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人员又向希斯坦递了个眼神，希斯坦了然。陈晖睁开眼，这次他没有任何过度疲劳的感受，与此同时，他自己清晰的感知到，程辉是真的已经不见了。

    希斯坦真心称赞道：“你的悟性和智力不愧是A级的资质，能这么快就领悟到召唤的中断方式。”

    陈晖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掌心还贴着一个电极片，他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也涌动着异样的感觉：“这……我也是第一次做到。不过，这有什么具体意义吗？”

    希斯坦：“你之前召唤‘混沌之主’的时候，每次他可以存在多长时间？”

    陈晖也不隐瞒，诚实相告道：“大概三个小时。”

    希斯坦：“是不是之前每次你召唤出他之后，过了三个小时，他就自动消失，然后你就会立刻陷入玄能力竭？”

    陈晖点了点头。

    希斯坦：“这对你而言，最大的意义就是，作为召唤型的玄能者，你首先需要能左右自己的极限召唤时长。你瞧，你刚才自己阻断了和召唤者的联系，身体没有发生什么不适的反应，你也还是能和正常状态一样活蹦乱跳，这可是很重要的一点，你不这么觉得吗？”

    陈晖：“这……就是我今天要做的极限测试吗？”

    希斯坦微笑着说：“当然不，这只是刚刚开始，现在，把你的召唤者，再请出来吧。”

    也不知为什么，陈晖竟觉得有些难为情，他犹豫着蠕动了一下嘴唇，希斯坦有些好奇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陈晖觉得有些尴尬，提了提唇角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样反复叨扰混沌之主，好像有点不敬的意思……”

    希斯坦怔了怔，摸着下巴认真说：“你所召唤出来的，真的是混沌之主？”

    陈晖意识到这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他想到程辉刻意要自己强调这个概念，此刻却难以判断到底该不该对希斯坦说出真相。

    ——我要是让希斯坦知道我召唤出的并不是混沌之主，而是平行宇宙中的自己，参考我妈的反应，恐怕希斯坦也会相信……只是，这样的话，之前程辉让我故弄玄虚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不……不对，重点是，希斯坦显然就没有相信过我召唤出的是混沌之主，他现在刻意这样提问是什么意思呢？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我说是，他会对我的玄能更加敬畏？

    见陈晖如此犹豫，希斯坦却是好奇起来道：“陈晖，我对混沌之主的信仰也有一些了解。我知道，你母亲陈鹭鸶，的确也是混沌教的忠实信徒。在塞拉港，很多工人都会一起参加混沌教的启示会，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陈晖问：“什么？”

    希斯坦：“你们的教义里不是明确提到，世上没有任何在人间现身，或者有代言者的神是真神吗？混沌之主在你们的教义里不是无形无相，无处不在的吗？你真的认为自己召唤出来的是混沌之主吗？”

    陈晖不得不陷入了沉默。的确，混沌教的教义和宇宙中的其他宗教比起来，可谓是极其简单。没有冗长的起源故事，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传说历史，不仅不需要信众的捐赠，甚至并不阻拦信众信仰别的神祇。

    在混沌教信徒的戒律中，关于信仰别的宗教一事，只是说，绝不信仰任何让人从恶，行恶的神。

    近几十年，混沌教在银河系的工人群体中越发的流行了。在教徒们的启示会上，信众们会聚集在一起，分享自己最近学习或者感悟到的心得，体会，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生活中的见闻。而这些启示会的组织者，大多都是乌鲁占卜师。

    陈晖权衡再三后，对希斯坦回答道：“他自称是混沌之主，也许他是，也许他不是。但是他能带给我很多帮助，这是事实。也许身份是什么，也并不重要。”

    希斯坦敏锐的问道：“所以，你召唤出来的，是一个人？一个有自己的主见和看法的人？是一个男人？”

    陈晖虽然心下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也许是觉得眼下不需要在这个问题深入太多，在得到陈晖肯定的回应后，希斯坦收了收自己的眼神说：“好吧，老实说，这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召唤出人的情况。不过，今天我们的工作还是必须完成的，你还是把他再请出来吧。今后真要去做点什么事情，这也都是难以避免的情况，不是吗？”

    陈晖没有回答，以行动回应了希斯坦的要求。他很快就凝聚了自己的意识，再次召唤出了程辉。

    这召唤的确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被召唤出的程辉却似乎有些不快：“哈？又回来了？真没想到还真是有用啊！不过这样一来我成什么了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感觉很奇怪啊！很像是突然断片儿了一样！你们不觉得应该对外挂多一点尊重吗？”

