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名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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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半落单于庭

    落日的余晖下,牧人赶着羊群返回营地,他们老远就能望见营地旗杆上挂着的一张完整黑狼皮在迎风飞舞。

    待将牛羊赶进圈里,日头都躲进了西山,老牧人将哨鞭别在腰间,望着肥了的羊群,脸上难掩喜色,今冬可是饿不着了。

    心情不错的老牧人蹲了下来,伸手摸了一摸狗子的脑袋,乐的它尾巴摇的更欢实了。

    见狗子的乐呵样,老牧人爱溺的朝头一拍,骂道:“过的比老子还舒服嘞!”

    此时饥肠辘辘的老牧人不禁想着,今晚要是能饱餐一顿,就是对这一天辛劳的最好慰藉了,要是再能有小半碗劣酒解解乏,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到这,不免觉得是奢望了。

    老牧人起身走向自家毡帐,狗子立刻欢实的尾随了上去,好似一切都显得异常安逸。

    昏暗的天空下,单于庭营地西南五里外,汉军骑兵一落位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整理冲击阵形,面前灯火璀璨的单于庭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指引着他们的进攻方向。

    汉军的精锐斥候率先动手,他们利用弓弩,快速拔除帖牟戈留在外围的巡逻轻骑和岗哨。

    在草原上承平日久的匈奴人,再次尝到了来自南方帝国的剑锋,上一次还得追溯到秦军北伐,他们安逸的太久了,甚至忘了他们并没有城墙保护。

    卫青和公孙敖驱马站到骑兵阵前,他们身后汉军列阵分为三部线列阵,虽然有公孙敖的五千骑并入,但卫青知道单于庭不是龙城,所部汉军不可能有这么大胃口,鲸吞绵延数十里的单于庭大营。

    所以卫青决定以毁伤为主,他将亲自带领南军千骑并全军精锐,共五千骑为第一波冲击主力,他要以最锋利的刀,斩开单于庭防御。

    其后为边军大部骑兵紧随,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前军精骑打开口子后,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公孙敖被卫青留在了最后,他知道这是卫青的照顾,但此战全军皆是搏命而出,每名战士都将发起冲锋,捉对拼杀在所难免。

    公孙敖用刀从袍子上割出一条布,将剑柄跟自己的手绑了起来,此战没有退路可言。

    “将军,各部骑兵就位,四周游荡巡逻的匈奴轻骑、哨探尽皆伏诛。”

    “善。”

    汉军的赤色大纛旗在漠北劲风中招展,旗下卫青头戴帽盔眼神凌厉,将军剑向前一挥,喝道:“汉军!冲锋!杀!”

    “杀!”

    瞬间汉军的冲锋角号嘶吼天际,各部令旗前挥,赤甲汉军持戈端枪,纵马向前。

    骑士们胯下的战马在奔跑中四蹄残影,直至全军如一支离弦的利箭,飞速射向单于庭营地。

    正在帐中吸着羊尾油,陶醉在脂肪美味中的帖牟戈听到号声,意识到不对的他立刻扔了肉,窜起身子连手都没擦就提着刀就冲出了帐,他抓住一个亲卫厉声喝道:“是谁敢在营中鼓号?”

    站岗的亲卫亦是一脸懵,恰好此时信骑狂奔而来,禀报道:“万夫长,南营遭到汉骑袭击。”

    帖牟戈一把甩开亲卫,将信骑从领口提起来,瞪眼喝问道:“你说什么!汉骑?”

    “赤甲红旗,绝不会有错。”

    帖牟戈放下亲兵,他在漠南跟汉军打过不少交道,明白要真是汉骑,那兵力绝对不会少。

    几乎是在一瞬间,帖牟戈就决定放弃南营来争得时间了。

    他迅速命令道:“派人去告诉大阏氏,快速组织王族北撤。

    营内所有男丁,无分老幼全部来王帐集合。

    将南营放给汉军,快!”

    帖牟戈果断下令放弃南营后,迅速集结部队在王帐附近结阵抵抗。

    很快卫青便带领骑兵突入了南营,左突右冲下,卫青发现南营匈奴人抵抗的微乎其微,他一面竭力控制着兴奋的战马打着转,另一面眼睛迅速筛选着周围的目标。

    很快他就望见了匈奴人的王旗,卫青脸上一喜,立刻带着汉骑直奔匈奴王帐。

    帖牟戈此时已经聚集了数千匈奴武士结阵相抗,汉匈双方在营地内展开了血腥厮杀,红草遍地。

    公孙敖杀进来后,眼见卫青在前面僵住,摸不清匈奴守军到底有多少的情况下,他是懂摸鱼的。

    公孙敖一把拉住身边的龚虔,喝道:“告诉弟兄们,放火,推倒匈奴人照明的火盆,用他们的篝火烧帐!快!”

    杀兴起的龚虔愣了一下,赶忙点头。

    随着汉军有意识的放火制造混乱,天干物燥,匈奴人又皆是羊毛毡房,大火在风势助推下愈烧愈烈。

    夜风助火势,胜过十万兵。

    在后续力量的支援下,卫青指挥甲士、弓弩手下马步战,上千箭矢贴面而射,草地被箭矢插成了蜂窝。

    帖牟戈组织起来的弓箭火力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一时间又上哪去找大量的盾牌来顶?

