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小峪河
元无极上车前,叫铁三和古舒文到车前,约法三章:不得暴露身份、不遇危险时不得干扰自己的行为、不得骚扰他人。
铁三欲要劝阻,被古舒文拉倒一边悄悄说了几句,铁三才皱着眉头与古舒文分别将太子的要求告诉其他人。
于是,一路上元无极不停地下车,要不与行商攀谈几句,要不休息时坐在路边茶水摊上与摊主说上几句,要不和骑驴的书生研讨几句诗文。
世人皆由爱美之心,容颜俊朗,衣着光鲜,谈吐不凡的小郎君,自然大都愿意和他亲近。
只是苦了铁三,叫铁衣卫留两三人看着马匹和车子,剩下的暗中跟进。
好在这帮铁衣卫在接受训练时本就学过如何隐藏行踪,行囊中带着各色影藏身份的服饰和物事,很快就散入行人之中。
铁三反穿着羊皮袄,不知用了什么,将脸色染成蜡黄,带着一张关中汉子的头巾,下颚兜着一张薄纱头巾,漏出的两只眼睛在靠近元无极三步的人身上巡视,稍有危险就立刻闪身到元无极身前。
过了峪口的小河,听钮宠说离沣峪口的皇庄不远了,元无极更加不愿意坐车了,站在田垄边,看一帮农夫在麦田修整田畦。
车队过来,铁三看了一眼元无极,见他没有上车的意思,暗中挥挥手,叫车马先行。
看车马走远,一位穿着蓝色短衫的老农提了簸箕、拿着扫把到路上来,将刚遗落的马粪扫进簸箕,走了回来。
元无极凑上前,笑着问老农:“老人家,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老农忙弯腰施礼:“听口音,小郎君是京城来的,这是小峪河,庄里都是于氏门人,所以庄子叫于家庄。”
“小子走得口渴,能否借口水喝?”
“那是方便。”向那修葺田畦的人群喊了一声,一个半大小子抱着一只瓦罐跑了过来。
“农家汉的粗鄙用具,早上烧了些苦荞,小郎君若不嫌弃,只管饮用。”
元无极笑着谢了老农,捧起瓦罐喝了两口。
抹了一把嘴唇,将瓦罐还给老汉。
老汉和小子看元无极的眼神更是亲近了许多。
“我看你们大都用的木锹、木槌,怎么不用铁锹呢?”
老汉笑着看了一眼干活的人,让那个小子将茶罐抱了回去。
“小郎君说笑了,铁器金贵,农家人哪里用得起?”
“听族中老人说过几十年以前倒还见过铁制的工具,这来来往往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就有些铁器,都送到官坊炼制兵器了。也就小老儿家中在村里还算稍强一些,也唯有菜刀和一口铁锅算得铁器?”
“老丈家里几口人啊?”
“我和婆子,有四个儿子,三个娶了媳妇,有两个孙子和两个孙女,老三去年才娶得媳妇,给老四还没找下合适的。”
说着将田畔的一块青石用袖子擦了一下,叫元无极坐下。
元无极也不嫌弃,坐了下来。
老汉自己蹲在田畔上,继续说:“老大和老二服劳役去了,冬日闲着也是闲着,就叫老婆子和老大媳妇在家做饭带孩子,我带着老三他们过来到地里平整一下田垄,开过年要趁着地气浇水哩。”
“刚才给你送水的是大孙子,叫铁蛋。”
“每年能打下多少粮食啊?日子过得还好吧?”
老汉抬头盘算了一下:“我家里有十亩旱地,六亩水地,好的话能打个二十五、六石麦子,差的话也能收上个十七、八石吧,给官家交三成赋税,还能落下十来石,勉强也够一家子吃饭了。”
“平日里老婆子和媳妇织几尺布,除了给自家穿,剩下的去市面上换些油盐,也够了,只是这些日子市面上盐涨价涨得厉害,吃不起了,才说用卤水凑合,前些日子上前村吃卤水吃出了人命,叫人好不心慌。”
说了一会儿,见已经晌午,铁三有些着急了,元无极才谢过老汉,回到路上。
到前面铁三说莫要耽搁了午饭,催促元无极赶紧上车赶路。
元无极叫来古舒文。请教盐和铁器的事。
古舒文道:“我大魏在太宗时就十分重视铁器的炼制,国内有六处铁矿,每年能够炼铁一万斤,较其他几国都多出一倍有余。”
“只是生铁要炼制成制作成刀剑、箭簇的熟铁,更是艰难,每年也就能生产约二三千斤罢了。”
“所以铁器一直被朝廷当成禁品便是如此,民间一口一尺左右的铁锅,大约市价十两银子,若是老丈家里真有这么一口铁锅,也应该是富裕的人家了。”
“至于盐,则有三种:海盐、井盐、矿盐。”
“海盐和井盐是用海水和盐井水蒸煮而成,盐粒较细,则为食盐;而矿盐乃是开采的盐石,是苦盐,不能食用。”
“太宗时,齐国控制着海盐生产,与我国交恶以后,断绝了海盐的供应,太宗皇帝遣平阳王元邕和大将尉迟懏从虎牢关出兵,正值齐国大将忽律光被满门抄斩,朝野震动,河南道大总管折冲衍与忽律光是儿女亲家,心生恐惧,干脆领兵投降了大魏,并带领魏军一路攻陷了整个河南,趁势拿下了兖州和徐州大半,打开了海路。”
“为此,太宗加封折冲衍为汝南侯,驻守洛阳。听说汝南侯上月上书,推荐他的孙子折冲芒为太子伴读,皇上已经答应,开过年就要过来。”
“今年不知怎地,齐国派了渔阳王高恭领兵三万,攻打兖州,这战事一起,海盐便就运不进来,因此,盐价大涨。”
元无极点点头,心里不知惦记什么,步子加快了许多。
已经清楚的看到秦岭的山峰,拐过一片山头,两山的环抱的有一大片山坳,就是沣峪口皇庄了。
突然听到一阵唢呐声,一只迎亲的队伍,也从另一条路上慢慢走来,被元无极的车马挡住去路,迎亲的人见元无极的人马气度不凡,缓缓停了下来。
迎亲婆子赶紧上前,看车上坐着说话的古舒文穿着青色绸衫、青丝缎靴,应该就是拿事的,忙上前拜道:“我家主人今日娶亲,快要吉时了,还请贵人让一让,我们好赶时间。”
铁三看元无极点了点头,就招呼拉车的伙计让道。
花轿从车前经过时,轿帘被风卷起,元无极看到轿中竟捆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红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