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桃娃，这是小勇。”有美姐起身为我们介绍:“这是冰城来的杜警官。”

    桃娃冲我笑了笑，而小勇脸上的笑容却立即收敛了回去，他望向我，点了点头，却没藏住他眼中的疑虑。

    “你俩过早了吗？”有美姐问道。

    “早吃了。”桃娃笑着回答，她在有美姐跟前坐下:“有美姐，皮叔说今天下午有一个旅游团。”

    “那店里的东西准备够了吗？”有美姐问道。“其它的都有，鲜肉和果子我在来的路上就和超市打电话了，一会就会送来。”桃娃回答道。

    “对了，小勇你待会把皮叔的车借来，下午到城里的机场去接下我大学的几个姐妹。”有美姐回头对走到了前台后的小勇说道。

    “好的，有美姐。”小勇整理着前台上的物件，并未抬头。

    有美姐挽住老崔的胳膊:“我大学的同学胡捷她们吵着要来大峡谷，胡捷去年去武汉时你见过的，杜警官也是慕大峡谷之名而来，我们正好组一个旅游团，你和小勇来当导游。”她快活的笑着说道。“好啊！”老崔笑着附合道，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小勇在前台后面并未接话。

    过完早老崔和有美姐到旁边的超市里去采购下午的食材去了，小勇也出门去找皮总，剩下我自己坐在方桌前。

    “叔，您要加茶水吗？”桃娃从前台后探身问道。

    “我自己来，”我起身走到前台边，看着她将水瓶里的热水倒在杯子里:“别叫我叔，我比你和小勇大不了多少。”我笑着说道。

    “好的，大哥。”桃娃机灵地笑着道。

    “这套娃很漂亮。”我指着她背后酒柜的角上放着的一套打开的套娃说道。

    “是啊！”桃娃笑着说。

    “那小的里面应该还有两个。”我说道。

    “对啊，里面确实还有，但太小了，都摆出来怕弄丢了。”桃娃说道。

    这时听见餐厅外的皮卡车箱‘哐’的一声打开，回头看见有美姐正忙着把几个装得满满的大塑料袋往车箱里放，我便赶紧跑出来帮忙。“崔老师呢？”我问道。

    “老皮打电话把他叫走了，”有美姐说道:“我要先回家准备，你也跟我先回去吧。”

    “好的。”我提出由我来开车，有美姐说不用，我便只好上了皮卡车的后座。

    沐抚到前山只有约半小时的路程，靠沐抚的这一半都铺了泥青，还比较平坦。

    “杜警官结婚了吗？”有美姐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我回答。

    “哦？那你女朋友怎么没一块来？”有美姐又问道。

    “我还没女朋友呢。”我说道。

    “你还没有女朋友？”有美姐回过头来，故意睁大了她那双清澈的如山林中的泉水一样的眼眸。

    我被她盯的有些尴尬，便解释道:“谈过几位，都没有结果。”

    “噢，是杜警官眼光太高了吧。”

    “这个倒不是。”我说道。

    “那最近的一位是什么时候，方便说吗？”有美姐问道。

    “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大约一年前吧。”我说道。

    “为嘛断了？”有美姐侧过头，把她白皙的耳朵朝向我，大概所有的女人对这类消息都是饶有兴趣吧。无奈我只有继续说道:“去年初她大舅开的一家娱乐城因涉嫌赌博被分局治安大队给抓了，她叫我把她舅给弄出来，我没帮上忙，她骂我是马屎皮面光，里面一包糠，一点用没有，后来就不再联系了。”

    “她说对了一半。”有美姐说道。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询问。

    “马屎皮面光啊，她说得很对。”有美姐哈哈地笑起来，满车厢都是她悦耳的笑声，我只好自嘲地跟着笑起来。

    车子停在了房前的场坝里，我将车里的大包食材搬进了灶屋，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有美姐却说:“不用，胡姐会叫人来。”果然过了一会，村头小超市里的涂大嫂小跑似地赶来，冲着站在场坝中间的我笑了笑，就一头钻进灶屋里去了。

    虽然已是十月底，但直照的太阳还是有些晒人，我便转进右侧的客房里，躺在床上，从行李箱里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小勇开着皮总的越野车将老崔送了回来，而后他便开车离去，我从客房里迎了出来。

