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托付
多变的秋天,令整个雒阳刮起了大风,
明明是太阳初升,可天却是灰黄的,暗沉的,
混沌且沉滞。
袁绍和何颙坐在偏堂内,
听着窗外面如同野兽般嘶吼的风声,
袁绍忍不住又紧了紧窗户,
他深知这次何颙的计划存在着极大的危险,
且不说夺取鬼市控制宝珠的难度有多高,
一旦夺取鬼市的计划失败,
他们要如何应对宦官们的反噬?
他袁绍尚且有家族庇护,
你何伯求呢?
袁绍脑中思绪跳跃,
检查了窗户没有漏风后,
将素衣下摆撩起坐回软榻上,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下,伯求非要亲自进入鬼市不可吗?”
何颙的眼下泛青,面色略显疲惫,
“我与子远筹谋多日,如今事到临头,
怎么能退缩?”
袁绍目无外物,直视何颙的眼睛,
他的心中有些矛盾,虽然希望何颙的计划能成,但也不愿意失去这位好友,
“伯求可知若事不成,你将有何下场?”
“本初可知,事若成对国家,对我等士人是多好机会?”
何颙并不胆怯,反而已经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这北邙鬼市运转一年有余,
商能进,贾能进,逃人亦能进,
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不知从中获利几何。
光是那几个大太监在城外所建的私宅规模,
就可见一般。
而朝廷与我等士人却不能从中获益,
福地已成奸宦盘剥天下的利器,
长此以往,国库恐怕连一分商税都收不上了。”
袁绍再次劝解道:“伯求一介文士,
何必参与进这危险之事?
有吴子卿带队,伯求还不放心吗?”
“子卿的本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
我作为计划的发起者必须亲自前往,
哪怕事有不谐,
也能说一句生死无憾。”
何颙为了计划,将自身性命也赌了上去。
袁绍皱起眉头,在他看来事情交给相信的人去做即可,
何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他又问道:
“伯求,你知道北邙鬼市的核心大阵是控制在谁手中吗?”
何颙的身体虽然疲劳,
但却不能拖住他的意志,
“正是因为不知,
才不能放弃鬼市大集的机会,
只有在如此规模的调动下,
背后之人才会露出破绽。”
袁绍为之震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何颙见袁绍好似一副看待烈士的表情,
忍俊不禁地说道:“本初何必这副表情?
我何颙也不是白白送死的傻子,
子远在外为正兵,造出好大的声势为我拉住他人视线,
而我在鬼市内为奇兵突袭,
届时敌明我暗,
奇正相合之下哪有失败的道理?”
袁绍还是有些担心何颙的安危,
皱着眉头思索着他能够提供的帮助。
何颙这下倒是反客为主了,安慰起袁绍来了,
笑着说道:“想也知道到时候鬼市中必是错综复杂、暗流涌动,
只有在鬼市之内,
才能遇到不同状况,做出正确的判断。
若是我发现没有机会,完全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只要不发动袭击,我何颙不就是个行商的走卒罢了,
说不得还能做上几笔小买卖。”
袁绍怔怔道:“若是伯求因而身死呢?
李元礼的家小谁照拂?
我袁绍是个小度量的,
和李膺没有交情,不会帮你照顾他们的,
你若是死在里面,就是背叛的与李元礼的友情。”
何颙苦笑无法,
直起身子,对袁绍深深一礼,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国而已。
我相信本初的为人。”
说完,何颙拜谢。
袁绍默然,不再看他,
束着头发的素色幅巾无风自摆。
何颙将心中最后的牵挂都托付给袁绍后,
便起身离开。
这时,袁绍忽然叫住了何颙,
“伯求!”
何颙转头看向袁绍,
“本初还有何事?”
袁绍起身上前,一把将一块玉佩按在了何颙手中。
他双眼含着泪,一时间好似体会到了送别荆轲时太子丹的心境,
袁绍握住何颙的手久久不愿放他离去。
“本初,保重。”
说完,何颙的手便轻松地将手抽了出来,
带着笑将玉佩揣好,
几步走出房间。
何颙离开大门时,正好遇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袁术,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袁术就操着公鸭嗓表达了对何颙的不满,
“何伯求怎么天天见你来找袁本初?
也不见来拜访我袁术?
难道是瞧不起我袁公路吗?”
何颙没有理会袁术,快步地离开了袁绍家。
气的袁术在原地吱哇乱叫,也抽不得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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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在曹操家蹭了一晚,
可是这一晚上刘仁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刘仁顶着重重的黑眼圈推开了房间门走出卧室,
便听见厢房次卧里传来震天鼾声,
与屋外的呼啸狂风对垒之下,
倒是显得不落下风。
正这时,一俏丽婢女踏着急步进入屋内,
“奴来为郎君洗漱更衣,大公子有请。”
说着又有一婢女端着盆水就进来入屋内。
刘仁下意识地夹腿提臀收腹,
拒绝道:“不不不,我习惯自己来。”
那俏丽婢女声音婉转幽怨:“郎君这怎么使得?可是嫌弃我等?”
刘仁见状也直接夺过脸盆就退回了卧室,任那两婢女怎么拍门也不开。
简单洗漱清理后,便换上了曹府提供的衣袍。
通过回廊时见着已经有许多女婢小厮已经在擦拭灰尘,
刘仁在心中暗骂万恶的封建社会。
来到曹操的书房时,就见着他正在收拾东西。
“孟德兄长,这么早唤我来是有何事?”
曹操上下手中简牍,扭头看向刘仁,
笑道:“昨晚没睡好吧?”
“只是有些不习惯。”
“待会你和我一块去衙门,午时我带你去寻许子远。”
曹操说着又在捣鼓他的东西。
刘仁拱手道:“德然谢过孟德兄长,只要能救出兄长,刘仁没什么是不可弃的。”
“喏,那边的盒子待会你抱好,
那可是我从父亲书房里偷出来的上等美玉,
可别摔了碰了。”
曹操头也没抬地说道。
刘仁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玄德是我的知交好友,
我怎么能眼看着他遇险而无动于衷?
只不是些许财货算不得什么。”
曹操抱着简牍,笑得咧出大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