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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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草原风声起

    好运气终是救了公孙敖一命。

    就在公孙敖部调头往东北去时,在他前进原路的西北五十里处,左谷蠡王的世子乌维集结了本部万骑和乌桓诸部的骑兵五千,张网以待。

    “大哥快看,南探的哨骑回来了。”

    说话的是乌维的亲弟弟呴犁湖,乌维顺着呴犁湖伸出的手臂望去,南边草丘上一骑狂奔而来。

    哨骑勒缰下马,干净利落,扶胸低首禀报道:“世子,我部射雕者往南搜索,哨骑望见了长城,也没发现一个汉骑的影子。”

    闻言呴犁湖着急的扭头问道:“大哥,是不是代郡那边出了岔子,给了咱假消息?”

    乌维蹙眉思索,这让他想起了前些年马邑的事,那可不是啥好回忆。

    随后乌维摇摇头,叹道:“看来我们想为父王拔得头筹的想法,要像此时草原上的秋草般黄了。”

    心有不甘的呴犁湖有些急躁,追问道:“要不让我带五千骑兵调头去寻?”

    乌维摆手拒绝,颇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大单于令我部从速赶往雁门方向,咱们已经在此地多留了半日,若是有收获还好说,要是没收获还误了期,罪过可不小。

    你知道的,父王近些年在单于庭备受针对。

    再说眼前这片草场夹在左部和单于庭之间,咱们贸然插手,大单于那边会怎么想?”

    呴犁湖心中也明白伏击的事情黄了,但免不了在嘴上解气,咒骂道:“这个叫什么公孙敖的杂毛将军,简直是个兔子胆!他不会又缩进长城,跑回自己的兔窝里去了吧。”

    乌维亦面露不屑,道:“这没准,汉军都是些马上步卒,根本没有远距离突袭的能力,也许他们在草原戈壁上迷路了也说不定。

    没工夫管他们了,咱们撤,报上去,让大单于头疼去吧。”

    呴犁湖不甘的点了点头。

    话罢,乌维扭头轻飘飘的吩咐道:“去,派人将代郡跑来报信的那个商人挑了祭天,谎报消息,耽搁时间,要之何用?”

    拼命讨饶的代郡商人被两个匈奴壮汉架到了背风处,一声哀鸣后便没了声音,尸首也在物理上融入了草原生态圈。

    随后乌维高喝道:“勇士们,跑了个兔子没什么,咱们匈奴人历来是擒虎拿豹的,走!让左谷蠡王带你们去抓汉廷的飞将军!”

    顿时匈奴骑军随声高喝:“抓飞将军!”

    乌维四望,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军未埋伏到公孙敖部的阴霾一扫而空。

    呴犁湖满脸羡慕,恭维道:“大哥一语,连我听得都热血沸腾,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乌维笑着拍了拍呴犁湖,道:“你我都是挛鞮氏的子孙,当年先祖单于能将汉帝围在白登山七天七夜,进而奠定我大匈奴的霸主之位。

    你我兄弟要是不能继先祖遗风,将汉廷的小皇帝打服,我大匈奴今后又如何能统御万族,称霸草原。”

    呴犁湖瞬时信心爆棚,扶胸道:“大哥前面走,弟弟必随尾而来。”

    乌维颔首,伸手扯动缰绳,两兄弟一前一后带领骑兵打马向西。

    ......

    在汉军出塞的前后脚功夫,漠北的匈奴诸部便得到单于令,迅速开始集结部队。

    秋高马肥正是用兵的好时节,不明详情的各部酋长纷纷猜测着单于庭此次的进攻目标,究竟是向西再踹一脚大月氏,还是南下抢汉廷一把,带着无限的遐想,各部首领带着卫队,先部队一步,快马赶到了单于庭营地。

    一时间单于庭部内战马嘶鸣不绝,战鼓、军号徒添肃杀,如此场景,让陆续赶到的各部首领们收起了路上的嬉态。

    前往单于大帐的路上,左右两大部诸王在前,河西、河南地、西域诸王、使者次之,其余散部、羁縻各部首领齐聚,如此阵势必是孕育大战的沃土。

    入帐后不多时,诸部聚齐,头戴鹰冠,两鬓花白的军臣单于狼视帐中,他起身张开双臂,望着帐内在坐的诸王,怒火中烧的喝问道:“我大匈奴的马刀是生锈了吗?我大匈奴的战马是羸弱的跑不动了吗?我大匈奴的勇士们是死绝了吗?

    为什么!

    汉廷和他们的那个小皇帝,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大匈奴!”

    闻言知意,匈奴贵族们像一帮嗜血的野狼般,瞅准了猎物,一时间帐中即刻鼓噪了起来。

    “绝没有!”

    “给汉廷以血的教训!”

