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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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试刀

    橘黄色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日光渐渐西斜,金耗子迷迷糊糊的在树枝上见证了这个所谓的“巢穴”的诞生。

    这个建筑的设计师和建设者是一位抽象的艺术家,除非以同样抽象的概念去理解这个建筑,否则极难将其与“家”扯上过多牵连,在平凡的生灵看来,这可能更像是一个垃圾堆。整个窝歪歪斜斜的搭在树枝上,树干铺着高一层低一阶的青色、枯黄以及褐色的枝叶,焦脆的、鲜嫩的以及潮湿的都杂糅在一处,一些建筑材料还裸露着坠在树干下,极具安全隐患的在微风中当着秋千。

    鼠二十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意气满怀、心胸激荡,大有睥睨四下无出其右、天下万事万物无所不能的豪迈之感。它从树干的侧面看看,又跳到房子的屋顶瞅瞅,再蜷缩起身体心满意足的趴到那堆垃圾中,不一会儿又跳了起来,不断的忙着这里拾掇拾掇、那边连缀连缀。

    当太阳慢慢的躲到了森林后面,通过森林投下的浅橘色光芒将草原分割成了灰色和浅黄的泾渭两界时。察觉到视线开始变得昏暗的鼠二十一终于结束了它抽象建筑设计师的工作,带着金耗子吃了一顿草原浆果自助大餐后,在“吱…吱…”的尖利呼唤声中,和金耗子道了别。

    夜晚如约而至,沐浴在月华的清辉下的金耗子学着鼠二十一的样子踏进了那个“家”。寂静而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又拽住了它,它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知道它在世界的哪个位置。它将身体尽可能的紧缩起来,不让恐惧有可乘之机。

    草原夜晚的风比森林的来得更加猛烈,搭在枝丫上的草叶“嗦嗦嗦”的聒噪个没停,不时会有一阵风钻到树冠下,猛的扇过这个金耗子寓居的抽象作品,这时金耗子能够感觉到身下的干草似乎在这拉扯中一点点的蠕动。

    “呼”一阵撩过树干的风,掀起了树枝上的枯枝,带走了几片干草。

    “呼~咻。”

    “呼扶。”

    一阵急促的风撩来,掀起了这个抽象艺术家的作品,卷着一堆垃圾坠下树干。在这堆垃圾中还有一道金色的小身影,正张舞着前爪、不断的蹬着后腿。

    “吱吱。”金耗子恐惧的吼叫着,仰着身子坠向地面。

    幸而,松鼠的一些本能让它在空中及时调整了身体,撑起了那只金色的大尾巴,下意识唤起的一阵清风和张开的身体增加了下坠的阻力,使它安全、轻盈的落到了地面上。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依无靠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它。这没有边界的世界,没有定律的生活,一切罪恶和恐惧的渊薮啊,你将带它去往何方?这是哪?能去哪?

    金耗子紧张的四下顾盼,急匆匆、毛躁躁的刨拢面前的几根干草,叼在嘴里就慌张的跑向森林,似乎茂密的松林可以填满令人惧怕的空寂。

    熹微的晨光再次驱散玄青的夜色时,金耗子正蜷缩在头一天栖息的石壁里,金色的毛发里夹杂着干草的细屑,尖耳上的绒毛微颤着。这时,鼠二十一跃上石洞,在金耗子的小窝前从鼓鼓囊囊的嘴里吐出了一小堆松子,随后用爪子轻轻的摇着金耗子。一如昨天的清晨,金耗子熟练的毫不客气的嗑起了松子,甚至没来得及瞅上鼠二十一一眼。

    “那个…我们昨天搭的窝怎么掉地上了呀?”鼠二十一小心翼翼的问起。

    金耗子这才撇向了鼠二十一,随意的回答道:“它被风刮散了。”

    “啊…”鼠二十一似乎有些尴尬和愧疚的耷拉着脑袋。

    失魂落魄的天才和努力的庸才有时候是一样的。在这个上午的训练中,鼠二十一心不在焉,无心的摇着尾巴,风忽儿围着尾巴打转,忽儿碎散,和这时金耗子尾巴上的没有两样。努力的庸才和天才终究不一样。金耗子竭尽了全力也不过在尾巴上堪堪凝起一股微弱的小旋儿,而且时凝时散,和鼠二十一无心的逗弄差不太多。