    陈晖心道：“大哥，我记得第一次你出现的时候还一个劲问我能不能立刻送你回去呢，现在我能随时立刻让你脱离这个世界难道不好吗？”

    程辉撇嘴道：“那时候我是不清楚情况，现在不一样了，每次我脱离这个世界之后，要么就是直接开始做别的梦，要么就是没什么意识直到睡醒，上次醒过来以后死活也想不起来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倒是每次被你弄过来以后，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程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就是说，被你弄过来的我啊，就像是在你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单独的灵魂载体似的。刚才那下，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进虚空里了一样，真的很像突然断片。”

    陈晖对这个有些不满的自己的奇怪分身诚恳心道：“其实我刚才也觉得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有些奇怪呢……你就别生气了，我谢谢你，向你道歉，你永远是我大哥，好吗？”

    程辉：“行了行了，我已经看透了！反正你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主角，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工具人！废话就不要说了，这个人还想干嘛，我们赶紧把你目前的任务给解决掉吧！”

    希斯坦：“现在，进行下一项测试吧，请你的‘混沌之主’，再次施展上次的物质转换能力，尝试看看极限情况可以转换怎样的物体。”

    一个自动滑轮车移动到了陈晖的检测椅前，上面一字排开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块，第二样是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水缸，第三样是一个半个人高的金属钻头。

    程辉：“这是啥意思啊？这是让我干垃圾转化的活吗？小子，混沌之主在你们这儿到底啥地位啊？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对我挺尊重的啊！怎么我觉得，你这个长官眼里我好像就是个捡破烂的呢！”

    陈晖也有些汗颜，他看向希斯坦，希斯坦一脸认真的说：“我想让你从小的东西先开始，你能不能让你的混沌之主试着将这个小金属块转换成一个非常大，远大于这个金属块的东西呢？”

    程辉：“还能更无聊一点嘛？小变大？”

    陈晖：“你别说，我也有点好奇到底能不能做到。”

    程辉：“……我可不知道，你先开始吧，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陈晖盯着那个金属块，开始尽力摈除杂念想着，要把那个金属块变成一个足够大的东西，最好是可以大到塞满整个房间的东西……

    程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希斯坦见陈晖只是死死盯着金属块，也开口问道：“你不需要触碰那个金属块吗？”

    陈晖尴尬笑道：“啊！对对！一下有点出神，我现在试试！”

    他伸出手握住那个金属块，在程辉的白眼和希斯坦无奈的笑容里，再次聚精会神的想着，希望手中的金属块是个大到可以塞满整个房间，并且让希斯坦和研究人员都可以同时触碰到的东西。

    程辉盯着那个金属块，琢磨起了这种转换的内在机制：

    ——之前我都是在内心预设这个东西可以换到个什么东西来的，如果这次，我故意假设它可以进行不等价交换，让这个铁块换成一个显然非常离谱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是，小子现在是用手握着铁块的，要是真变成个特别重的东西，他这个姿势……真的不会受伤吗？

    “小子，你不要握住金属块，改成触碰，就让它放在这个滑轮车上。”程辉打定主意后，要求陈晖换一种方式。

    于是，希斯坦和两名研究人员，看见陈晖将铁块放回在了滑轮车上，只是用手触碰着铁块。

    程辉心想：

    ——不是要大吗，要不，直接变成个宇宙飞船，对，干脆就质量效应里的穿梭艇！我看那个大小合适！

    奇特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巴掌大的铁块，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变成了一个充满气的滑稽的超大号飞碟气球。一下撑满了整个设备室。在这个气球面前的陈晖被飞碟挤得脸有点变形，站在滑轮车一旁的两个研究人员也被气球给挤到了头颅。

    希斯坦十分震惊，这个气球飞碟的圆盘边缘就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柔软的气球。

    立刻，气球消失了。

    滑轮车上，再次出现了那个巴掌大的小铁块。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希斯坦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漂浮在旁的程辉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实体的他感觉自己笑出了眼泪。

    陈晖一脸茫然，尴尬的耸了耸眉毛。

    “别他妈笑了，大哥！那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回事！？”

    程辉仍是笑得停不下来，心声也只剩下了哈哈哈哈。

    陈晖咬了咬牙说：“那个，是个很大的东西。”

    希斯坦：“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是你所见过的东西吗？是你有意变换出的东西吗？”

    程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说：“不是，小子，你们这个世界，连气球都没有吗？”

    陈晖心道：“气球？气球是什么？”

    程辉：“刚才那个就是气球啊，外皮是橡胶类的材质做的，里面是充满了空气的东西，是一种玩具啊……”

