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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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天路

    阳光和煦而温暖的笼罩在毫无遮挡的山顶上,空中细小的微尘、雾气在耀眼的光芒下浮沉。

    山顶上热闹而混乱,黄鼬追着灰色斑鸠上下乱窜,斑鸠扑腾翅膀往天空一跃,在半空打个旋,绕到黄鼬屁股前,迅速的用喙啄向那黄色毛发覆盖的后臀,那后臀立刻泛出了鲜红浓稠的血液,打湿了屁股上的毛发,凝成几绺,受伤的黄鼬“咻咻”的不停尖叫,不断的上下蹦跳。旁边一只红脑袋长尾翅的雉鸡拍打着翅膀双爪腾离地面,不断的挠向前面的一只小狐狸,那爪子挠过之处,好像空间被撕裂了一般,留下几道细小的真空裂痕,一切元素陷入其中就立刻泯灭,化为虚无。那只小狐狸敏锐而警惕,轻快的绕过空中的裂痕,扑过去咬向雉鸡的尾巴…另一边两只小狐狸在上上下下的蹦跳着,昨天那头小老虎正撵在它们身后,扑过去、跃过来…

    “一般生灵难上天路,但飞禽应该能够上去。”在热闹的山顶,这一小片难得的祥和之地上,虎大看着金耗子缓缓的说道:“在灵界,飞禽主要就是我们这里的斑鸠、杜鹃和凤族的麻雀,还有水族的绿头鸭。”虎大用脑袋点了点那边不断扇着双翅躲避黄鼬的斑鸠,又点了点更远处那个在草间灵动跳跃的小巧身影。

    “我们这里的飞禽可以勉强腾飞上去,但要带上你,怕是力有不逮。凤族那群只会制造噪音的卑贱货,估计差不多。”虎大坐在金耗子面前,巨大的身影将金耗子笼罩起来。它向金耗子娓娓说着:“能带着你上去的,可能水族的绿头鸭子有那样的体力。”

    “它们能帮我么?”金耗子急迫的问道。

    “龟寅会给我这个面子的。”虎大沉稳的回答着金耗子。“但是,问题不在于上去,而在于你要怎么在那绝灵之地保持清醒、生存下来,回到你所谓的家。”

    “为什么不能呢?只要踏上那回家的路,我就能顺着来路,凭着记忆回去。”

    “绝灵之地浑浊紊乱的气息,让那里的元素难以被调动,一切灵力都将大打折扣甚至消失殆尽。当那气息浸入脑海,久之则会将明灵的灵魂尘封、遮蔽,让明灵失去理性的光芒,重回愚昧本能支配的境地。当你踏上那条天路时,或许就是你迷失之时。”

    “这有什么办法么?”金耗子急切的询问到。

    “对环境中各类元素的熟悉与契合程度,强大的灵魂力量,以及涤去蒙蔽灵魂的尘埃的办法。前两者可以让你尽可能在那浑浊之地保持理性,后者能洗净你灵魂上的尘埃,另你重回清明。”虎大王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前两者需要适应和训练,而能冲刷灵魂尘埃,保持灵魂清明的,只有灵果。”

    “虎大王。”金耗子十分天真的渴望的对虎大说:“您能给我灵果么?”

    “没有灵果了,只有等到这次果期或许能收获一些。可能灵酒也有相同的功能,但灵酒也不多了,或许相比迷失在人寰的尘埃中,你更易迷失在灵酒的迷幻里。”

    “我能得到灵果么?”

