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直江那里出来后，赤松将他打听来的全部信息汇报给了刑事部长森川治行，刀子嘴森川竟然罕见的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反而询问赤松是怎么想的。

    赤松则是很中肯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没法说直江是异想天开，毕竟本案确实存在一些疑点。”

    电话那头的森川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度让赤松以为他一不小心把电话给挂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不丁地开口道：“那就查查吧。”

    “……查查？谁来查？”赤松不解。

    “当然是你，不然还能是我？”森川有些恼了，“带上出云，直江不是怀疑浏览记录有问题吗，兴许她能帮上你的忙。先去涩谷警署看看物证吧，我会和署长打声招呼。”

    赤松真的很想说上一句“现在是下班时间”，但是森川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吩咐完指令就残忍地挂断了电话。

    当然，现在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赤松壮着胆子回拨电话，跟自己的顶头上司说“我下班之后不工作”。

    不过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绝对不妙，赤松很快便否决了这个离职小技巧。

    “——这得算加班费才行。”

    嘟囔完，赤松启动发动机，向着千鹤的家驶去。

    XXX

    不出赤松所料，出云千鹤并不愿意和他一起行动。

    “——现在是下班时间。”她说，“我在下班时间不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赤松突然之间很羡慕她。

    她虽然穷，但她活的很肆意。

    “我知道。”赤松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但是我需要你的专业帮助。”

    千鹤上下打量了一番赤松：“那你得额外付我加班费。”

    “多少？”

    “一万。”

    “多少！？”

    “一万。”她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

    ——狮子大开口。

    赤松心想。

    ——真是服了她了。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我缺钱花。”

    “你在外面有男朋友要养？”

    “没有。”她摇了摇头，“没人会和我谈恋爱。”

    “那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房租、水电，还有吃的。”千鹤回答，“我以前还可以从别人的银行账户里偷钱，现在不行了。而且我不会做饭，只能点外卖——我缺钱花。”

    她在最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尴尬处境。

    无奈，赤松只好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崭新的福泽谕吉塞进千鹤的手里，他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希望森川那个老东西能报销”一边说道：“满足了？那就赶紧去换衣服，穿成这样我是不会和你去任何地方的，我在车里等你。”

    出云千鹤身上还是套着那件儿印着“我要操死全世界”的卫衣，赤松绝对不会让她以这种状态进入新宿警署的。

    “不如你告诉我要去哪儿，我自己骑车去。”千鹤张口叫住转身离去的赤松。

    “你不坐车？”赤松停下脚步。

    “我不喜欢车。”

    “摩托就不是车？”

    “不是。摩托是两个轮的。”

    “随你，”赤松皱了皱眉，“去涩谷警察署，我在后门等你。”

    说完，他咚咚咚地迈下金属制的楼梯，走到驾驶席的车门旁边。

    一抬头，发现她还杵在门口，像是有什么未尽之言。

    “怎么了？”

    “就是想纠正你的一个错误。”她说，“应该是我等你。”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XXX

    出云千鹤说的对。

    的确是她等赤松。

    由于堵车，驾驶四轮机动车的赤松将并没有比骑着两轮车的出云千鹤更早到警署，等他将车开进涩谷警署的后院时，出云千鹤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赤松把车停进车位，叼着烟走下车。

    女孩儿正骑在摩托车上抽烟——那是一辆纯黑色的大魔鬼，犀利的流线，漂亮的车身，粗犷的外表，好像还经过了一番小小的加工，看上去价格不菲，却也确实值得多看两眼。

    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砸进这辆车里了。

    “——车很漂亮。”赤松指了指千鹤屁股底下的摩托，“之前就想说了。”

    千鹤用鼻腔发出一声闷哼，又吐出一口烟雾：“我知道。”

    “我想这就是你没钱的原因。”

    “我们是来这里聊天的吗？”千鹤显然不想和赤松闲聊，她只是来工作的，和别人闲聊只会浪费她宝贵的精力。

    “当然不是。”赤松看了一眼警署的后门，“把烟掐了，跟我来。”

    千鹤从缩腰的机车皮夹克里摸出便携式烟灰袋，将嘴里的烟头往里一丢，而赤松也眼疾手快地把他手里的烟头丢了进去。

    千鹤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她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赤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快步走上楼梯，打开后门走进警署。

    XXX

    一般情况下，在案件侦破之前，所有物证都会被统一存放在警署的证据库里，而证据库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的，就连加入搜查本部的警察也都需要提前报备并登记后才能被允许进入。像赤松这种“外来人员”更是不能随便出入了。

    所以森川治行才会提前跟警署的署长打招呼，让他给一男一女放行。

    证据库就在一楼楼梯的右手侧，已经有警员在门口等他们了。

    “赤松警官和……”警员的视线落在了出云千鹤的脸上。

    “出云千鹤。”她不情不愿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警员点了点头，但是视线还是停在她的脸上，毕竟他管理了这么多年证据库，从来没有让一名打着耳钉，纹着纹身的不良少女进去过，“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已经把物证整理到桌子上了。”

    说着，警员摸出钥匙卡，往门旁边的读卡器上一按，带着两人走进证据库。

    证据库很大，分为两个区域，一进门，可以看到一片比较空旷的空地，靠墙的部分立着一个安装有轮子的白板，白板的前面是一条狭窄的过道，紧接着便是两张并排的长桌，长桌上面摆放着被装进透明证物袋里的物证。

    再往右手边看就是一堆铁架子了，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纸箱，纸箱里便是和各种各样的案件有关的各种各样的证物。

    “因为凶器被送去做鉴定了，所以并没有在这里，剩下的……应该都在这儿了。”

    “应该？”赤松扬起半边眉毛瞪着警员。

    “啊……”被赤松这么一瞪，警员的额头上立马渗出汗珠，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知道这个男人的背景。

    ——像他们这些在地方警署工作的普通警员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得罪职业组警察，尤其是那些出身东大、京大的。

    “不是应该。”他立刻改口，“清单里有的都在这儿了。”

    “嗯，你可以出去了。”赤松说道。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就在隔壁……”

    说完，警员逃命一般地离开了证据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