    在令金耗子和鼠二十一无比煎熬和痛苦的训练结束之后,鼠二十一向金耗子告了别,独自跑向了森林深处。金耗子也转身跑向草原,那里的自助餐是金耗子仅知的解决肚皮问题的地方。

    “金耗子,我们一起啊。”鼠小七一蹦一跳的追着金耗子跑来,身上的毛发颤颤巍巍,在空中翻起一层灰白的浪。金耗子撇了它一眼,兀自跑向草原。

    在草原边缘的橡树上,金耗子立起身子站在还存有建渣的枝丫上,转着脑袋目光来回的逡巡着草原。

    “你在找吃的么?跟我来呀!”鼠小七在旁边看了看金耗子的举动,随即用爪子带了它一下,跳下橡树,跑向草原深处。

    金耗子跟着鼠小七小心翼翼的在草原上巡游,不时的踯躅回首,当看到橡树和松林任然横亘在身后时,才继续跟着鼠小七跃向草原更深处。

    鼠小七不断的耸动着鼻翼,在浅草上走走停停。随后带着金耗子来到一个低洼的土坡下,它用爪子刨开草皮,随着一根不知名字的根茎不断的往下掘,直到掘出了一个同身体一般大小的块根。鼠小七用爪子耙松块根周围的泥土,咬断上面的茎叶,将这红薯大小的块根扯出地面,再拭去上面的泥土,接着用爪子凝聚起气刃,“嘶”的一声将块根切成两半,一只爪子举起其中一半递向金耗子。

    “呐,试试这个地里的果实。”

    说完后,鼠小七捧起剩下的块根,埋下脑袋啃啮了起来。白色的果屑不断的从那嘴边飞出,带着一阵清淡的果香。鼠小七大快朵颐的样子足以唤起大多数生灵的食欲,金耗子也学着鼠小七的样子,捧起了块根果实。

    “在我们鼠族这片领地,没有什么好吃的是我不知道的。”鼓起腮帮子的鼠小七得意的向金耗子说道:“等下我带你去吃松树下的野果和树芽,那个味道也不错哦。”

    似乎这长在地里的食物确要比昨天的浆果美味,金耗子也鼓囊着嘴,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还要搭巢呢。”

    “啊?还要搭巢啊?”鼠小七语气变得有些软弱和犹疑,接着又问道:“那要怎么搭啊?”

    “我不知道。”金耗子也是一脸茫然。“我找到了一个石洞,我想在里面铺上一些蓬松、柔软的干草,可能就会暖和起来了。”

    “哦…”鼠小七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不太情愿的说:“我帮你一起吧。”

    沮丧了一小会儿的鼠小七突又鼓起了精神,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要干活儿,我们得吃饱点。”然后重又转身去掘土,不一会儿从地里拔出了更大的一个块根,再次切开,愤恨的啃了起来。

    这个下午,两只从未筑过巢的松鼠,在林间奔来跑去的捡拾起散落的枯草枝,将金耗子的那个山洞堆得满满当当的,跟主人那无法下脚的卧室差不多,这让金耗子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安家后的金耗子似乎过上了宁静的日子,开始逐渐去认识和接受这片森林、这个灵界,似乎要像一滴雨水融入湖中一样,难分彼此了。但那身鲜艳的异于所有族类的金色毛发不时的提醒它:你是在哪?将要去哪?迷茫和焦虑总是伺机侵袭那些安宁的日子。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金耗子总是从那个简陋的山洞里醒来,鼠二十一的松子成了每天的起床闹钟,而下午的时光鼠二十一总是不知去处,金耗子在那些下午就跟着鼠小七漫山遍野的跳跃、疯跑,去寻找这个季节可以果腹的所有美味。

    鼠族这一戳明灵的训练在鼠五看来进展得还算迅速,当然这得把金耗子排除在外。这群新生的明灵已经逐渐熟悉了灵魂之力的使用,与环境中的元素愈发契合,拨动元素也愈发的迅捷、杀伤力已日渐增大。