    “难,灵果成熟,猴甲会给各族分配少量。剩余的会和着灵界的其他野果一起,用它们猴族独有的办法酿成灵酒。你知道这灵果于我们而言何等重要么?”虎大目光灼灼的盯着金耗子,沉吟了小会儿,补充道:“当然,灵界的生灵如有功于灵界,那就理当赐予祖树的馈赠。”

    “我想试试。即使没有灵果,但凡有一点机会,我都想试试。”金耗子坚定的说道。

    “你确定么?”虎大瓮声瓮气的语调显得宏达而又神圣。

    “确定。”

    “嗯。”虎大站起身,迈着悠哉有力的步子,站到了那只教官身份的狐狸旁,向它说道:“狐一,叫只小麻雀去向水族借两只肥鸭子帮帮忙。”

    “好的,吾主。”那叫做狐一的曾经在这山脉里驱赶金耗子的狐狸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明天水族的绿头鸭子就会来到我们领地了。这是看在同为明灵的份上,也看在我南山同胞金条的份上,帮你一次。但是当心了,你会迷失在那里,直到懵懂无知的死去,和所有昧灵一样。”

    “明天…”金耗子眼睛发亮,兴奋而轻快的向虎大道了声谢,至于虎大关于“明天”过后的论断,它全然没有听进去。

    天空清朗、明媚,碧空万里一望无垠。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金耗子和金条等在那巨柱下的山涧旁,虎大、虎幺、狐一它们带着两只肥硕的绿头鸭,一摆一摆的从山坡上走来。

    “绿头三,这可是虎大王的领地,听说这里的生灵都是吃飞禽走兽的。它们会不会把我们吃掉呀?好可怕。”一只黄喙绿脑壳褐色胸脯的绿头鸭向身旁的伙伴嘀咕道。

    “怎么办?绿头四。那虎大王的牙齿快要赶上我们的脑袋大啦,一口咬过来,我们立马就没命啦。”绿头三身旁那只麻褐色的同伴也叨叨个没停。

    “好啦。别念叨了。请你们来,只需要你们帮个小忙,带这只小松鼠飞上天路。”狐一忍不住向两只鸭子喝到。

    “啊!这只狐狸也好可怕。那獠牙也好长。”绿头三慌张的吼叫着。

    “它…它…它要我们飞…飞…”绿头四磕磕绊绊的说着。

    “少废话,带上这只松鼠,飞上天路。”狐一恶狠狠的说。

    “顺便带上我。我去送送它。”金条从旁游了出来。

    “啊…蛇啊…”绿头三惊慌的张开翅膀不断的拍打,整个身体竖了起来,不住的蹬着脚蹼向后退去。

    “啊?!蛇?”绿头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突然见到那盘起来的金色身影。顿时全身毛发炸裂,也和绿头三一样惊恐的向后退去。

    “救命啊。咬死先主的凶手出现啦。”绿头三惊慌失措的边退边吼叫着。

    “吼。”一声摄人心魄的吼声,突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明灵。那两只绿头鸭也浑身发抖的呆立在原地。虎大威武的走到两只鸭子面前说:“你们应该知道,吞噬明灵那是邪灵所为。在灵界,明灵均是同胞,以同胞为食无异于以同族为食”。

    “你们带他们上去就行。”虎大放低声音对两只鸭子说道。

    “好…好的…虎…虎大王。”

    虎大它们领着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的两只鸭子,走到森林边缘,看向那巨大的石柱。两只鸭子惊愕的仰起头,看着头顶那条清晰的、给人以无比厚重之感的天路。

    “这…这这…这么高,怎么飞得上去啊?”绿头三恐惧的缩回了颈子,耸成一团。

    “这…来都来了,能不去么?”绿头四也缩回了颈子,向绿头三嘀咕着。

    “还要带那小松鼠和那条蛇呢。”

    “你带那条蛇,我带小松鼠。”

    “凭什么。我比你大,我是老三,应该我先选。”

    “你应该礼让兄弟。”

    “我不!”