    陈晖一皱眉，的确，刚才那奇怪东西的外表触感很像橡胶材质的薄膜。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那个，是气球。里面是空气，外皮是彩色胶衣。”

    希斯坦眼中带着疑惑看向两个研究人员，两个研究人员面面相觑，他们的表情也在转达着自己从未听说过气球这一物体的事实。

    希斯坦吸了口气：“这是你见过的东西，还是你想象出的东西？”

    程辉摇头说：“我真不敢相信啊，你们这个世界科技都已经如此发达了，为什么会连气球都没有？”

    陈晖心道：“大哥，这个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为什么你会弄出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啊？”

    程辉：“不管我想到的是什么东西，对你们来说好像都很奇怪啊！不过，这次也不能全怪我，这不是我刚才想要为你换出的东西来着，看起来，你这位长官想要玩的不等价交换，是不符合游戏规则的啊！”

    陈晖继续问向这个弄出气球的始作俑者：“你是说你刚才，你本来打算变换出的是别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你本来想要弄出来的？”

    程辉：“是啊，看来这就是触达了某种你的玄能的规则吧。看来，还真的是要和你所触碰的东西价值相似的东西，才能够被成功转换出来，如果想要换的那个东西，和你所触碰的东西价值差异太大，就会像刚才那样，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也能满足你的需求，但是……呃……就，比较奇怪的东西吧。”

    陈晖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对希斯坦说：“这个，是‘混沌之主’见过的东西。”

    希斯坦皱了皱眉头：“所以你刚才只是想要变出一个很大的东西？”

    陈晖：“是，我刚才只是希望铁块变成足够大，能让你和两个研究人员都触碰到的东西。”

    希斯坦指向那缸水说：“你这次试着把这缸水，变成一缸被烧开的滚水试试。”

    陈晖有些疑惑：“你是说不改变这个东西，而是只想着改变这个东西的状态？”

    希斯坦点点头。

    这个要求是如此具体，看起来也非常简单。

    然而，程辉在盯着那缸水，认真希望那缸水变成滚水之后，感觉不到任何会产生变化的苗头。

    “看来不行。”陈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希斯坦眯了眯眼，问：“那么，换成另外一种温度很高的水之类的，就是说，不再限制要是这缸水，而是将这缸水变成一杯滚水之类的，可以吗？”

    这次，一缸水被换出了一个滚烫的茶壶。在希斯坦和研究人员都明确感受到茶壶散发出的滚烫水汽后，便变回了原样。

    轮到那个大钻头了，希斯坦这次提出了特别的要求：“这次，你不要想着让我和研究人员感受到或者确认到物质变化的结果，试着让这个东西的变化持续一段具体的时间，并且想象一个非常长的时间。”

    “对了，还有……”希斯坦突发奇想的加上了新的条件：“你试试期望这个钻头变成一个能帮助你还清所有债务的东西，我想看看会是怎样？”

    陈晖感觉自己来了精神。

    程辉却是挤了挤自己的左眼吐槽道：“干脆再大胆一点，让这个钻头变成个核弹，把这个基地核平得了。刚才不是已经试过了吗，不等价交换不可能成功，只怕会和那个气球是差不多的效果。”

    陈晖心道：“试试嘛，大哥，万一真的有用呢？”

    程辉：“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陈晖摸着那个钻头，十分虔诚用心，就像向混沌之主祈愿一样，聚精会神想着，希望这个钻头变成一个能帮助自己还清所有债务的东西，并且，真心希望这个东西存在的时间，是一万年，或者，一直存在到他还清所有债务为止。

    程辉只觉得如此不具体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大海捞针，但想起感同身受体会过的陈晖面对的压力，也配合的搜肠刮肚起来。

    ——如果想象一个和这个钻头完全价值不匹配的东西，会变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和这个钻头价值匹配的，又能帮他还债的东西，我也是在想不出是什么啊？

    ——难道说，那个卷毛提出这个要求，就是为了测试一下这种不靠谱的要求到底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该死！实在是没想法，只能硬上了！好吧，要不我就还是想象一个会特别值钱的东西吧！一个亿，嗯……价值一个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大小可以比这个钻头小一点？质量差不多的？

    ——对了！要不，就满绿的翡翠镯子？故宫里的那种？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值钱不值钱……

    ——完蛋，一想到这个，就满脑子都想着翡翠镯子了啊！

    陈晖睁开眼，眼前的钻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不是程辉以为会被变出的翡翠镯子。

    而是一个和钻头大小差不多的青铜制作的弥勒佛像。

    佛像身体下面满当当的压了三层青铜雕刻的铜钱。

    每个铜钱上面写着：一万金。