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于仙祸
繁体版

第一章:仙龟驮坟

    无尽群山浩瀚苍茫,在这深沟险壑、古木狼林之间,有荒蛮的城池,有粗犷的村落,有巨石垒建的兽庙耸立千尺,有灵木搭建的妖刹横贯万丈,这是妖兽的国度。

    奇异的符文、神秘的图腾、各个种族怪异又和谐的建筑,在这之间,无尽妖兽幻化成人形、兽人形,像人族一样生活、繁衍,一代又一代、一纪又一纪。

    每种妖族的形态、建筑样式、生活习性等等,各不相同,万族交错糅杂,构建了百朽山脉十万里的独特妖族文明。

    忽然,风云变色、天昏地暗,这片蛮荒古林刹那倾覆,千尺的古庙、万丈的妖刹瞬息倾覆。

    有莫测的法则之力、不可名状的大道之威席卷八荒,使得天地颠倒,阴阳逆行,眨眼而已所有的事物都宛若风中灰烬消失不见,而这片空间也像是与整个世界分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光没了,风没了,山石土木全部都没了,更不用说生活在这里的万千生灵,万物俱灭……

    荒芜与原始的气息不知源起何处,开始蔓延,一点点……逐渐弥漫整个空间。

    唯一剩下的,只有黑暗,这黑暗浩瀚、苍茫、古老,而又腐朽枯败……它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就像是来自于大道诞生之前,生与死、阴与阳、时间与空间,世上存在的或者不存在的,有形的或者无形的都都是这无尽黑暗中的一粒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有无尽血光刺破永恒古老的黑暗。

    血光妖艳、炫丽,开始只是米粒大的一点,刹那就绽放亿万缕血色光芒,冲散黑暗,无穷无尽,弥漫整片空间。

    围绕无量血光的中心,有莫测的光韵演化,在无量血光与亘古的黑暗中纠缠。

    那是阴与阳在缭绕,乾坤在孕育,大道在衍变……

    无量血光扰动,以血光为中心有恐怖涟漪一圈圈扩散。

    随之,阴阳、乾坤、大道……全都开始震颤,无量血光中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伴随着一声像是来自远古的低沉闷响,刚刚演化出来的阴阳、乾坤、大道……瞬息被震散,消失于无尽血色、消失于茫茫黑暗。

    在无尽血光之外的亿万丈远处,突兀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奇异的光海,那是朦胧、微弱的光,飘渺虚幻,又浩瀚繁复。

    它像是一片混沌,混沌一词似乎又不能完全将其形容,或者说混沌只是这片神秘光海的表象,混沌之下,一切的一切,将兴未兴将灭未灭,是一片最初始的蒙昧。

    光海平静无波,又包罗万象,每一缕光线的扰动都极尽演化,变化莫测。

    这片光海,就这样无声的停滞着,永恒亘古的黑暗非但不敢近其前,更是畏惧般消散、消逝,无声无迹。

    很明显,这片光海就是从无量血光中出来的。

    至于无量血光为什么出现,其中为什么会出来这么一片奇异的光海,光海中又藏有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

    不知过了多久,光海中发生大道海啸,无际的光海搅动,露出了其中的一角。

    那是一节枯骨,应该是属于兽类的爪子,单是一节爪子就挤满了整个宇宙,难以想象其完整的骨架该有多大。

    光海继续搅动,枯骨逐渐露出了全貌……那是一具龟骸。

    龟骸枯灰色,腐化的好像一碰就能碎掉,在枯灰色的龟骨上有暗红的条纹,像是用血液画成的神秘符文,只不过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现在也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了……

    骇人的是,龟骸背上竟然驮着一座坟,没错,就是坟!

    之所以能够确定,是因为坟头上还压着坟头纸,虽然已经褪色的不成样子、残缺的不剩多少,但依旧能够认得出来。

    破烂又有庞大无边的龟骸、龟骸上的土坟,这怎么看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忽然,无边无际的光海剧烈起伏,翻江倒海,威势凶猛。

    光海露出的那一角不断变大,除了刚才那一具龟骸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的龟骸,而且不止一具!