    “你要。”

    两只鸭子情绪越来越激动,语调越来越高,整片林子回响着“嘎嘎嘎”的叫声,声音好似化成了一柄柄锤子,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耳膜上,震荡得脑袋昏沉、混乱。

    “够了。”虎大猛的吼了一声,然后对着绿头三说道:“你,带金条上去,再安全的给我带回来。”

    “凭什么是我…”绿头三缩着颈子嘀咕了一声。

    两只鸭子终于做好了分工,走出森林,来到了溪涧旁。

    “我们需要隔远一些,然后围着巨柱盘旋着飞上去才行。”那绿头四向绿头三建议道。

    “兄弟,要是我们被咬死了,你记得帮我收尸啊。”绿头三带着哭腔的向绿头四说道:“我死后,千万别把我的尸体丢在这里啊,我不要被吃掉啊,听说被吃掉的明灵的灵魂是无法回归树神怀抱的。兄弟啊…嘎嘎嘎嘎…”

    “嗯嗯。兄弟,别哭了。放心吧,一有情况我就立刻飞回西湖,再让寅老叫其他兄弟来给你收尸,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真的吗?兄弟,你要记住你的承诺啊。”

    “可以了吧?”金条平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绿头三打了一个激灵,不情愿的转过身。“到我背上来吧。”

    冰冷柔滑的感觉顺着绿头三的脖子攀上后背,然后又在颈子上绕了一圈,绿头三吓得两股颤抖,几乎无法站立。另一边金耗子也爬上了绿头四的后背,趴到了鸭脖子上,四肢环抱着脖子。

    “走你。”绿头四当先振翅一跃,便像手扶梯一样缓缓的向天路斜飞过去。

    这两只鸭子好歹也是明灵,其膂力不能以一般鸭子的标准进行衡量。两道身影背向初生的阳光,滑向横亘在上的天路,不久便站在了天路旁厚实的水泥护栏上。

    金耗子终于如愿的登上了天路,回家的热望激荡着它的内心。那在脑海里回忆了无数次的来路,此时逐渐和眼前的景致重叠、印证。这条路它早已如此熟悉,以至于此时竟有一种老友重逢的感动。

    它仔细的打量着这条路,水泥护栏上一道白色的刮痕深刻而刺眼的贴在那里,地面上还有一些细碎的黑色和银色塑料碎块…

    没错,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只要沿着这条天路往回走,就能回到主人所在的城市,回到家。

    “嘎嘎…我们竟然飞上了天路。嘎嘎嘎…我们征服了绝灵之地,我们必将名垂青史。”

    “后人一定会称我们为千古第一明灵。嘎嘎嘎…”

    两只鸭子兴奋的聒噪着。

    “呜…”这时一个硕大的铁盒子,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啸而过。

    一阵强风骤然扇来,令四个明灵摇摇欲坠,几乎重坠山涧。铁盒子带来的那阵狂风,一下子把金耗子他们熟悉的自然气息挥散干净了,空气变得浑浊不堪,所有元素毫无规律的在空中乱窜,令所有明灵都无法掌控和调用,金耗子感觉脑袋似乎在逐渐停止运转,好像一层薄纱覆盖在了灵魂上、眼睛上,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再那么清澈。

    这时一股炙热的尾气,从路面升腾了起来,直钻向四只生灵的脑袋。金耗子的世界瞬间变得灰暗了,只隐约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那两只绿头鸭从未歆享过这人族文明的伟大祭献,瞬间变得呆头呆脑,和家养的鸭子一般无二了。

    “嘎嘎嘎…”绿头四兴奋的叫着,此时那路面上一片鲜艳的纸皮在风中翻滚着,绿头四伸长了脖子兴奋的奔向那纸皮。

    金耗子和金条是久经城市晦气洗礼的,在这种情况下尚能保持部分理性之光,头脑短暂的昏沉后,勉强回过神来。

    “回来。蠢鸭子!”金条慌忙的向绿头四吼着,但绿头四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金条的灵力在空中震动的声音了,它兴奋的低伏着身体,伸长了脖子,像是靸着拖鞋一样,踏着脚蹼追向纸皮。

    “呜…”又是一个硕大的铁盒子冲破空气的阻力,一往无前的撵来,迅速、沉重似是泰山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