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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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凌化

    我俩的汽车驶出JB区分局时已过了晚上9:00。老唐在副驾上将装有海事学院和冰城大学受害学生的案件资料袋装进我的手提包,一边宽慰我道:“别往心里去,向前进就那臭脾气,一点就着。”

    “没事。”我笑着说道。

    马路两边林立的是各类高校形状各异的大门,路边人行道上依然有不少年青的学生。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老唐忽然说道。

    “你说。”

    “嗯,听说你当年是拿着哈工大的分数读的省警校?”老唐问道,他现在是故意找话题,想缓解下我的情绪,我便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就是真的啰?我就奇怪了,你老爹老娘就没有阻拦你?”老唐继续发问。

    “我老爹挺尊重我的,老娘倒是呕了很久的气。”我笑道。

    “你真是个奇才。”老唐夸张的向我竖起拇指,但这语气可有些挖苦的味道。

    突然他用左臂搂住了我的肩膀,我立刻感到有些窘迫,我还不至于需要这样亲密的安慰,便摇着肩头喊道:“你放开手,这样我可开不了车了。”

    “老弟,三年前你从凌化调来,背着个大背包跨进办公室的大门,我有一瞬间就像看见了自己当初的模样,仿佛一身都是正义,罪犯就匍匐在我们脚下。”老唐边说边鼓起脸颊,握紧双拳,学着电影里大猩猩一样捶打胸前做着胜利的动作,我看见不觉哈哈笑了起来。

    老唐刚过四十的年纪,为人随和重感情,整个局里的人好像都是他的朋友,我的内心对老唐是非常感激的,不是因他写结案报告时都会署上我的名字,也不是因为他在正式讲话的场合,大都是将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连在一起说出来,而是因为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了全局的同事——我跟他老唐是一伙的。

    “老弟啊,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老唐又把左手搭在我肩上,我略微侧了一下头,表示正听着。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人可以靠理想活一辈子,但不能一辈子都活在理想里啊!”

    这句话钻进我的耳朵,像烈酒穿过干涸的喉咙,我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湿润,赶紧按下车窗,冷风立马从窗口呼呼地灌进车里。

    “你开窗干嘛?快关上。”老唐大声嚷道。

    凌化的事情并不顺利,由于腾瑞集团的人参和了进来,那个田中文又搬到别处躲藏,我们直到第二天下午,多亏了凌化市局的协助,才在40多里外秦家镇的一栋民房里找到了他。

    这个田中文1.65米左右的身高,肌肉很紧实,是那种安上了弹簧就能马上发射出去的身材,他的右眼眼球不能灵活转动,所以当左眼转动时,立刻就能发现右边是只义眼。

    在表明身份后,张力开口询问:“你什么时候到的凌化?”

    “16号。”田中文回答。“15号晚上你在哪?”

    “我在冰城星空台球城啊,有许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的。”田中文抬头望着我们:“我跟那事可没半毛关系。”

    “你知道啥事?”张力问道。

    “传得满大街都是了。”田中文显得有些急躁:“跟我可没关系,再说了,我才是受害者,是我被他戳瞎了一只眼。”他指着自己的右眼嚷道,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那你为什么躲到凌化来?”张力打断他的话问道。

    “腾瑞的人到处找我,要给他们逮着,我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5月份你和龙少在台球城发生冲突后,不是扬言要报复啊?”

    “我那就是吹一吹牛皮,我也是年初受朋友邀请才到台球城去的,早知道他是腾瑞的太子爷,我吃了豹子胆也不会和他闹啊,这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田中文像泄气的皮球坐回土炕上不停的抱怨着。

    “你还是和我们回冰城吧。”我开口说道。

    “我可是受害人啊,你们凭什么抓我啊!”田中文又激动地从土炕上跳下来。

    “谁说要抓你了,我们不只有拘留所,还有招待所呢,我们自个现在就住在招待所里。”张力向他喝道。

    “你跟我们回去,既方便我们询问,也能保证你的安全,你认为这里和我们的招待所哪个更安全?”我向他问道。

    田中文答应了和我们回冰城,他提着一个手提包走在中间,我在前,张力在后,我们走出民房来到前面的小院,一抬头便望见两百米开外的一排谷堆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车旁站着的两名男子正向我们这边张望,见我们出来,又装模作样地钻进车子里。我扯了扯张力:“这两人一路从凌化跟过来的。“我向那黑色小车噜噜嘴,张力顺着望去,问道:“那怎么办?”

    “按唐队说的,抓!”我回答。

    将田中文安排在后座,我开着车在土路上徐徐行驶,当车头刚驶过那排谷堆,我猛地掉转方向,横停在黑色小车的前面,堵住了它的出口。我和张力刚跳出车外,对方的黑车里就窜出两人向我们扑来。我俩分别迎住一个,冲到我面前的这个大汉面部紧张激动的都有些变形了,他“啊”的大吼一声,挥动手里的铁棍向我头顶砸来,我低头侧身躲过,左手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加上他自个冲上来的动能,他的脸部倾刻间所承受的庝痛一定是巨大的,但他并未能叫唤出来,我紧接着挥出的右拳又砸在了他的下颚,他立马就像一块新鲜的橡皮泥一样软软的滑倒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一团,好一会才哼出声来。而另一个家伙已经被张力拦腰抱起,重重地仰面摔倒在泥地上。

    突然那辆黑色小车的驾驶室“哐”的一声打开,一个30多岁小个子男人蹦了出来,窜过土路,跳下田埂,飞快地往东边的小树林里跑去。我抽出配枪,向着谷堆旁的泥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清脆的枪声在旷野里响起,那家伙扑的一下就跪倒在干枯的田地上,高高地竖起他的双手。

    张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一片已收割了的光秃秃的稻田里,这家伙的样子也真够滑稽。

    我们在凌化市局连夜审讯了这三个家伙。那个矮个子男的是凌化本地人,另两个是冰城人,都是社会闲散人员,三人皆有前科。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我们没有得到有用的证词,这三个家伙甚至连杨叔是谁都不知道。但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我们要传达的信息,早已张开翅膀飞进了腾瑞集团的双塔楼,清晰地钻进了杨叔和他老板的耳朵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和张力便驱车驶向回冰城的高速。当我俩跨进办公室大门时,却发现专案组几乎所有同事都在,黑压压坐满一屋,我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老唐,老唐示意我俩先坐下,而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开口说道:“好了,大家都到齐了,我现在宣布个事情,刚刚接到梁主任通知,从今天起,本起案件的调查就转交给省总队接管,总队的周警监刚才正在秦局的办公室里,我们在场的同志负责配合、协助总队开展接下来的侦查工作,大家都听清楚了吗?”老唐说完望向办公室里所有的人,竟没人说话,被迫出局的失落和终于解脱的轻松此刻在大家心里相互交替,哪种心情占比更大就要分人而论了,而老唐无疑是失落更多一些吧。

    我因为没有具体的工作需要交接,便径直回到招待所,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等醒来已是下午1:00,我洗了把脸,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唐的电话:“老唐,我想休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