    二、四、八……

    眨眼而已,意外从光海中露出来的龟骸就已经有数十具之多。

    一百、两百……已经快要到了上千具,但依旧没有完全显现。

    轰……

    光海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把所有的龟骸再次全部吞没,没有一丝声响。

    在这一瞬即逝的片刻,显现出光海之中一角的真容,数不过来的龟骸,浩瀚无边,每一只龟骸背上都驮着一座坟。

    对,没错,每一具龟骸,都驮着一座。

    有的坟是用土堆积而成,有的坟是用画满怪异符纹的石头垒成。

    有的则是累累白骨,龙头、凤翅,各种生物的尸骨都有。

    更有甚者,用的是生灵的血肉,鲜血淋漓,像是刚被割下来不久,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若不是在肉堆上压着枯黄腐朽的坟头纸,都很难想象血肉都能修成坟!

    汹涌澎湃的光海逐渐平静下来,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宛如幻觉。

    “啊萨乌伊拉……”

    平静下来的光海并未就此沉寂,有如同来自旷野的吟唱悠忽之间传来,飘渺若游丝。

    “咿呀咿呀……”

    “呜呜呜……”

    渐渐的声音嘈杂了起来,婴儿的呓语声,老妪的喃喃声,啃食血肉时的咀嚼声,仙王的讲经声,祭祀的祝祷声,战鼓擂动的隆隆声,亿万生灵厮杀的嘶吼声……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开始时虽然听不懂但还能隐约猜测出是什么声音,后来声音还在增多,只感觉整片世界都纷纷扰扰、吵吵嚷嚷,即使这样,声音已经在增多,最后,无穷无尽的声音竟糅杂成了一种!诵经声!

    恢弘、浩瀚、神圣、苍茫……

    又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声突兀的就消失了,光海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缓缓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仅仅刹那,无边无际、苍茫浩瀚的光海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光海消失之处,有一粒尘埃遗落,这像是从龟骸背上驮着的坟堆上落下来的。

    光海消失,无尽血光开始消散,永恒亘古的黑暗再度席卷,铺天盖地将这里淹没。

    在这过程中,在原先光海所处的位置,那粒尘埃向着下方落去,关于这粒尘埃的来历,可能是光海之中龟骸队伍启航时掀起的一阵灰尘,也可能是自龟骸驮着的土坟上抖落的一粒沙尘。

    在尘埃下落的过程中,有乾坤在其中孕育,有大道在其内衍生,不多时一粒小小的尘埃竟然化作了一片星域。

    万物复苏,生灵繁衍,眨眼的时间这片由尘埃演化的星域就已生机勃勃,像是存在了无尽岁月。

    “砰……”像是一声枯骨断裂的闷响,星域像是镜子一般片片碎裂,一切的一切全部消失。

    这片山脉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古庙、妖刹……还有这山林之间的无尽妖兽依旧,并没有什么变化,任由这里的盖世大妖无数,并没有一尊发现刚才的异常。

    ……

    苍茫群山之畔,小小山丘上有一座茅屋,在茅屋的后面有一土堆。

    土堆上,一颗灵花绽放着灼灼光芒,一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土堆旁,眼里都能流出“哈喇子”了。

    “臭老鼠,这就是灵药吧!”夜寒问道。

    良久,没人应答,夜寒一巴掌拍在了头顶上。

    “干啥!干啥!没看到本神兽在睡觉嘛!”从少年的头发里,一只白毛鼠骂骂咧咧的揉着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

    “臭老鼠你快瞧,这是不是灵花。”夜寒还沉浸在发现灵花的喜悦当中,一点都没在意头顶臭老鼠的抱怨。

    “呀呵,还真是一朵灵花,”等臭老鼠看清眼前的植物也是有点小小的惊讶。

    再仔细一看灵花扎根的地方,臭老鼠一下子就精神了。

    “哎呀呀呀,这不是臭老头的‘坟’嘛,哎呀呀,这可真是‘坟头开花,独此一家’。”

    臭老鼠咧嘴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他都已经想好臭老头回来看到坟头开花时的“开心笑容”了。

    “不许笑,这可是我亲爷爷的‘坟’,严肃!”夜寒一个脑瓜崩敲在了臭老鼠的脑袋上,气的臭老鼠直撅嘴。

    “现在倒想起那是你亲爷爷了,之前也不知道是谁……”

    “嗯?!”