    为了减少部族伤亡,无奈的帖牟戈只好一面率领守军层层后退,另一面让兵士去寻门、窗,毡布,用来应对汉军的箭矢。

    卫青和帖牟戈这一进一退,倒是给了后进的公孙敖机会。

    见卫青牵制住了匈奴人,他赶忙拉住身旁跟随的龚虔,吩咐道:“赶紧去寻匈奴单于的马厩,把里面的好马摘出来,其余的全部放掉,咱们给匈奴人来个乱上加乱。”

    龚虔脸上一喜,应了声诺便带兵去办。

    公孙敖也不闲着,他带着公孙忠等亲卫部曲直奔匈奴王帐,他要趁着机会,捞取最有价值的东西--地图。

    匈奴和羌部将大汉以半圆弧牢牢锁住,一张有用的地图,或可有凿空之能,顶西去的张骞十余年之功。

    在西部草场,趁着单于庭莫名其妙的大乱,张骞即刻决定带着堂邑父和妻儿套马欲逃,打马出营时不免打了个喷嚏,谁在念我?

    堂邑父说道:“主人,我听往北逃的匈奴人说,南营大乱是因为朝廷大军。”

    张骞勒马远眺了眼烈火中的单于庭,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使节,道:“我们的使命不同,走吧。”

    被公孙忠等人裹挟冲进王帐,公孙敖提剑四望,除了奢靡的围帐和遍地的金银器外,帐中悬挂着一张巨大的羊皮拼接地图,公孙敖顿时两眼放光,在他眼里地图可远远比单于王座显眼。

    公孙敖兴奋的冲了过去,刚伸出手就像被电了般缩了回来,此时他的手上满是血污。

    傻呵的盯着地图,上面描绘着匈奴帝国庞大的领土和接壤的百国,看的公孙敖心潮澎湃,这是大汉需要的世界!

    公孙敖脸上难掩笑意,朗声吩咐道:“赶紧把手给本将军擦净了,小心的将图收起来,其余的付之一炬。”

    公孙忠等人面面相觑,这么多好东西,全烧了?

    瞧着他们的爱财样,公孙敖不免笑道:“咱们都带不走,难道还留给匈奴人?

    许你们一人拿一件,就当留个念想吧。”

    “诺。”

    公孙忠等人赶忙下手,公孙敖也拿了一对黄金短刀,上面红蓝宝石镶满了,掂量两下还挺重,这东西应该值钱吧,正好和卫青一人一个。

    诸人意满,帐内唯有公孙勇这夯货,居然将主意打在了单于金座上,还使出了吃奶劲在较力。

    你可真是挑一件啊!

    公孙敖上去就是一脚,奶奶的,你搬金座,老子还不得搬空金帐?

    随意丢给公孙勇一个金壶,

    公孙敖一脚踹翻火盆。

    公孙忠等人也有样学样,踹翻了油台,火势瞬间顺着丝绸帷幔绵延而上。

    丝毫不逊于宫殿的单于王帐冒起了滚滚浓烟,随后大火吞噬一切。

    待公孙敖心满意足的走出王帐,抬头一瞧,发现卫青正带人跟帖牟戈争夺一个毡帐营地,汉匈双方的尸体堆满了草原,但双方谁都不敢后退一步。

    公孙敖见状立马派人增援了过去,眼瞅见一旁偷懒的乌杜克哈便随口问道:“老乌,这帮匈奴人叽哩哇啦的在喊什么?

    卫青也真是的,咱打不下来,绕路啊!”

    乌杜克哈别过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保护大阏氏帐。”

    “啊。”

    大阏氏帐不就是皇后宫,公孙敖瞬间冷汗袭身,那可是和亲公主的毡帐。

    公孙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咋忘了这一茬了,和亲公主多出自宗室,有机会不救,到时候回去说不过去。

    但救,怕短时间内拿不下来,反被匈奴人借着地利人众包了饺子,难怪卫青在这进退两难,他可是驸马啊。

    公孙敖赶忙凑了过去,正在指挥的卫青根本没工夫管他。

    不巧,此时信骑急到,一勒马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道:“将军,单于庭营地北方有火龙,匈奴人的援兵到了。”

    卫青面色一怔,局势在快速恶化,他扫望战场,汉军各部的攻势已经僵住,再难推进,后面就是比拼硬实力和耐力的时候。

    公孙敖自知这次捅了马蜂窝,作势劝道:“我汉军和朝廷越强,公主在塞外就越安全。

    再说南撤的路上,咱们自身难保,又如何保护銮驾。

    公主躯娇,必难受颠簸,撤吧卫青。”

    见卫青肃面不语,到底是一家人,难道是怕回去跟老婆交不了差。

    公孙敖急道:“这里是单于庭,匈奴全民皆兵,再拖下去,还愁他们没有成千上万之众?”

    卫青回望毡帐,霎时一怒,将手中的剑狠狠插入草原,不甘的喝道:“撤!”

    随着卫青一声令下,弓弩手即刻开始交替掩护,汉军士卒潮水而退,只余下半个单于庭营地火光冲天。

    见汉军退去,汗如浆出的帖牟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此役幸运的是他竭力保下了半个单于庭,不幸的是他只保住了半个单于庭。

    阏氏帐中,侍女匆匆急步,附耳道:“公主,朝廷的兵马退了。”

    手握短刃,红唇轻咬,终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跳上战马的公孙敖转身眺望,眼眸中闪烁着身后单于庭内的熊熊大火,此战虽然未尽全功,一战而下单于庭,但亦收获不菲。

    他贪婪的向北远远望了一眼,北方的夜空静谧,公孙敖知道,再向北一步就是匈奴人的狼居胥山,而那可是封狼居胥啊。

    不过很快公孙敖就从臆想中走了出来,封狼居胥的诱惑太远,还是想着接下来怎么活下去吧,他们必将触怒这个庞大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