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杜氏兄弟对视一眼，表情略尴尬。

    最后还是大哥杜丰年先开口：“欧少匠快人快语，杜某也不矫情了。此战关乎生死存亡，杜某身系边地兵民厚望，不敢出一丝差池！”

    “理解。”欧叶微微颔首，“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打算请教杜总兵。”

    杜丰厚沉稳道：“知无不言！”

    “第一个问题，罗魔士兵相比起我大梁士兵，有何特点？”

    “皮糙肉厚，耐力略胜，其它方面则不好说。”杜丰厚简练答道，“因为罗魔形态千差万别，有时候一种罗魔与另一种罗魔的差距，比它与人的差距还要大。若欧少匠感兴趣，我稍后可命人送上详细图谱，都是杜某在前线亲身见识过的种类。”

    “好，感谢。”欧叶不矫情，“第二个问题，金甲是刀枪不入吗？”

    “对于凡人士兵来说，是的。”杜丰年答道，“但剑修可利用元气破甲……前提是他的修为不下于对战的金甲。”

    “罗魔也有修为？”

    “有，而且迥异于人族传承的天神体系，自成一套。”

    “那人族修士能转修罗魔的体系吗？”

    此问一出，不但杜氏兄弟语塞，就连旁边暗暗偷听的白玄商都吃惊回头看了欧叶一眼。

    因为大梁有尊奉天神族的传统，说这话有点大逆不道。

    若非眼前这位是从剑魂山来的锻剑者，御前红人，杜丰年甚至都可以单凭这一问将他抓起来。

    “欧少匠此问，是认真的？”

    欧叶迎着杜丰年凝重的目光，郑重道：“锻剑，修行，我一直很认真。”

    杜丰年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答道：“恐怕无法转修。”

    “为何？”

    杜丰年耐心解释：“欧少匠应该清楚，我大梁剑修修行，第一步清神净识，完成神识筑基，然后吐纳元气，贯通经脉。”

    “罗魔其实也类似，只是他们的筑基不求清净，反而侵染俗尘，任性恣情，是为‘性情筑基’。”

    “这之后，他们吸纳俗世中染尘带垢的魔气，融入自身血脉，以此提升。”

    “可见，两者容纳于自身的力量本源截然不同。”

    “一为清净元气，一为尘染魔气。”

    “强行兼修二者……杜某虽未曾见过这样的人，但也不难推测后果：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爆体身亡！”

    “原来如此，受教了！”

    欧叶郑重一拜，心中则在想另一件事。

    魏青樱之前拿出来的“染种”同样带了个染字，估计跟罗魔修炼的尘染魔气有关。

    “对了，关于这次合作，我这里还有两个说法。”

    杜丰年沉稳如故：“请赐教！”

    “这其一，陛下说了，此战胜机在兵甲之利与情报保密，所以要派驻专门监军，监督军备粮秣运转之事。”

    “这……不合规矩吧？”

    说话的是先前默不作声的杜丰厚。

    因为众所周知的问题，边军独立性很强，向来很讨厌朝廷派来的监军。

    更何况，你现在东西都未造出来，好使不好使还没个准信，怎么好意思自夸兵甲之利？

    但杜丰年并未犹豫，爽快道：“说陛下认为应当，可。”

    “兄长！”

    杜丰年抬手打住亲弟，道：“你别忘了，此番是陛下恩赐，欧少匠仗义援手。”

    杜丰厚顿时无话可说。

    他自己就是这种恩惠仗义的第一个受益者，如果不是怕有些话兄长不方便开口，刚刚他也不会抢着质疑。

    既然兄长发话了，他也就不坚持了。

    欧叶见状接着道：“这其二呢，这批军械的运转，储存，发放，全程由朝廷委派的监军负责，你们只能在开战前才能领取到手。”

    女帝这个安排自然是为了避免镇岳军提前发现隐患。

    毕竟战场讯息万变，如果有剑修在侦查时拿着新剑碰到金甲，很可能导致陷阱提前暴露。

    所以对于监军的全程监控权，魏青樱寸步不让。

    这种要求对于边军来说，可谓相当过分。

    连刚刚答应爽快的杜丰年也不禁有些踌躇。

    毕竟让麾下士兵拿着一种效果未经验证的新兵器上战场，实则过于轻率，不合他的为将之道。

    要是效果好也就罢了。

    这万一……那不是葬送全局吗？

    欧叶却仿佛看不出杜氏兄弟的担忧，又拿出刚刚对付中年厂主那种趾高气昂的姿态：“两位这是在怀疑欧某的能了呢，还是在质疑陛下的决断？嗯？”

    “你这……”

    杜丰厚下意识要骂街，但一想到自己是受过对方点拨之恩的，又没好意思说出口。

    白玄商也差不多，对女帝的这个安排很不理解，但又实在没有底气反驳。

    最终两人都看向了杜丰年。

    全场之中，唯有他有拒绝的底气了。

    然而杜丰年沉吟良家，却只问道：“大战前最早何时能领到？”

    “最早一个时辰！”欧叶故作倨傲地比划出一根手指，“以杜总兵的能耐，一个时辰足够排兵布阵了吧？”

    “好，那就一个时辰！”这次杜丰厚不再迟疑，斩钉截铁，“但杜某也有言在先，若新军械效果不如人意，以至于兵败丧土，杜某也一定不会忍气吞声！”

    “这个自然。”欧叶淡然笑道。

    ……

    因为这次锻造不涉及染种，所以欧叶不必回专属锻剑洞。

    他直接征用了毕方兵仗厂的一个锻造室，然后便一头扎进去资料堆中，如饥似渴地学习起来。

    主打一个假公济私。

    也不是什么正事都不做。

    譬如他让杜氏兄弟设法搞来有修为的罗魔俘虏，供他测试研究罗魔的修行体系。

    二杜认为这是欧少匠认真对待工作的态度，大喜之下，竟连夜搞来了一头双掌大小的金甲幼生体。

    “哟呵，你还别说，小恶心长得真东西！”

    欧叶观摩了一阵被特制骨锁束缚住的小金甲，越看越感觉像超大号的蟑螂。

    前世作为南方人，欧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乡遇故知了属于是。

    实在感动的不行，他当场喊白玄商过来砍它几剑助助兴。

    “献丑了。”

    白玄商微微颔首，下一刻，气机陡然凌厉，扬手便是一剑。

    滋啦！

    火星四溅。

    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后，白玄商长剑脱手。

    不是她将剑投掷出去。

    而是她的剑，被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