    夜寒一撇头,臭老鼠顿时停止了嘟嘟囔囔。

    ……

    夕阳欲沉,残红似血。

    茅屋所在的山包后百里是一片蛮荒野林,绵延十万里,雾气弥漫,兽吼连天,其中时不时的传来山崩地裂般地震动,在夕阳的笼罩下更是添了几抹凄艳与荒蛮,这便是苍生界的一隅——百朽山脉。

    在这里,生,不一定意味着开始;死,也不一定代表着结束。

    血与乱,战争与杀伐,不熄、不止、不灭。

    人类并不是唯一的万灵之长,有无尽的种族和人类一样拥有极高的智慧,皆可悟道修炼、成宗做祖。

    百朽山脉外围的一处小山顶,相距茅屋数百里之远,一个衣着破烂的小老头佝偻着腰,叼着一个一米长的旱烟杆儿,撅着嘴吧嗒吧嗒的抽着,像极了吊儿郎当的小痞子。

    不对,这应该是个老痞子。

    泛黄的大门牙咬着烟嘴,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望着前方。

    一呼一吸,极其富有节奏,烟锅里也冒出一缕连续不断的青烟。

    恍惚间,老头眼中似乎有星河在逆转,他周身的气质也一下子变了。

    不再痞里痞气,他的眼神时而深邃,又时而飘渺,飘忽不定。

    逐渐的,一条条涟漪状的波纹以老头为中心扩散,由近及远,没入虚空之中。

    阵阵涟漪荡起缕缕微风,吹动了老头枯槁的白发和泛黄的长须,他闭上了眼睛,在感受着什么。

    突然,烟锅中冒出的丝丝青烟在半空中猛然截断,一股强大的威压不受控制的以老头为中心席卷四方。

    刹那而已,眼前刚才还在喧嚣不止的山脉便在强大的威压下变得鸦雀无声。

    山脉之中,或强或弱的妖兽,齐齐四肢瘫软,匍匐在地。

    这是凶兽横行的百朽山脉啊,竟然因为这破烂老头泄露的一丝气息而刹那无声,若有外人看到绝对会震惊的膛目结舌。

    继续望着眼前的原始荒林,老头的气息不断攀升,抽烟的频率也急剧加快,烟锅中的烟丝急速的燃烧,闪烁莫名的蓝光。

    “轰”的一声,烟锅中的烟丝燃烧了起来,一抹惨白的蓝色火焰一闪而过。

    虽然火焰不大,却恍如裹挟着滔天之势,其中有景象浮现,神异无比。

    “呼……”老头呼出了一口白烟,老脸上汗水沿着深深的褶子滑落到了地上,这一下,掏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没有歇息,望着面前凝而不散的白烟,老头左手攥拳,狠狠的锤在了胸口上。