    炽烈的气氛刺激下,帐中诸王都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们握紧拳头,高呼开战。

    瞧着贵族们一致支持,军臣单于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弟弟伊稚斜时,不免暗中蹙了蹙眉。

    伊稚斜身后乌维、呴犁湖、且鞮侯三兄弟已经陆续长大成人,弟弟这一支可谓后继有人,而自己唯有一个嫡子於单,今后未免太势单力孤了些。

    回到王位,军臣用手中的黄金狼仗敲了敲地面,三十余年的威信压的帐中为之一静。

    军臣缓缓点名道:“左贤王,你来给诸王们说说汉军的动向。”

    於单扶胸起身,心里知道父亲是在为自己铺路,他走到羊皮地图前以刀代棍,边指边道:“诸位王爷,根据前线部落和汉境内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汉廷的小皇帝这次决心很大。

    此次汉廷兵分四路,自西向东分别从云中、雁门、代郡、上谷四郡北上寻战,意图在运动中与我匈奴铁骑相抗。

    汉军四路互不统属,分别由公孙贺、李广、公孙敖、卫青四将统帅。”

    帐中响起一阵低语声,贵族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商。

    “除了飞将军李广,其余都是那冒出来的矮马瘸骆驼。”

    “对,听都没听说过。”

    “大单于,汉廷往日都是自己躲在羊圈里,这让咱们束手束脚的不好下手,今儿可好,羊羔自己送上门来,咱们是不得不吃啊。”

    最后说话的声音,出自伊稚斜身后的左大将木达喇阿,此次汉廷大动干戈的起因,就是他率兵血洗了上谷,引起了汉廷的决意反击。

    但军臣却无法怪罪,毕竟上谷的斩获里也有他的一份,而且木达喇阿是左部明着支持於单继位的贵族,没有他,左部就是伊稚斜的天下。

    收起心中的不悦,军臣冷哼道:“看来大伙都觉得,该给汉廷的那个娃娃皇帝一点颜色瞧瞧,既然要战,咱们是四路迎击,还是一个个分开,逐次砸断汉军的每根手指头?

    於单,你来说。”

    被点名的於单继续说道:“汉廷这次反常的进攻,在儿臣看来是汉廷决策的重大改变,我们决不能让汉军吃到一丝甜头,否则汉军必然会将偶然变为寻常,到那时,偌大的草原咱们想要防御,多少人填进去都不够。

    儿臣意集结重兵,由西向东,挨个将汉军的四路出塞骑兵统统吃掉,给汉廷一个惨痛的教训!

    进而击垮汉廷北进的念头,让汉卒乖乖守在长城上,像看篱笆的猎犬般,为他的草原主人看好麦田。

    如此布置也方便单于庭就近调兵,阴山南北、河西和漠北的诸部骑兵都能迅速集结到位,时间上我军完全能后发先制。”

    帐中辈分最老的罗姑比出声问道:“咱们的战马跑的再快也要时间,依本王看咱们最多吃掉云中和雁门的汉骑,大军就得休整,上谷和代郡的汉骑怎么办?”

    於单解释道:“叔爷王,单于庭可以传令左部麾下各部收拢部族,让汉军跟草原戈壁为伴,用路途迟滞,耗死他们。

    若是我军在中部的云中、雁门方向获胜,汉军的东两路骑兵还敢在草原上辗转不去,则我大军驰援东部,一口吞了汉军,让汉廷彻底熄了出塞的妄想。

    不过按本王对汉军的了解,汉军将军一旦听说雁门方向战败,上谷和代郡的汉军便会立刻像兔子般窜回长城。”

    此话顿时引来帐中一片哄笑。

    乌维用眼神制止了年轻的呴犁湖和且鞮侯两兄弟起身,於单的计策完全是放左部草场给汉军,用汉军有可能洗劫左地诸部的风险来换取时间,从而进攻汉军的其余两路,舍的是自家的业,成的却是全匈奴的功。

    挛鞮产趁机称赞道:“看来我们的儿马子都长大了,左贤王好计策!”

    儿子表现不错,军臣也频频颔首,他目光落到伊稚斜身上,比起老一辈贵族王爷即将退出历史舞台,匈奴贵壮贱老的传统下,青壮一辈显然更具有话语权。

    军臣笑问道:“左谷蠡王对此有何看法?”

    伊稚斜恭敬的起身扶胸道:“大单于乃草原上的万王之王,自当一言而决,左谷蠡王部的勇士,皆听大单于之命效死。”

    军臣笑着摇了摇头,称赞道:“你果然是本单于的好兄弟。”

    话音刚落,军臣脸上瞬时肃然,正声命令道:“右贤王,籍若侯即刻起本部兵马南下,楼烦、白羊河南王引兵北上,河西诸王暂且不动,大军汇于阴山北草场集结。

    於单你带着本部骑兵去担任西路军统帅。”

    於单、罗姑比、挛鞮产、楼烦王余候颤、白羊河南王图喇刺矢五王尽皆扶胸领命。

    军臣挥手五王退下,随后他再次命令道:“伊稚斜,你练兵有方,左谷蠡王部乃我大匈奴骁勇,此次你率本部为大军先锋迎战李广,缠住他,本单于将亲领单于庭铁骑合围李广部,一锤砸断汉廷的脊梁。”

    伊稚斜起身扶胸,露出了他最柔软的肚皮,朗声道:“左谷蠡王部的部族还请大单于代为照顾,我只领本部骑兵轻进,必定为大单于拿下飞将军的人头。”

    军臣很满意弟弟的服软,笑道:“本单于要的可不是把李广的脑袋做成酒器,单于庭要的是活的李广。”

    伊稚斜挥舞手臂,高喝道:“活捉李广!”

    “活捉李广!”

    军臣单于狼仗高举,喝道:“开战!”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