    “我们明天捉对进行实战比试。”在这天的训练结束后,鼠五聚集起这群已渐趋成熟的明灵,向它们说道:“经过这么些时间的训练,大家都已熟悉了各自的灵魂之力和本性能力,也能流畅的调动自然元素了。但是,战斗更需要的是临机应变的能力和因地导时的灵感。嘿嘿…期待明天的对战吧。”

    说完后的鼠五蹬腿儿驾上风跑远了。

    “金耗子,走去看看你的新家。”这时鼠二十一兴奋的跳到金耗子面前,声音愉悦而轻快。

    “新家?什么新家?”金耗子眼神呆滞涣散,满是疑惑。

    “跟我来。”鼠二十一带着金耗子向草原奔去。

    “等等我!”鼠小七也亦步亦趋的赶在金耗子尾巴后面。两灰一黄三道身影在森林里快速的腾跃闪烁着的飞奔而过。

    三道身影又来到了草原上那颗橡树下。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断壁残垣”已经不见了,再向上看,一个编织得十分井然的新窝端坐在树杈上,褐色的小树枝鳞次排列,树干上甚至还刨出了榫眼,将这个建筑紧紧的嵌接在树干上。这个家拱着一个穹顶,只留下一个圆形的出入洞口,透过门洞看去,里面是干枯而焦黄的干草叶,显得干净、舒适和温暖。

    “呐。这是我让山甲亲自带着五只半灵建起来的呢。”鼠二十一得意洋洋的向金耗子介绍到:“这下你就能够安心的住进去啦!”

    “哦…”金耗子沉吟了一阵,有些犹豫的回答道:“算了吧。我在现在的山洞里住得蛮好的。”金耗子仍然不太适应眼前这个陌生的建筑,带着些不安的转过身,朝森林跑去,鼠小七紧跟在它的身后离开了草原,留下失意的鼠二十一。

    无论晨曦是否到来,夜色总会如约褪去。但今天的天色显得有些暗沉,云雾罩着山头,树隙之上,也如同森林深处一般灰暗。在天欲小雨的这个上午,金耗子这小戳明灵,就要开始实战训练了。

    作为这片领地的继承者和未来的领主,鼠二十一当先出站。面对一只松鼠对手砸过来的一阵风暴,鼠二十一只是无精打采的轻挥了一下尾巴,那股暴躁的风便宁息了下去。那不甘心松鼠又聚起了气刃,看准角度掷向鼠二十一。鼠二十一迎向气刃跃去,接近时,用尾巴向前一扇,那气刃便像被碾压了的焦枯树叶,碎成细屑。

    鼠二十一腾挪闪烁的跃向对手,快得在空中留下了残影,只见鼠二十一围着那对手左右的晃动了两圈,忽然唤起一阵风将对手掀翻倒地,轻松的结束了战斗。

    接下的战斗也显得热闹非凡,一会儿漫天残叶纷飞,一会儿土石其迸,似乎所有明灵都已经完全适应了元素的使用和战斗方式。直到轮到了金耗子。

    与金耗子对战的依然是一只灰毛松鼠,小尖耳朵,薄薄的像是秃顶一样没有绒毛;脑门从耳朵后向上竖起,两腮深凹显出高耸的颧骨,形似一颗畸形的瓜子。

    “鼠小九,试试你的气刃。”在金耗子和那颗畸形的瓜子对圆后,鼠五似乎好心的向金耗子的对手提醒了一句。

    一开始金耗子摇起尾巴,唤起了一阵微风,随后又将其散去,立起身子举起前爪想要凝起气刃,但那气刃只是包裹在爪子上像是一层浅漆。在金耗子手忙脚乱的时候,一道锐利的气刃已经划开虚空,近在眼前了。

    金耗子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划过来的气刃,那锐利的刃锋好像已经割到的脸上。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脊椎里生出,瞬间涌到四只爪子上,细汗立刻渗出掌心,恐惧扼住了金耗子的喉咙,呼吸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