    “中午简单吃点什么？”老崔向站在门口的我问道。

    “我真吃不下了，早上那一碗豆皮有点吃撑了。”我说道，老崔被我的回答逗笑了。

    “今天崔老师不到学校里去。”我问道。

    “请了几天假。”老崔回答，我俩就站在场坝里聊起了农村教育的事情。因为地理偏僻工资也低，学校的老师常年缺编，老崔和有美姐都是义务代课，还时常自费给学生采购一些课外书籍。我见老崔有些疲惫，便劝他上楼休息一下，我也转身回了客房。

    当太阳滑落到对面山顶的时候，小勇开着那辆越野车停在了场坝的中央，老崔和我都迎了出来。从车上下来三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有美姐欢叫着从灶屋里冲了出来，四个女人立刻唧唧喳喳的拥抱成一团，如同房后树林里戏闹的山雀，发出一片清脆的欢吵声，而后有美姐才忙不迭地给大家介绍，那位烫着长发叫胡捷的漂亮女子用手指戳着有美姐的肩头笑道:“难怪你个小妮子躲在这山里头不肯出去，这老的，大的，小的美男子都被你一人包圆了。”

    “呸，呸，呸，”由美姐笑着斥道:“别胡扯，小勇可是老崔的义子。”

    “至于这位杜警官嘛，”有美姐转头望向我:“你们哪位有本事，一口吞下去都行。”

    大家听她说完都哄笑起来，我正想着辩解，却被自己呛得咳嗽起来，只能尴尬地抗议:“不要胡说。”

    夕阳的余晖落入远处山林背后的谷底时，小勇又把皮总送了过来，而后小勇告诉有美姐要到餐厅给桃娃帮忙，就换了那辆皮卡车开走了。此时火炉上的菜肴也刚好上齐，老崔招呼着大家入席。

    “今天有许多远道而来的稀客，那我们就依照土家人的规矩，男人用碗，女人用杯子，都搞白酒，不兴喝饮料了。”老皮捧着满满一大碗包谷酒大声提议，昨天没看出他在酒桌上是这样的活跃，大概是新到的三位美女给予了他灵感，一段段俏皮话不停的从他嘴里冒出来，逗得年轻的女士们笑得前伏后仰，这欢快的氛围里我也不觉的便跟着饮完了2碗酒，刚把空碗搁在桌上，就听见老皮大声地喊道:“满上！满上！”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我才知晓原来有美姐是江城大学法语系的高材生，小勇是老崔战友的孩子，在战友离世后，老崔把小勇接到了自己的身边，我们早上过早的餐厅及一旁的超市都是老崔、老皮和朋友合伙经营的，在前面的沐贡乡还开了一间茶厂，我坐中巴车上来时经过了那里。老崔不大管事，具体的管理人就是这位喜欢戴着墨镜，正说着笑话逗美们女开心的皮总了。

    “这杯我敬杜警官，我们也算是半个同事了，都是法律的服务生。”这时胡捷把酒杯端向我，脸上盈着欢快的笑容，此时她也像有美姐一样，把卷发扎在了脑后。

    我笑着端起酒碗，但大脑已有些迟钝，便没接她的话。

    “胡捷是江城有名的大律师。”有美姐笑着介绍。

    “噢，失敬！失敬！”我向着胡捷把酒碗端高:“向维护法律尊严的女士致敬！”

    “听听，你送来的这顶高帽有多大呀！”胡捷哈哈的笑着道:“套用一句广告词，我们只是法律的搬运工。”大家都被她这话给逗笑了。

    胡捷一口饮尽她杯中的酒，见我未动，便笑着向我说道:“维护法律的尊严，是市长，我们院长和你们局长的事。”话音一落，又赢得了一阵欢笑声飘荡在满屋的酒菜香里。

    此时酒精已经收缩了我的大脑，让我的舌头有些木憨，但我还是开口说出了一段让他们多年后相聚时想起来，仍会将我取笑一番的话，我说道:“法律的尊严只应来自于法律本身，它不取决于任何人的权利和财富，维护法律的勇士只能是法官和律师。”胡捷怔怔地没有接话，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欢笑声‘咻’地一下从酒菜的香味里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