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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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牢

    天牢,阴暗的地窖,冰冷的镣铐,诗人俨然已经是一个死囚徒。人死囚,心自由,此刻的他还在回味,还在回味来长安的这几个夜晚,邂逅,相逢,美酒,佳人,知己,仇敌…………

    四天比之前的四十年过得还要丰富有趣、紧张刺激。

    这下反倒放轻松了,天底下,没有比死更简单的事情,双眼一闭,驾鹤西去。会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吗?天堂或者地狱,还是其他的什么无名之地?终归是凡人的一种解脱,任谁都要去往的场所。

    人生旅途中只有一个心愿还未来得及完成,就是能和真正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也好?这该死的牢房密不透风,任谁也听不见我对她的诉说。那鬼似的狱卒行尸走肉一般,他们更不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如果人活百年仅剩最后一天的时候,你会去完成你这一辈子都未能完成的唯一缺憾吗?如果换作是我,我会回答,肯定,必须去完成。只要此刻放归我一天的自由,我会立刻马上飞奔到她的面前,紧紧的抱住她,热情的亲吻她,告诉她我所有的一切,表明心迹,大声说出那句埋藏已久的话。

    诗人在做一个呆傻痴笨的白日梦,而这个梦里,他唯一能主宰的就是他自己。

    可如今在现实的世界里似乎也已经没有了这个权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后悔来到长安城吗?”诗人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不后悔,很庆幸”。

    忽然,沉重的牢门打开了。

    老狐狸高力士走了进来,看着孟浩然的现状,心里在暗暗的发笑,表面上又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假惺惺的问,孟先生,怎么样?天牢的滋味不好受吧?

    忽闻一股骚臭之味,以为是夜香壶里的,却原来是你。

    高力士早就习惯了诗人的冷嘲热讽,并不急于报复还口,继续说。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语气一转,又讲。

    不过还好,好在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诗人笑问,噢,哪里的余地,如何挽回?劳烦公公开示浩然。

    高力士反问诗人一句,你可知武惠妃娘娘的儿子,寿王李瑁。

    诗人回答,略有耳闻。

    高力士说,圣上十分宠爱寿王,欲以立为太子。可朝中诸臣却拥护三皇子李亨入主东宫。为此,圣上难下决断,数夜未眠。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老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苦寻无策,有心无力。不过,眼下孟先生如若肯帮忙的话,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一劳永逸。

    诗人再次冷笑,嘲弄的语气说,哈,浩然竟有这本事,能为圣上分忧,能替公公解愁,好大的福分,你且说来听听。

    高力士接着说,据闻忠王李亨酷爱诗歌,对先生您更是无比的敬重仰慕。若是先生愿意,可去忠王府上做个幕宾,日日陪伴左右,谈诗论赋。

    诗人忍不住打断高力士说,你会如此好心,就只让我陪他左右,什么也不做?

    高力士奸笑了一声,然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阴谋:待忠王视先生为莫逆之交,身边必然不设防备。先生便可伺机下手,结果了忠王性命。而后我派接应送先生出城,赠以重金,先生可隐姓埋名、暂避风头。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先生便可重现朝野。届时必定被新皇加官进爵、委以重用。还有可能位极人臣、执掌朝纲。如此岂不美事一桩,先生以为如何?

    最后问完这句,高力士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孟浩然。

    诗人仰天长笑,只从口中蹦出一个字,好。

    高力士狂喜,追问,先生您是答应了?

    诗人回转头来,正言厉色道,我说好个奴才,口口声声说为主分忧,却在私下欲将谋害主人的儿子。真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高力士,你个阉贼,不忠不义,无道无德,你不配与我说话。

    最后怒喝一声,滚出去。

    高力士原以为诗人会迫于形势屈从。可万万没想到诗人的肉是软的,但骨头是硬的。皮肤是黄色的,但心是红的。他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见利忘义、自私自利。他以为这些所谓的文人墨客、风流雅士不过尽是些沽名钓誉、无为做作之徒,孟浩然给了他当头一棒,此时的阉贼内心可谓狼狈不堪。

    高力士虽是羞愤不已,但是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你会屈服的,很快你会求我的,跪下来求我,磕头求我,等着吧!

    话说完,悻然拂袖离开。

    留下孟浩然一个人傻笑着问自己,会吗?白日做梦,除非黄河水倒流,天地反转,否则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