。

    但是这几年冒出头的纯文学新人不是去了《新潮》就是去了《群像》等,被人批评也是难免的。”旁边的编辑插嘴道。

    尽管形势严峻,但是到了午间,藤宗胜彦还是安心的睡了午觉,才回到工位上继续看稿。

    之所以能这么从容不迫,就是因为今天上午他收到了那篇名为《熊的铺路石》的作品,即使还没看完,他也相信,这会是一部了不起的作品。

    是一部日本纯文学期待已久的“突破之作”,是能轰动日本文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