    “噗”,一口精血喷了出来,喷在了白烟上,发出滋滋的响声,继而精血消失不见,全部被白烟吸收了。

    老头来不及擦拭血迹,急忙观看烟雾中浮现出的情景。

    滔天大火在黑雾弥漫的山脉中肆虐,各种如山似岳的野兽皆在血战、厮杀,山河倾覆,星辰崩塌,一副末日景象。

    远处,那应该是极尽远的地方,或许是百朽山脉的最深处,一条黑色的大河竟在空中奔涌翻腾,延伸至天地尽头。

    一只遮天蔽日的白骨手爪自苍穹拍下,顿时间恍如灭世般,生灵涂炭,万物尽毁。

    他们的威压铺天盖地,虽然是从尺寸见方的白烟中窥得,可依旧让老头心头剧颤。

    白骨手爪和黑色大河的后面,一条古石阶路隐隐约约浮现,断断续续的在天空中绵延开来,在古石阶路的两侧有无数土堆,密密麻麻。

    给老头的感觉,似近在眼前,又好像在天涯海角不可达之处,神秘莫测。

    仅仅看了这条古路一眼,老头就又喷了一口血,冥冥之中似有天谴要降下。

    一阵风吹来,白烟缓缓地消散,烟雾中出现出现的景象就像摔在地上的镜面一样,支离破碎,消散在了空中。

    老头费尽气力呼出来的烟雾仅仅是持续了数息的时间,就这么没了,消散不见。

    烟杆自老头手中的滑落,落在了草地上,烟锅与地面碰撞,里面的燃烧的烟丝迸溅了出来,闪过最后一抹火星,也渐渐的熄灭。

    老头跌坐在地上,像被剥离了骨头,浑身软塌塌的。

    他一改往日老痞子的模样,眼中露出凝重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虽然仅仅是一眼,可给老头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冲击,受了严重的内伤。

    白骨手爪、黑色大河、石阶古路,老头看见的仅此而已,他并没有看见光海、也没有看见,龟骸和其背上驮着坟堆。

    关于光海、龟骸、坟堆和白骨手抓、黑色大河、石阶古路,它们似乎并不是一起的,而是分为前后两批,很明显前者的位格远高于后者,老头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过了好久,老头脸上才浮现一丝血色,握住掉落的烟杆儿,老头艰难地爬起,步履蹒跚的向着身后走去。

    好像恍惚间,又好像过了很久,老头出现在数百里外的茅屋院中,这是老头和自己的孙子夜寒的家。

    这小院背后数百里便是百朽山脉,百朽山脉中妖兽横行,而百朽山脉到茅屋的这百里山岭却罕有妖兽,多是一些普通的野兽。

    这里地处偏僻,虽然背后的百朽山脉妖兽无数,可这些妖兽一般并不会侵入人族的领域,所以人们生活在这里也还算安乐祥和,并没有什么像其他地方一样种族冲突不断。

    小院前有一座小山,不高也不大。

    小山前面有一个小镇——云边镇。

    十四五岁的夜寒经常和臭老鼠去云边镇吃喝玩乐,尤其喜欢在那里一个叫老茶馆的地方听说书人老刘头讲故事。

    老刘头格外喜欢讲一些关于修士的故事,可能是夜寒自己丹田破碎、经脉受损不能修炼的原因,他特别喜欢听这些故事。

    每当说书人讲到关于修士的奇闻异事,夜寒吃着炒花生、磕着瓜子,能听半天。

    院墙上晾晒着好几张兽皮,还挂着一大一小两把弓,老头经常带着自己的孙子去山里打猎。

    墙脚下趴着一条将近两米长的大黄狗,褶皱的皮肤和老头一般苍老。

    这狗土里土气的,看着和土狗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看到老头回来,大黄狗缓缓地抬起了狗头,鼻子一嗅,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朝着老头走了过来,竟狗吐人言:“老不死的你怎么了,竟然流血了。”大黄狗惊异又担心。

    老头的什么修为大黄狗显然是知道的,他没想到在这里老头竟然会受伤,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是茅屋后凶兽横行的百朽山脉都没有能够威胁到老头的存在。

    在院中的石头上坐下,点上烟吧嗒吧嗒的抽着,并未着急回答大黄狗。

    缓了好一会儿,老头才开口:“今日我隐隐约约看见百朽山脉有黑雾萦绕,我就施法探测了一下百朽山脉的未来,发现山崩地裂,生灵涂炭。这是要有大变发生啊!”

    大黄狗眼神一凝:“难怪我总感觉最近百朽山脉那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接着大黄狗朝着老头嗅了又嗅,当即狗脸都凝成一团:“你动用禁术了?!”

    老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大黄狗,“当今天机匿隐,因果不显,按理说就算动用了禁术也不会有所发现,可今天我却捕捉到了一丝因果的气息,正因如此我才不惜动用禁术以探究竟。”

    “可你道基受损,内景残败,过了这么些年都未修复,你不该在这时候动用禁术。”大黄狗完全没有听进去老头说了什么,心思全在老头的伤上。

    面对大黄狗的责问,老头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